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以后每禮拜寫個一周計劃,報送給你備案。”金惜早沒好氣。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史甘緊了緊外套,走了。
金惜早上樓走得很慢,想把臉上幸福的表情留得久一些,走進家門后,她換回了先前的態度,似乎不疼不癢,沒什么感覺。
“我是不是太八卦,把你朋友嚇跑了?”桑仲夏檢討,“最近在收集素材,一下子沒忍住”
“搞什么,早知道客廳里坐一坐,我還收拾什么房間。”金惜早不滿,她把床底下的筆記本電腦、書、護膚品、穿過的和沒穿過的衣服拖出來,在床邊碼放好。這一回放得比收拾前有秩序了一點,對桑仲夏說:“沒什么啦,普通朋友而已,你隨便嚇。我要睡覺了,別叫我啊。”
也許在室友面前呆久了,她會忘記假裝,就會被人看到她也有一邊微笑一邊出神的樣子,那可不妙,會被取笑的。窖藏了二十多年的交情,兜轉回來,像在昨天,又不全是。她暈暈乎乎,得用被子蓋住頭消化一下。
“你和阿妍的賭,算不算輸了?”桑仲夏指指擺在枕頭邊的藍屏手機。那已經插好了SIM卡,待機中。
“怎么能算?又不是我忍不住去買了個新手機。”金惜早叫。
柳妍下班回來,得到桑仲夏匯報,說:“我們賭的可不是你三天內不買手機,是三天內不用手機,有本事別人打過來,你不接啊。”
“她已經接過一次了,在被子里接的。”桑仲夏繼續出賣室友。
金惜早掀開被子露出臉說:“我那是舅媽打來的。你們要吃什么就去吃,回來我報銷!”
換來的是兩名室友不懷好意的大笑和聲。真是吃都堵不住八卦的嘴。
歡樂祥和的氣氛里,馬滔滔用鑰匙開門,一聲不響地進來了。似乎被她周身的情緒感染,柳妍和桑仲夏笑著笑著就笑不下去了,她們悄悄打量馬滔滔的臉色。馬滔滔一轉身,拖進來一個超級大的拉桿箱,毫不吃力地拽到客廳中央,箱子里顯然還沒裝什么。她哭喪著臉向眾人宣布:“我要搬回去了。”
馬滔滔從搬進來這天起就從未隔斷與父母家的臍帶,眾人對
她隔三差五回家小住也習以為常,可是連續兩個禮拜沒回到這里來,似乎也已給今天的正式告別留下了足夠長的緩沖。沒有人驚訝了。
“為什么?出什么事了?”金惜早也沒睡,隔著門喊。
馬滔滔覺得整件事從頭到尾說清楚已太費力,她只是簡略地說:“我偷了家里的戶口本,把自己戶口從爺爺房子遷回家里。我爸很生氣,作為懲罰,取消了我獨立生活的權利。”
作為一個奔三的女人,還有因為不聽話而被父母勒令回家看管的事情。眾人好像在聽天方夜譚一樣。
“沒關系,反正你家也近,你可以隨時過來玩。”桑仲夏還頗樂觀。
馬滔滔嘆了口氣,在房間門口打開拉桿箱說:“不近了。我爸把房子置換了。”她收拾房間,把胡亂堆疊在床邊沿和椅子背上的衣服卷起來,扔進箱子里,檢查床頭柜和梳妝臺,恐防遺落下小物件,“其實我也不想走。上個月剛預付了三個月房租,還有兩個半月,要不回來了。”
“想住就留下,你不回家,家里還能追過來把你綁回去?”柳妍無法感同身受,大多數時候她一個人的決定代表全家的決定。從初中起,她就開始獨立為家里采購家電,包括電冰箱和洗衣機、電視機。她的父母推搡著,誰也不肯擔責任,責任就落到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身上。跑去商店里看樣品,詢問性能,回去報賬,獲得批款后去商店交易。那時候商店還不提供送貨上門服務,她還得叫三輪車,也學會和三輪車夫討價還價。買回去的家電若還好,父母就不言語,若有什么毛病,他們一致怪她,她也不申辯,深深責怪自己的不老練,但下次就不會犯同樣的錯了。
金惜早說:“阿妍你別攛掇她。她連衣服都不會洗,和家庭決裂了恐怕無法保持儀容得體。”
馬滔滔在她的朝南大房間里打轉,不時撿起一兩樣東西,填進大拉桿箱里。她說:“你們試試就知道了。家人這樣的愛法像條棉被,蓋著嫌透不過氣,真拿掉了會覺得冷。”
在場的其他三人都無法感同身受。
“反正還有兩個半月。也不是沒有圓轉余地。到時候你爸爸氣消了,說不定會放你回來的。”桑仲夏安慰著大家。
來
的時候東西一點點帶過來,走的時候,卻是一下子全部帶走。馬滔滔連一個裝滿的拉桿箱都提不動,是桑仲夏和柳妍合力幫她搬下樓,又裝上車的。她自己則挎著小包緊緊跟著,嘴唇不時翕動,好像隨時要說出“我自己來”,卻沒有自信的樣子。萬一室友真的撒手,她真不知道拿這個碩大無朋的行李怎么辦。
“你到家里怎么辦?你一個人搬不下車吧?”柳妍擔憂道,“你確實應該找一個男人給你扛包。”
“實在不行,把箱子留這兒,我明天幫你叫快遞。快遞員會給你扛上樓。”桑仲夏覺得為一個箱子去找一個男人,未免輕率。
“我到樓下,我爸爸會下來幫我搬。”馬滔滔又嘆了一口氣,“其實找個男人也不是不可以,得找個像我爸爸這樣,永遠為我操心,對我負責,全心全意,不算計我的男人。”
“會照顧人的男人,可能都比你大十幾歲。”柳妍提醒她。
馬滔滔翻了個白眼說:“我不會嫁給比我大十幾歲的男人。他們對比自己小一截的女人好,還不是因為好色。和我年齡相當的男人,大多數心理上未斷乳,要求女人像大姐一般體貼照顧他,像空姐一般拿得出手,又得像小姐一樣吹拉彈唱樣樣俱全。”她惡毒地評價。曾經一個階段生冷不忌地談戀愛,長了見識。
“那這世界上就沒有可以要的男人了。”柳妍用力關上車子后備廂,“路上注意安全。”
“其實這樣和父母住一輩子,也不是不行吧?只是也許有一天,父母一個一個離開我,我會痛哭流涕地來找你們,請你們幫助我處理接下來的事情。”馬滔滔很傷感,不,簡直是恐懼,每次想到這里,她就很恐懼。
桑仲夏和柳妍拍拍她的肩膀,說:“放心吧。真的有這一天,我們會全力以赴幫你。”這個話題令她們也很難受,她們不約而同想起了自己不在身邊的父母。
馬滔滔上車,桑仲夏拍著車窗追著叮囑:“保持聯系,多打電話。微博、QQ都可以的,我常年在線,有事情可以找我聊。”
“搞得那么煽情干嘛!沒準我會逃回來的!”馬滔滔搖下車窗沒好氣地說。這句話也為后來的事情打了埋伏。她就知道她搬回去日子不會好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