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金惜早第一個起來,匆匆洗漱,吃了兩塊餅干,用塑料袋套了相機,沖鋒陷陣去第一線看災情了。報社發了雨衣雨褲安全帽套裝,但忘記發長筒雨靴了,她穿著人字拖踩進水里,稀里嘩啦地走了。
柳母第二個起來,給小高和三個姑娘煎荷包蛋。她也不問一句就自說自話敲了一堆雞蛋,卻不知道這里的幾個人,昨晚沒睡好,都不打算起來吃早飯了。
桑仲夏睡到中午起來,看了看她的微博,發現有一大堆關于小貓的回復。有的稱贊小貓好漂亮,有的傳授她照顧小貓的經驗,有的幫她轉發微博。
其中有一條是實質性的領養回應,有個女孩說前天她心愛的小貓掉下陽臺摔死了,桑仲夏撿到的四只小貓里有一只通身雪白的很像她的那只,決定領養。桑仲夏立刻精神了,她按照女孩留下的聯系方式打電話過去,照著前一夜抱佛腳學來的常規問:“家里有沒有封陽臺?有沒有裝紗窗?會不會帶小貓去做絕育?”
對方說,家里是裝紗窗的,想不到小白貓太皮,撕破紗窗溜出去摔死了,臺風過后一定會補好紗窗的。她很心急,希望當晚就能接回小白貓。桑仲夏看看外頭依舊在下的大雨,猶豫了幾秒鐘,其實那女孩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這也太倉促了吧?
桑仲夏腦海中飛速掠過的是前不久鬧得沸沸揚揚的虐貓女事件。一個姓周的女人十年里以愛心領養的名義帶走并殘害了上百只貓。那種變態怪癖發作起來,也是風雨無阻要出門尋找“獵物”的。可萬一人家是真心實意要領養呢?萬一拒絕了,人家等不及,一回頭去領養了另一只小白貓,她的小貓就錯過了一次機會。這年頭流浪貓太多了,這邊救助組織忙都忙不過來,那邊好好的寵物因為搬家、結婚、生小孩的關系被扔出來,另外還有那么多流浪動物生下來的“流二代”,要領養一只小貓,本就是供
遠大于求的生意。很多時候機會只有一次,錯過這個村就沒那個店,而她的任務限時的。
“那么我帶小貓過來,順便做一下家訪行不行?”桑仲夏考慮完了,回答道。她希望給小貓找個好家,不太放心這個急迫的領養人。
對方一口答應。畢竟不是個適合出門的天氣,她當然樂得坐在家里等對方把小貓送上門了。
桑仲夏給一窩小貓喂了食,找了只咖啡禮盒,在蓋子上扎了幾個透氣孔,把小白貓單獨裝進去,又將禮盒放進配套的紙袋。她把剩下三只小貓托付給柳妍和馬滔滔,也出門去了。
到了下午,外頭風小雨停了,但積水還沒有全退,路面濕滑,交通壅塞。桑仲夏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哪怕是沒有積水的地方,人行彩道板也暗藏玄機,不小心踩到一塊松動活絡的就濺自己一腳面黑黑的污水。小白貓不適應新環境,在盒子里驚慌失措地叫喊抓撓,要求把它放出來,沒人理它,過了一陣,它忽然又不叫了。
桑仲夏怕它在里頭悶死,打開盒子看時,盒子內壁上多了三段熱乎乎的貓屎,小白貓抬頭眼淚汪汪地看著她。送小貓不能搭貓屎啊,桑仲夏趕緊把小貓抓盒子,幸好這家伙也愛干凈,沒讓自己雪白的皮毛沾上屎。她隨手把禮盒紙袋扔進垃圾箱,去最近的超市向好心的收銀員老伯討了個貨物包裝盒。又在路邊跟小貓聊天,勸說了一刻鐘,告訴它不用害怕,她帶它去找家,小貓才漸漸安定。
可是換了個盒子問題又來了。寵物不能坐地鐵,本來冒充咖啡禮盒,過地鐵有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反正這個地鐵站平日安檢一直很松,基本是自愿為主,看著不像恐怖分子的,沒有大件行李的,都不會攔下你強行過機器掃描的。收銀員老伯給的這個盒子,已經是他能找到的最小號了,是個三十公分的立方體形狀,光禿禿的瓦楞紙外表,連桑仲夏都覺得它像個包裝潦草的土炸彈。
那也不管了,低下頭厚著臉皮硬沖過去吧,大不了……打車好了。桑仲夏心里一顫,打車過去,得有兩百多吧?看路上這堵的,只怕今天還不止。
“這是什么?”安檢員老遠就看見桑仲夏抱著一個醒目丑陋的盒子,鬼鬼祟祟夾在人流里試探蒙混過去,就把桑仲夏單獨請了出來。
果然被攔下來了,桑仲夏頭腦一暈,來不及編謊話,下意識地澄清:“不是危險品,是小貓。”她掀起盒蓋給安檢員看。
“對不起,寵物不能坐地鐵,您可以改用其他交通方式。”安檢員說的話,與預先設想的一模一樣。
桑仲夏顯出了可憐的表情,她要打打人情牌,才發現這個安檢員是新來的,是個長得清秀但很健實的小伙,不是原來那個看起來心很軟的女孩子,她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得更可憐了。因為她發現這個安檢員很認真,與她對話的空隙里,眼睛不停巡視人群,并打手勢請乘客掃描隨身行李。這關比以前難混了。
“它不是寵物。它是被人丟掉的流浪貓。太可憐了,還沒有滿月,就被原來的主人丟進了垃圾桶,被我救回來了。可是房東不給養,我找到了肯領養它的家庭,現在要送過去,如果今天下午約定時間我趕不到,人家可能就不要小貓了。小貓就沒有家了,說不定房東太太下個月不租房子給我,我也沒有家了……”她哽咽,也不全是裝的,她沒說一句假話,頂多略有夸張。
不過她羅羅嗦嗦說了一大堆,人家并沒有動搖,說:“那你可以打車去的。”
“坐公交也會被趕下來,打車……我沒有帶夠錢。”桑仲夏猶豫著說了。錢是有的,可是她舍不得,當然她也覺得急切需要的時候因為囊中羞澀而撒謊很可恥。
安檢員看看桑仲夏,又低頭看看盒子里的貓,他挺同情桑仲夏的,可是他在工作。“這樣吧,我借給你。”他從錢夾里抽出三張紅票子遞給桑仲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