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小時不到,古玩街上的游人就走得差不多了,擺地攤的老板們也收拾東西打包離開了。我看了看手表,此時剛好過了八點。
我與陳叔呆的地方就在靈歸來店的斜對面,處在一個夾角上面,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們躲在這邊而刻意看過來,幽暖暖從店里走出來,基本是不會發現我們的。我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靈歸來的店門,就怕一不小心讓幽暖暖從眼皮子下面溜走了。
“陳叔啊,你說那幽暖暖會不會真是狐貍精啊?”眼睛盯著,嘴巴卻是沒事做,我便繼續問起了陳叔剛才那個話題。雖然地攤老板說他只是隨便一說,陳叔剛才卻也覺得大熊像是被迷惑了,加之陳叔之前不只一次地說過,那個神秘老頭是個妖怪,我就想,既然這世上有妖怪的存在,那幽暖暖是狐貍精變的倒也不算什么事兒。
“不像。”陳叔干凈利落地回答著。
我正想再問,就看著幽暖暖從店里走了出來,我趕緊閉上了嘴,緊張地盯著她。
只見著幽暖暖走了出來,然后轉身關上了門,就往古玩街口子那邊走去。我剛想跟上去,就被陳叔拉住了,他讓我再等等,跟太近容易被發現。
等著幽暖暖離著我們有了六七十米,我倆才從角落里出來,沿著街邊上,跟了過去。我記得陳叔說過,前面幾天,幽暖暖晚上一直沒有出過門,那么,今天突然出門,一定就是有事了。
此時,幽暖暖已經走到了街口,陳叔讓我趕緊去開車,他在這邊繼續盯著,萬一有出租車過來,他也好記個車牌。我聽了,就快步走向我們停車的地方,那里離著街口還有四五十米。
等著我坐上了車子,發動后,就看到一輛出租車駛近了古玩街口,幽暖暖老遠就揮著手。我把握著時機,待幽暖暖坐上車后,趕緊掛檔出發,緩緩跟了上去。
接上陳叔,我們便不急不緩地墜在幽暖暖乘坐的出租車后面。
“陳叔,你說她會去哪里?”我好奇地問著。按陳叔的判斷,這幽暖暖應該是要去找小孩尸體的,可這么晚了,什么地方會有這種東西啊。
“多半是醫院。”陳叔回答著我。
我們跟在出租車后面,一直開了十多分鐘,進了城區,幽暖暖果然是在市人民醫院大門口下了車。陳叔讓我去找地方停車,他先跟過去,等會電話聯系,說完他就快速下車了。
我剛把車停好,就收到了陳叔的短信:到產科大樓外藏著。
看到這短信,我就知道,陳叔的確說準了,幽暖暖去產科大樓,肯定不是去生小孩的,她是去找小孩的尸體。我快速趕到產科大樓外面,找了個角落等著。
一直等了三分鐘,我也沒有看到陳叔與幽暖暖的身影,也沒有再收到陳叔的短信。我想起上次小王說,他是在醫院后面小樹林里碰見幽暖暖的,當時他正在從垃圾桶里面把那些做人流拿下來的胎兒或是血團撿出來,然后幽暖暖找上了他。
我四處看了一下,想找一找這里有沒有那種大的垃圾桶,可以裝得下死嬰什么的。結果當然是沒有,這里沒有小樹林,也沒有大的垃圾桶,全是清一色的規整的小的垃圾桶。
“你們在哪?”又過了三分鐘,還是沒有消息,我實在忍不住了,便給陳叔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沒有回音。
好吧,我忍,繼續藏在陰影里面……
五分鐘過去,仍然沒有消息,我有些不安了,擔心起了陳叔。想了一下,我還是拿起手機,直接給陳叔撥了過去。
電話里剛響了兩聲,我就聽見了一陣哄鬧聲,我還以為是電話里傳來的,細聽過去,電話里的鈴聲并沒有中斷,我再一細聽,才發現是另外一邊耳朵聽著的。
我放下電話,看向了聲音發出的方向,好像是在產科大樓樓上。我顧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走了進去。這時,一個護士走過來攔住了我,問我是做什么的,我只得拿出了*,她就奇怪地說:“今天晚上怎么這么多警察啊。”
“剛才也有警察上去?”我連忙問她。
“對啊,剛才是一個老警察。”
聽他一說,我才知道,陳叔早就進了產科大樓,如此說來,幽暖暖一定也在上面。
這時,上面的聲音愈發地大了,我就問護士:“發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一樓值班。”
