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俠, 殺我對你沒有好處。”秦挽作勢欲逃，卻在燕南悠趁勝追擊的同時殺了個回馬槍。

燕南悠身影如鬼魅一般閃挪騰移，輕易避開秦挽的鋒芒：“也沒有壞處！”

秦挽心中一沉, 轉(zhuǎn)刺為劈：“我知道打不過你, 但要我認輸萬萬不能……”

燕南悠眉頭微皺, 他開始對長時間的糾纏感到不滿。不過這也是因為沒有盡全力, 他不得不提防楊慕言有什么詭計。可一直這么拖下去, 對他更為不利。

“秦挽，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要。”燕南悠雙眸一凜, 決定再不留情。依舊是以掌為刀使出連綿不絕的進攻招式。

秦挽只覺得眼前一片繚亂，時而感覺清風拂面, 又似云月嘻戲……他猛的一咬舌尖, 心神頓時清明起來。這些不過是燕南悠掌刀造成的幻覺。

然而, 秦挽雖然強行從燕南悠制造的幻境中清醒，卻已來不及對燕南悠迎面而來的一掌做出反抗。勉強移了位置, 那一掌就已擊中他的前胸，甚至不及提氣，便被擊得向后飛退。

秦挽這才知道燕南悠的厲害。那一掌打來，他只見到眼前無數(shù)光影飛舞，甚至分不清哪里實哪里虛。若不是他憑著直覺往旁一讓, 這一掌必定是要打在他腦門上。

燕南悠見秦挽被擊飛, 自然而然便收了勁氣, 然而還不待他上前, 卻見秦挽借著那一掌之力, 已掠過人群，在無人空地頓足, 并迅捷躍起，翻上情劍山莊的圍墻……原來，他竟想以自損做為逃命的助力。

秦挽站在墻頭略顯得意的一笑，他終于找到機會脫圍而出。只要離開此地，小心蜇伏，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秦公子，這么快就要走了？”秦挽掏出一顆治療內(nèi)傷的丹藥吞下，正欲離開，卻聽到楊慕言略帶笑意的調(diào)侃。

秦挽才懶得和楊慕言廢話，轉(zhuǎn)身便準備跳下墻頭。

“想走……沒這么容易！”楊慕言哼了一聲，他身旁的林少臻已經(jīng)動了。

令所有人驚訝的是，林少臻身動的同時，所有人眼睛里似乎只看到一抹殘影，再一定睛，他已像憑空從原地消失一般。這份輕功，就算是燕南悠和楊慕言，也未必敢輕視。

秦挽被燕南悠一掌拍實的時候，鐵鉉便一直注意著，一顆心先是高高提起，后見秦挽無恙又放了下來。

可這一提一放，心還沒落回原處，便聽到秦挽一聲慘叫。鐵鉉只覺得心臟劇烈收縮了一下，胸口突然疼痛起來，似乎臍周一圈也跟著隱隱作痛，令他有彎腰捂腹的沖動。

“秦公子，當日你效敬我的散功藥粉，今日我還給你……”楊慕言少有的失態(tài)，笑得前俯后仰，似乎是樂不可支。“怎樣？感覺如何？”

原來，秦挽非但沒有趁機逃走，反而是莫名墜落回墻內(nèi)的石地上。更令鐵鉉目眥欲裂的是秦挽捂著自己右臂，臉色煞白得就像是將死之人——那本該有他一只修長柔韌手臂的地方只留下一個血肉模糊的創(chuàng)口。

鐵鉉大口的喘息著，一身冷汗淋漓。秦挽的右臂不知何時已被切斷，鮮血不斷的從捂住傷口的五指縫間往外淌。

“秦公子，我知道你雖有防備卻覺得我武功低下，又總被前任隊長壓制，不足以為懼。”林少臻就像是平空冒出一般，立在秦挽身側(cè)，一手提著秦挽的斷臂，就像是拿著再普通不過的東西一樣簡單，另一手則握著一柄半臂長度的短劍，上頭的鮮血猶自流動，匯集到劍尖，再滴落于地。“那是因為我擅長的本就是偷襲暗殺之術(shù)，而非統(tǒng)御……”

“我明明很小心……”秦挽微測著頭，費力的看向林少臻，雙眼仍然透著狠色。“你是何時……”

林少臻在眾目睽睽中半蹲下身子，壓低了聲音道：“秦公子雖然小心，卻也與我親密了一番，這散功藥粉的效用你也清楚，起初無甚感覺，耗力越多，松懈之時，內(nèi)力流失得愈快。這可怪不得我……”

秦挽的臉色幾乎變得鐵青。他自以為聰明絕頂，不料一切都在他人算計之中，如今斷了右臂，和死已沒有分別。

習武之人并不是神。勤能補拙不假，但四肢不全，體內(nèi)筋脈自然就失卻了平衡。在醫(yī)術(shù)中，曾有人體即五行的表相一說。若少了一臂，就算再怎么勤奮，也難以和先天圓滿的人比較。

林少臻這話顯然只想說給秦挽一個人聽，見他臉色難看，反倒直起身，微微一笑，從那只斷臂手掌中取下七彩刀。“七彩刀本是我太一教的圣物，秦公子如今也算是摸過，下了黃泉路，該心安了……”

秦挽看著林少臻垂直相對的短劍，心中陡然生出萬念俱灰的感覺，就連掙扎的心思都沒有了。

可惜，秦挽想死，卻有人不想。

鐵鉉毫無預兆的跪了下來，抬眼看著燕南悠，然而卻是雙眼通紅毫無言語。

燕南悠側(cè)身避開，淡淡道：“咎由自取，求了也無用。”

