出乎我的意料,劉嫣的速度很快,就在鼓藏的當天,接到她的電話,被告知她已經到了錦屏縣。她好象沒什么顧慮,執意要我到縣城去接她,無奈,在阿娜依的帶路下,我們很快到達了三江鎮,在阿娜依的解釋下,我才明白,這少數民族地區的政府大都駐扎在鎮里。
三江鎮上,各個小店,包括小攤琳瑯滿目地擺放著各種工藝品、食品、飾品,不多的游客都在這挑選。估計大多數都去觀看鼓藏節去了吧。
在一個小街的盡頭我看了劉嫣,那個注定和我牽絆終身的女孩,當看到她時我愣了一下,劉嫣瀑布般的長發已然剪去,留下一頭秀氣清爽的齊耳短發,令我隱隱感到不安的是,她的氣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變得我不再熟悉,眼角的淚痔已經消去,從劉嫣依舊俏麗得妖嬈的臉上,我看到了陌生的微笑。
“林影,”劉嫣看到我身邊純白如紙的阿娜依,明顯驚愕了一會,隨后,她反應過來,苦笑一聲,“你變了!”
我不置于否,在不斷生與死的掙扎中,求生的意志讓我睿智起來,而在監獄**中的巨大改變,我清澈的眼神她已經看不懂了。
“這是阿娜依,一個苗族的女孩。”我頓了頓,加上一句,“善良純潔的女孩。”
劉嫣意味深長地瞄了我一眼,隱晦地將阿娜依聽到我言語之后的羞澀收入眼底,出乎意料,她顯得很禮貌,“阿娜依,你好,你果然是個漂亮的女孩,我家林影過得還好嗎?”
“你家?”阿娜依恢復過來,白皙的臉上露出真誠地微笑,“難道他是你?”
“對,”劉嫣接過話,“林影是我的未婚夫。”
“恩,”阿娜依肩膀抽動了一下,可以看出她是個比較單純的女孩,因為阿娜依的表情能很好地詮釋心中所想。
“走吧,去我家。我帶你們欣賞我們的鼓藏節。”阿娜依默默地走在前面,留下并排隨于后的我們。
路上,劉嫣并沒有過多言語,溝壑縱橫,山巒延綿,重崖疊峰的美景吸引了她。只是,她的手未曾離開過我,似乎她在抱怨和我還沒有一起到外地觀賞過如斯的風景。
當然,我沒有忘記問她父母的現狀,劉嫣淡淡地恩了幾聲,便不再言語,這讓我很奇怪,片刻后我便釋然,劉嫣或許在怪罪我的飄零,沒有隨她一起照顧父母吧。
當我們隔離村寨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依舊可以聽到村寨內熱熱鬧鬧的聲音,這鼓藏節,終于開始了!
