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仲夏在外面不好意思地說:“剛才給四只小貓洗澡,用了好多熱水。”
柳母搶著說:“你可千萬別用冷水沖啊,已經過了立秋了,這種天氣淋透了雨一定要洗熱水澡的。我去給你燒水。”她走到廚房,提起電水壺剛插上電,整套房子里燈光一暗,電視屏幕熄滅。
“停電了!停電了!又停電了!”客廳里亂哄哄地喊。臺風期間停水停電是正常的,有時候是哪里線路被雷擊壞了,有時候是預防性地拉電,避免設備損壞,所以她們只喊了幾句就鎮定下來。
柳母說:“沒關系,阿妍你再等等。我用煤氣幫你燉水!”她找不到燒水用的銅吊,隨手抄起一只大鍋盛滿水放在煤氣灶上燒起來。
桑仲夏不慌不忙,在廚房里點了支普通的長蠟燭,取出一套玻璃茶具,在茶壺底座中放進鋁殼小茶燭,用鮮牛奶和紅茶包和種在窗臺上的香草植物煮起她的獨門奶茶。端到客廳里,既發熱又散發香氣,還是一盞燈。很適合為爐夜話的氣氛。
只有柳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這種天氣,不說還好,一旦真的滿身泡沫等著熱水來拯救,那滋味也不是好消受的,主要是尷尬。在黑燈瞎火的浴室里,也不能開門開窗取亮,總不能叫室友遞只PSP進來打游戲等水開吧?何況悄悄開了窗,身上還真有些涼津津的。她又不好發脾氣,一發脾氣,也許室友還以為她在計較她們把熱水用光。
二十分鐘后,柳母把一大鍋白氣蒸騰的開水塞進門縫。柳妍一看就急了,說:“你就不能把熱水灌到熱水瓶里給我?”
“你反正要倒出來用的。”母親振振有詞。
“那你也要把熱水倒在臉盆里給我吧?”柳妍終于憋不住氣了。
“我不知道哪個盆是你的,你就拿鍋子洗一洗,沖一沖,不要那么多話了。”母親還不知道柳妍已經憋了好半天的火,以為只是小事。
“鍋子是我們四個人煮飯燒菜用的,你讓我洗澡了還怎么用?你怎么沒腦子的!”
柳母也不高興了,在廚房的臉盆架上隨便找了個盆摔進門里,嘟嘟囔囔往沙發上一坐,再也不管柳妍了。
那臉盆是家里洗菜用的。柳妍不能接受用洗菜盆洗澡,也不能接受用鍋子洗澡,等了半天,最后還是擰開冷水龍頭沖了兩把,把衣服套上了。一鍋子熱水,她全潑進地漏里去了。
家里有兩位客人,本來可以吃點面條餛飩打發的晚餐就不能隨便湊合了。四個女孩子就著桑仲夏買回來的材料和冰箱里的存貨,每人做了一到兩個菜,
就連馬滔滔也做了一個顏色墨黑、奇咸無比的可樂雞翅。
主人在廚房忙碌時柳母就在客廳喝著奶茶陪著高照拉家常,聊得頗為融洽。其實也不見得雙方都很想聊,但是沒有更好的選擇。菜一道道做好時,廚房間那張貼墻放的油膩膩的小方桌被拉到了廚房中央,四個桌邊翻開,變成一張圓桌。六個人圍桌而坐,剛扶起筷子,就有人敲門。
桑仲夏放下筷子去開門,見到來客后,臉色丕變,大聲叫出:“房東太太!”她一打信號,剩下三個租客臉色也變了。金惜早就身手敏捷地把廚房角落里放小貓的鞋盒抱起來,沖到自己房間里,藏到了床底下。幸虧停電,黑燈瞎火的,她沖來沖去,房東太太也看不清楚。
“房東太太你怎么來了?”藏好小貓后,金惜早假裝剛從自己房間出來,沖大門口打折招呼。
“我來看看我的房子啊。這又停電又下雨的,沒出什么問題吧?這么多人啊?”房東太太脫了雨衣,脫下一雙及膝高的橡膠雨鞋,走進客廳。外面疾風驟雨,房東太太出現在這里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因為她住得也不遠,和馬滔滔的父母是一個小區的。據說那套商品房是她女兒女婿的,女兒現在大著肚子,她搬過去照顧孕婦,以后還要伺候月子帶外孫。這里的老房子空了就租出去,離得不遠,收房租什么的也方便。以后外孫大了,那邊房子住不下了,她還可以搬回來住。
“上個月房東太太叫人來給墻壁涂過防水膠。這次滲得好多了。”柳妍走出來,客氣道。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房東太太重復說著,然后兩只手搓了搓,“那今天是交房租的日子,你們都準備好了吧?”