“你幫我問一下,是在幾樓。”因為那聲音只能聽見是來自樓上不遠處,具體是二層還是三層,我就拿不準了,為了不白跑一趟,我便讓她幫我問一下。
“你等等。”說完,護士從值班臺下面拿出了一個呼叫器,我看了一下,這東西與我們上班時用的對講機差不多。護士對著那呼叫器喊了幾聲,問樓上在鬧什么,剛開始沒有人回應她,她連喊了三次,才有一個聲音回答著:“三樓有人偷嬰兒,快叫醫院的保安過來。”
我從呼叫器里聽到了這句話,忙著就向著三樓飛奔而去。不用說,偷嬰兒的一定就是幽暖暖了,而陳叔肯定是在制止她,所以才沒時間回我短信接我電話。
當我一口氣跑到三樓過道口時,有一群人正圍在前面。我幾個大步走上前去,好不容易分開人群,這才看到幽暖暖正蹲在人群中間,而陳叔此刻正在勸著周圍的人群。
這些人群里,有孕婦、有老人、有男人,有些人手中還抱著哭鬧的嬰兒。
“大家的心情我理解,但是這事我們公安機關會處理的,請你們不要激動,你們若是侵犯了他人的人身權利,也是會受到法律追究的。”這是陳叔的聲音。
聽了陳叔的話,我也明白了過來。一定是幽暖暖到產房偷嬰兒,被人發現后,堵在了過道。這一層樓上,住的全是坐月子的女人,或是準備生產的女人,以及她們的家人。現在這個社會,不論男女,只要生了下來,那都是寶貝,這些人哪里聽得有人偷小孩啊,肯定是對幽暖暖拳腳相向。
我也擠了進去,與陳叔一起護著幽暖暖。說起來,當警察的就是這么可笑,不僅要保護老百姓,還要保護犯罪分子保護嫌疑人。即便是那些做了錯事壞事的人,也只能受到法律的懲罰,而在此之前,是不能讓他受到來自被侵害人的損傷的。
陳叔示意我帶幽暖暖下樓,可我們剛走了兩步,就被人群擠了回來,與之同時而來的,還有一片辱罵聲,當然,都是辱罵幽暖暖的,剛才陳叔已經表明了警察身份,群眾并沒有把矛頭指向我們。
群情激憤,我與陳叔又不能用強,雙方就對峙了起來。直到醫院的四個保安趕了過來,陳叔讓兩個保安進來,與我一道守住幽暖暖,他出了人群,與那個保安隊長講明了情況,復又進來。
在陳叔講的時候,我就看著那保安隊長面露難色,陳叔好像是說了幾句重話,那保安隊長就點了點頭,然后就往值班臺那邊走去了。陳叔進來后,也沒說下一步做什么,繼續勸說著旁邊的人。
過了三四分鐘,保安隊長回來了,然后就大聲對人群喊道:“大家冷靜一下,剛才我們已經請示了院領導,今天晚上發生這件事,我們醫院也有管理不善的過錯,我們一樓的值班人員,只詢問了陌生的男子,卻并沒有管陌生的女子,這才導致這個女人偷偷溜了進來,為了表達醫院的歉意,我們領導說了,給所有孕婦或是產婦優惠兩百元手術費用,從今天起,我們保安室也會派專人到產科一樓進行值守,保證再也不會出現類似的事件!”
保安隊長剛說話時,人群中沒幾個人聽他的,繼續在鬧著,當說到便宜手術費后,人群中便有一半的聲音都停了下來。
“大家看,醫院承認錯誤的態度還是值得肯定的,今天也不早了,大家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醫院會派專人到每個病房給你們辦理優惠手續的。你們放心,對于這種喪盡天良的人,我們公安機關一定會嚴肅處理!”陳叔也適時地表態,算是給了這些人一個臺階下。
之后,先是手中抱著小孩的幾個人退了出去,往自己的房間走了。接著,是一些老人又走了。慢慢地,人群就完全散開了。陳叔又給保安隊長道了個謝,然后我倆就押著幽暖暖往樓下走去。
整個過程,幽暖暖都把頭低著,沒有說一句話。就連剛才那么多人指著罵她,她也沒有吭聲,完全沒有在店里面對我們時的那種神經質。我想,她心中應該還是愧疚的吧,畢竟,看得出來,她是一個愛小孩的人。她做出偷小孩的事情,自然是不敢面對小孩的家長。
出了醫院,我問陳叔要去哪里,陳叔想了一下說:“先到車上去吧。”
他說完,我就帶著他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走到車前,一直沒有說話的幽暖暖突然抬起頭說道:“求你們放過我吧,我要趕回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