阿娜依娓娓述來鼓藏節的來歷,說的是人類祖先姜央過鼓藏節是為了祭祀創世的蝴蝶媽媽。傳說蝴蝶媽媽是楓樹生出來的,所以苗族崇拜楓樹。既然祖宗的老家在楓樹心里,用楓樹做成的木鼓就成了祖宗安息的地方,祭祖便成了祭鼓。苗族最高的神是祖先,是生命始祖楓樹和蝴蝶媽媽。鼓藏節就是祭祀神楓樹和蝴蝶媽媽。
十三年一次的鼓藏節持續四年之久,據阿娜依描述:第一年的七月寅日舉辦"醒鼓"儀式。第二年十月卯日舉辦"迎鼓"儀式。第三年的四月吉日,舉辦"審牛"儀式。第四年十月丑日,舉行殺豬祭鼓儀式,稱為"白鼓節",是"鼓藏節"的結束儀式。
而這次是鼓藏節的結束儀式,隨著阿娜依的話語,我們已經到了村寨,村寨中的打扮華麗的人們已經熱鬧地開始準備食物了,書生和阿坤、周立已經忙碌地準備儀式所需的物品,劉嫣第一次看到他們的時候明顯驚訝了一番,當她聽到那幾個家伙叫我林老大的時候,聰明的她已經明白了,這幾個人便是隨我一起越獄的幾個殺人犯了。
不得不說劉嫣驚人的定力和接受事物的銳利,片刻后,她也見怪不怪,甚至我成為幾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犯的頭領,她也不覺吃驚。
而這并不是我們現今所關心的,在一聲冗長的激烈的鞭炮聲中,阿娜依紅著臉告訴我們,我們是她家的客人,依照規矩,每撥客人來都要放鞭炮的。書生這家伙甚至征詢了其他老人的意見,特地到集市買了一只公鴨、三尾鯉魚、一桶米酒等東西。
周立還告訴我,說一般苗族家里要過鼓藏節,客人會被當成是親戚一樣接待。這樣的邀請無論對誰都是一件榮幸的事,因為在鼓藏節里,請來的客人都是經過挑選的,只有主人認為是真正值得交的朋友親戚才有資格參加。
我想我們會被如此招待的原因大部分是因為阿娜依那美麗善良的女子,我轉頭看了看正紅著臉掛鞭炮的阿娜依,突然間我忽然有個荒唐的想法,而這個想法嚇了我一跳。
阿娜依那樣子多半像個迎親的女子,而我似乎正是那個被接進來的新郎。當冒出這樣想法的時候,我碰到了劉嫣辣的目光,不由震顫地低下了頭。
按“吃鼓藏”儀式,這天的晚飯要共同分饗姻親賓客帶來的祭品,由于阿娜依家旁系親屬很少,書生準備的東西又必須在祭祀前一天使用,只留兩只雞第二天早晨煮雞稀飯吃。等我們幾人到齊了,阿娜依的年邁的奶奶開始準備晚飯。在這個過程中,劉嫣和阿娜依也幫了些忙,隨后阿娜依一家人向我們展示了苗家人特有的熱情。苗家的熱情是用酒來體現的。酒是自家釀的米酒,土碗是喝酒的器皿,一口一碗才是苗家人的真性情。
于是,在阿娜依家的堂屋里,我們八人圍成一圈,喝得最熱情的莫過于阿坤,或許這老牌犯人在奔波許久之后終于找到了一絲愜意和安定吧,他頻頻舉碗,頻頻勸酒;不過這家伙酒量似乎不太好,才喝不到一會兒便已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其次便是阿娜依,阿娜依紅著臉沉默不語,阿娜依頻頻望著我,通紅的臉隨著身上服飾的亮片的響聲,總是端起酒碗一口口小嘴抿干。阿娜依酒量比那阿坤還差,不過她卻堅持著不睡下,趴著桌子幽幽地看著我,林大哥林大哥不停地輕聲叫喚著,我明白她是在擔心明天祭祀時的外村男子朵朵拉的糾纏,但明顯其他人不明白,包括周立在內,剩余的幾人均以不同的表情看著我。
周立帶著某種擔憂,而阿娜依的奶奶嘆息一聲不再言語,阿娜依的弟弟卻怒視著我,然而我所在意的劉嫣好象并沒有什么表情,她平靜地兀自喝著米酒,卻不再理會我。
更要命的是,在這關頭,阿娜依突然唱起了那次在山頂草坪上的那首歌曲,由于她用的是漢語,我們都聽明白了,阿娜依的奶奶不言不語地把阿娜依扶進屋子。
劉嫣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土碗,酒量甚好的她臉上也不免有一些緋紅,“林影,”她推開我扶住她的手,輕輕地說,“我不怪你,但我想知道為什么?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劉嫣平靜地望著我,但很快她便閃過一絲失望,我的沉默使我們都變地無言,這種場景很熟悉,在我和她之間不知道多少次碰到如此無奈的景遇,而每次,我們都不再提起,仿佛我們都已忘記。
當夜變得更加深邃時,劉嫣才嘆息一聲,獨自撥開珠簾進入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