鐵鉉咬了咬牙，跪行了幾步，俯下身前額碰地，仍是對著燕南悠的方向。

燕南悠閉眼道：“何苦，人家何嘗領(lǐng)過你的情……”

“不悔！”鐵鉉低聲回答。

這一師一徒奇怪的動作頓時惹來周圍無數(shù)好奇的眼神。

但林少臻卻不知情，他低頭看著秦挽，臉上露出一絲憐憫：“秦公子，在下對你的確心怡得緊，奈何秦公子的心太難掌握，不如殺了以絕后患。”

秦挽的唇色隨著失血漸多而變得蒼白，他動了動唇，聲音已顯得無力：“虛偽！”

林少臻沒有生氣，反倒嘆了口氣：“彼此彼此。反正你沒了右手，整個人也就廢了，不如由我送你一程……”

“我可沒有同意。”林少臻手中的短劍正待刺入秦挽胸口，好完成任務之時，卻如受了無形的束縛一般，再難有寸進。他正驚疑不定，卻聽到耳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輕語。那聲音就像在耳邊低念一般，激得他后背汗毛顆顆豎起。

林少臻做慣了暗襲之事，如今卻被人偷襲，自然是說不出的驚悚。

暗殺偷襲，講究隱和快。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出手，方有一擊斃命的威力。可如今，林少臻在明，燕南悠在暗，他怎么也想不到，燕南悠居然絲毫不顧及武林規(guī)矩，如此迅速便下殺手。

林少臻心中剛感覺到不妙，便已被燕南悠一掌抵在后心。

在場眾人只來得及看到，林少臻仰天大叫一聲，身體各大要穴同時迸出一道無形勁氣，生生撕裂衣物，隨后便軟趴趴的倒在地下。

“燕南悠，你真要和我太一教做對？”楊慕言臉上閃過許多表情，有怨恨，也有一絲掙扎，眼睛深沉得像是藏了許多東西。

燕南悠輕松的取回了七彩刀，下意識便在手中揮動了幾下。那包在外頭的帆布已落在一旁，留下手柄尚未裝全的刀體。七彩流光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茫，配合著燕南悠慣有的淡漠神情，將他襯得猶如天人一般。

就連楊慕言也看得微微愣神，心中不免感慨此刀確實與燕南悠相配。

“此刀為我太一教的圣物，只要你肯交出來，我答應不為難你們。”楊慕言略一沉吟，含糊其詞的允諾了一句。

燕南悠一手提起秦挽，想了想，又將橫在地面上的那只斷臂以腳勾起，塞在秦挽懷中。“都說斷臂難再續(xù)，但只要及時以秘法相接，雖不如原來一般無二，卻是不影響什么……”

秦挽咬著下唇，面如死灰，聽燕南悠這么說，也沒有什么反應，就如同這斷的不是自己的手一樣。

燕南悠也不理會楊慕言拋來的橄欖枝，反倒對著秦挽嘆了口氣：“你哪里來的這么多怨氣？”

秦挽閉著眼睛，木然回答：“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

楊慕言見他放下臉面竟然沒有人理會，不由得大怒：“燕南悠，你居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慕言，得饒人處且饒人。”武天德不知何時已站在楊慕言身旁，伸手按在他肩上。

一直穩(wěn)坐釣魚臺的紀長空看得眉頭直皺：“天兒，這些都是太一教教內(nèi)的事務，你還是不要摻和為好。”

“滾開。”楊慕言更是怒氣沖天，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武天德臉都偏在一旁，迅速紅腫起來。

紀長空看了虎目怒瞪，雙拳捏緊，可卻仍是忍了下來。

“你武功尚未恢復，何苦如此，打了無非是你自己手疼……”武天德一點也不動怒，反倒是十分淡然，似乎……早已習慣。

“我今天倒要看看，若是太一教不同意，有誰走的了。”楊慕言雙掌互擊三下，那些守株待命的侍衛(wèi)們便迅速將會場所有人都圍在其中，并且又從圍困的人群中竄出不少響應的教眾。

幾乎所有門派殘存的人都臉色大變。那些教眾中有他們的朋友，弟子或是情人，沒想到，居然都是太一教派出的暗子。

“楊教主，情劍山莊向來是以和為貴，你這樣不給情面，讓我們?nèi)f上下情何心堪？”劉莊主突然說道。聽他的語氣，居然沒有絲毫畏懼，反而顯得氣定神閑。

楊慕言的心情本就不太愉快，此時見小小的莊主也敢逆他的意，不怒反笑：“劉莊主，若是這個情面不給，你又當如何？”

嚴青突然輕笑起來：“不如何，只不過這武林第一大教該換換了！”

“什么？”楊慕言一時沒明白嚴青的意思。

但不需要花多少時間，如同響應嚴青的話一般，會場入口處涌進許多黑衣人，那數(shù)量竟比太一教的佩刀侍衛(wèi)還多上許多。黑衣人如同排練了無數(shù)回一般，迅速占據(jù)了會場有利的位置，牢牢將全場控制住。而且光是看他們炯炯有神的眼眸與矯健的身姿，便知這些都是精心□□的高手。

楊慕言看了半晌，猛的回頭怒瞪劉莊主：“從始至終，你都和青門勾結(jié)……”

“此言差矣，我不過是臨時改變的主意。”劉莊主微笑道，毫不否認。

其實根本不需要否認，太一教的佩刀侍衛(wèi)除了一些隨同秦挽而來，多數(shù)都是隱藏在各門派之中，這才為控制局面做足了準備。而青門的那么多好手，如果沒有劉莊主的認可，根本無處藏身。

結(jié)論是，聰明人總能遇上更聰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