原來今天是每個月雷打不動收房租的日子啊,怪不得房東太太頂著風雨涉著沒過小腿的積水也要來,估計就算天上下刀子,她也會頂著搪瓷臉盆來的。都怪她們只顧應對臺風,都忘記這茬了。不過還好,她們都有良好的理財習慣,一旦有了入賬,就先把下個月的房租數出來分開放。房東太太一提,她們都爽爽利利地排隊交錢。
接著跳動的燭光,房東太太把四份鈔票分開數清楚,揣進口袋,似乎覺得馬上告辭也不好。她就笑著說:“順便我再看看房子有什么問題,臺風過了馬上給你們弄好。”她說著往馬滔滔房間走,馬滔滔房間最大,朝向好,房租交得最多,是大戶頭。
馬滔滔還沒什么反應,桑仲夏和金惜早兩個忙站出來說:“沒有沒有,沒有問題。有問題我們會給您打電話的。”因為小貓藏在她們房間,一個一個房間巡視下來,早晚會輪到她們的房
間,那就穿幫了。
她們越客氣吧,房東太太就越不好意思,越堅持要到處看看,這也是人來瘋,攔都攔不住。兩方推讓了幾個來回,房東太太還是進了馬滔滔的房間,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塑料小手電照了照。
“嘖嘖,小姑娘模樣蠻漂亮的,房間平日也要多整理整理。”房東太太含蓄地評論道。
馬滔滔也知道她房間有點臟亂,在家住著的時候,她連被子都不疊。下班回家,母親自然已經幫她整理過房間,被子疊好,地板擦過,臟衣服拿出去洗了。她現在還無法真正脫離家庭獨立生活。
房東太太又看了柳妍的房間,評價就高多了。和馬滔滔不同,柳妍的全部家當都在這件小房間里,難得她打理得井井有條,給人一種很豐富又不雜亂的感覺。
輪到金惜早和桑仲夏,房東太太一打開門,就有兩只小貓咪咪叫著爬到了她的腳面上。連掩飾和撒謊的機會都不給人留。貓是少吃多餐的動物,而小貓更是一睡醒就要吃的,它們一醒來,不見了人,以為自己又被拋棄了,慌慌張張地翻出鞋盒四處找人。
“我不是說過了不能養動物嗎!”房東太太嫌惡地用腳撥開兩只小貓。
桑仲夏撲上去,一手一只抱起來,緊張地解釋它們是多可憐,外部環境又多惡劣,她們只是暫時收留,也是積德行善義舉一樁,絕對不會長期養下去的。
房東太太說:“暫時放一放也可以,你們放樓道里去。貓啊狗啊的,隨地大小便又磨爪子,又臟又臭還弄壞家具。”
見房東太太法外開恩,桑仲夏感激涕零,還要為小貓爭取呆在屋子里的權利時,金惜早拉拉桑仲夏,對房東太太說:“是是是,我們不讓貓進屋就是。”她收拾起四只小貓,把它們挪到門口,與一袋垃圾并排。那屁顛屁顛的勁頭很像個漢奸。
房東太太滿意了,隨便在兩個人的小房間里張了張,忽然抓起桑仲夏床邊的籃子,里面有一件打了一半的毛衣,配色嬌艷,花樣復雜。
“小姑娘看不出會打毛線啊?打得還蠻好的。”房東太太來了興趣,她招招手,把桑仲夏叫到近前來說:“我女兒還有三個月要生了,這幾天就在準備小人用的東西。你能不能幫我外孫打幾件小衣服?養下來就差不多入冬了,打大一點好了,兩三個月大的小人衣服,好穿長久一點。不要用零頭線,毛線我自己帶過來,小孩子貼身穿棉線和棉羊絨的最好了。”
她說的眉飛色舞,根本不是托人辦事,就是在布置任務,還是看得起你才交給你去做的,根本沒注意桑仲夏的臉色,青青白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