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說,這場飯局的主題壓根不是感謝。掛羊頭賣狗肉啊!小兩口一起來,才叫答謝宴。領著個含羞帶怯的娘家表哥來請客,竟然是相親席!
柳妍簡直不知道這位大腦皮層的回路是怎么構造的了,拖地早產女兒夭折,她還能渾似個沒事人地給大舅哥做媒。
何漢今年三十有四,年紀比柳妍大出六七歲,碰見不客氣的,也能叫他大叔了。幸而他面嫩,聲音也嫩,不說穿,還以為沒到三十,在某某公司上班,收入與柳妍不相上下。這點就比較遺憾了。看起來男女雙方收入相等,誰也不吃虧,可若組成家庭,必然還是女性為主持家務付出的精力體力比較多,就他們現在的收入,合伙過個小日子,買房還貸外加應付日常開銷僅是勉強夠,要再湊份子請個鐘點工洗衣服燒飯就奢侈了。
初次見面還未確定雙方是不是合得來,就先考慮以后日子好不好過,是不是太務虛了?可實際上在沒有感情基礎的前提下,經濟是決定雙方要不要繼續走下去的重要指標,也是最好考量的指標之一。
柳妍火急火燎地想買房,當面前有一道門專為你緊閉時,你就更加迫切地想進去。她也不得不把自己的擇偶標準一降再降。
“他長得很清秀,還有還有,人很風趣幽默,雖然嬌羞可人家也是默默地主動著,這幾點上為他拉回了不少分。”柳妍事后向她的室友解釋。
一開始先入為主當他是黃憶笙的丈夫,怎么看怎么難看,各種猥瑣各種不靠譜,等摘了有色眼鏡平心而論,何先生還是頗有幾分美色可以拿來稱斤論兩的。柳妍又是“外貌協會”成員,極是吃這一口,半懷希望半是客氣地交換了手機號碼。最后,對方又是主動發來分寸拿捏正好的短信與她聊天,約她吃飯,關系發展迅速卻很自然。
三個室友都沒做好心理準備呢,就看見柳妍忽然開始一趟一趟地外出赴約,回來時紅光滿面,忍不住地在屋中轉圈踱步,似有不需言表的歡欣鼓舞,使她難以平靜。
三人觀察了一陣得出的結論是一致的——柳妍戀愛了,也許是真正意義上的戀愛,有快樂、有等待、有焦慮,不是那種媒人安排、定期吃飯、回頭什么感覺沒有看看時間耗得差不多就結婚的戀愛。她們背地里直叫詭異,柳妍的愛情來得太詭異
。
先是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個神奇的孕婦,為縮水的賣肚錢憤然出走,沒人理了還自己回去,自覺自愿地拖地討好丈夫就把自己的孩子拖掉了,完了還覺得事情結束得皆大歡喜。柳妍也不知怎么就撿到了這枚極品,做了點舉手之勞的好事,人家隆重推出娘家表哥作為答謝。極品總是扎堆出現的,極品的表哥保不準也是個極品,柳妍與之相處了兩個月,居然沒有挑出不是,反而一回來就夸獎何先生成熟懂事,夸他美貌可人,轉述何先生給她講的冷幽默。難道這就是老天賜給你地緣分?好多BUG啊,真命天子非要那么突兀地出現么?
“老板有胡蘿卜嘛?”柳妍繪聲繪色地學著冷笑話里小兔子說話的樣子。
也只有她覺得這個故事有嚼頭。她的三個室友端著手臂,眼珠子一翻一翻,實在很想惡狠狠打擊她,又不忍心。
“你們今天心情不好?怎么不笑呢?”柳妍雙腳在地上輕跺,對室友沒在狀態有點責怪。
三個人立刻轉變了另一種姿勢,顯得稍微專注一點。金惜早問:“你真的覺得何先生有這么好?”
“是啊。兩個人在一起,舒服不是最重要嗎?”柳妍說。
馬滔滔咳嗽一聲說:“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以他的條件來說,應該是比較好找對象的,外形不錯,談吐風趣,收入按照你的要求來說是差了一點,可是只要不娶‘三高女’,也湊合了。他怎么可能三十有四了還單身?按說早就婚配完畢了。”
柳妍不假思索說:“那也許他和我一樣,之前要求很苛刻,左不是,右不是,一來二去就拖到今天了唄。”
桑仲夏說:“于是正好與你相遇,共譜戀曲了?”
“有什么不對嗎?”戀愛中的女人仿佛不會自己思考,凡事都反問別人。
“這個社會上,男人多少還背負著傳宗接代的家族使命的,壓力比女人大,能堅定等下去、找下去的可不多,往往說湊合也就湊合了。你看剩下來的甲女丁男,都是為什么原因剩的,甲女是自己有堅持,丁男是實在硬件條件不行。何先生不算丁男吧?他又為什么剩了?難道就為了等你?”金惜早給她掰開揉碎分析。
“也許是他覺得自己條件還可以,所以對女方要求也比較高,也許他家庭氛圍比較寬松,家人催得不緊……”柳妍幫
他找著理由。
“能培養出黃女士那朵奇葩的家族,也會有自由寬松的氛圍?”馬滔滔牙尖嘴利地說破。說穿了,就是不信任黃憶笙這個媒人。
“他們是表親,并不是一個家庭。一個手伸出來五個指頭還不一樣長短呢,我看何漢比他的表妹有教養有氣質多了。”柳妍簡直容不得別人污蔑何先生。然后她恍若從夢里醒過來,才發現室友把她圍了起來,個個搖頭嘆息,她炸毛道:“我自己有分辨能力的,畢竟我才是眼見為實。”
桑仲夏代表其余人說:“我們理解你的感受,好不容易有了順眼的對象,害怕扒了皮什么都不是。可你也要保持客觀,能不維護他么?”
柳妍讓大家坐下,又去調酒,忙來忙去,磨蹭了半天,才不好意思道:“我可能……年底前就結婚了。”
“什么!”三個人跳起來了。
柳妍安撫似地說完了下面的話:“越拖越僵,我也不想以后三十四五,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了,再綁個剛上社會的小男生,像個姐姐像個媽似的。只要何先生沒有大問題就定了吧,我也不想再折騰了,我想有個穩定的家,這種急迫的心情,你們不會有的。我一個人在這個城市里奮斗,有時候很累,有時候心情很差,有時候覺得要熬不下去了,我希望有個人陪著我,哄著我。”
馬滔滔瞪起眼睛說:“你要慎重。兩個幸福的人結合,是快樂乘以二,兩個苦逼的人在一起,是痛苦的平方。”
柳妍羞澀一笑:“我們現在很幸福。”
三人不說話了,感覺到了尷尬,似乎她們的勸阻是羨慕嫉妒恨,一定要拽著柳妍陪她們繼續留在水深火熱里。站在這一立場就不好說什么重話了。她們大口喝酒,緩解談話帶來的心理刺激。
“他向你求婚了?”好半天,桑仲夏才問。
“還沒有正式提出來,但有了暗示。我想也沒有什么好拖的,要結婚,最好年底前定下來,過年的時候也可以帶回家給父母看一看,讓他們高興一下。”柳妍連時間節點的意義都考慮到了。“下禮拜六我生日,要不然,我讓他出來和你們吃頓飯,你們也看看?”柳妍試探道。
這算是見家長的預演么?只是讓她們看看,也不是讓她們幫著參謀參謀,但她們不能拒絕,拒絕意味著她們將與柳妍劃清界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