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擔心。”如笙偏過頭, 眼裡帶著隱憂,“朝上怎麼評價我都無所謂,只要聖上待我真心就好。”
“我待你豈不是真心?”瑞王擁住如笙, “很多都只是暫時的, 淮國毀約在先, 這一仗不得不打。我只問你同不同我一條心。”
“我自然跟著聖上。”她伸手, 攬著瑞王的背, “聖上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和孩子也是活不下去的。”
他覺得寬慰,竟一把把她打橫抱起, “護得你們母子周全是我的義務和責任。”
“還有褚國的子民。”如笙倚在他的肩膀,用指尖摩挲他常服上繡著的紋路。
他一怔, “嗯”了一聲, “你想得比我還遠。“
兩個人回了夜瀾宮, 差不多也到了用膳的時候。珠花和穗雲去準備膳食,如笙趁著這個機會把自己想給嚴決和珠花牽紅線的想法同瑞王說了。他聽後沉吟一會, “問題還是在嚴決身上,就算我賜婚,他勉爲其難接受珠花,也不代表兩個人今後就一定能相愛。他的心不在珠花身上,旁人做得再多也沒用。”
“我當然知道, 不然也不會把穗雲勸下來了。”如笙扒著他的手臂蹭過去, “懷遠將軍沒有開竅, 我又不好和他見得太多, 不如就由聖上去打聽打聽吧。”
“打聽什麼?”他一介君王, 怎麼又要做起媒婆要做的事了。
“自然是打聽懷遠將軍的想法啦。”如笙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如果他對珠花哪怕有一點點好感, 那事情還不算糟糕,多讓他們相處感情總會好起來的。”
“你這麼敢肯定?”瑞王狐疑的斜眼看她。
“我進宮前同聖上根本不認識,現在卻連孩子都有了。懷遠將軍和珠花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可能。”
如笙話說到這個份上,瑞王是推脫不掉了,只得點頭妥協,“行吧,一會用過膳我正好有事要去找他,順便和他提一提。”
珠花端來碗碟,見如笙賊兮兮的盯著自己,不禁覺得有些奇怪,忙問她怎麼了。如笙笑而不答,只拿起筷子夾菜。瑞王夾在中間有些難堪,他一個大男人,老是參合女人的事說出去多難聽,要是被朝臣們知道了還得指責他放著政事不管,儘管些雞毛蒜皮的事。
用完膳,瑞王稍作休息後就打算離開。他感受到如笙充滿期待的目光準確無誤的投在自己身上,頓時感覺腳底有千斤重,比上朝還要艱難。
“先前我囑咐的事,聖上莫要忘了。”
瑞王只是應了一聲,連頭也不敢回,提步邁出了夜瀾宮的大門。有宮人來報,說是懷遠將軍已經等在泰生殿外。他繃起一張臉,一路不急不慢的走,快到泰生殿的時候果真遠遠就看見一個人影站在外頭,不卑不亢的姿態和沉著的神情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進去吧。”瑞王稍稍擡了擡手,示意嚴決和他一併進到殿內。
嚴決跟在他身後幾步,距離拿捏得恰到好處,不會太過親近也不會太過疏遠。他做事一向縝密,這也是瑞王器重他的原因之一。
“這一次你可有什麼發現。”瑞王抿一口茶,擡頭看向嚴決。
“兩國的通商已經中斷,好在原本訂下的貨已經進了褚國邊界,暫時不存在短缺問題。只是淮國以此爲藉口再一次要求派遣駐軍進入褚國,兩軍隔著城牆相對,淮國時不時以炮火衝擊用以挑釁,依微臣看,若是我方繼續按兵不動,恐會被認作戰意不深,屆時淮國軍隊有可能會一舉進攻。”
“你說的對,被動的形勢於我們而言不是件好事,還是儘早在邊界增兵,祟王那邊也要派人盯著。先前有朕派出去的幾個親信只活了一個,淮國還沒那本事滲透進來,依朕看多半是祟王的人乾的。”
“祟王與淮國有所聯絡,這件事微臣還在查。祟王人脈寬廣,眼線極多,在朝中和淮國都有人在替他效命,所以查起來要費一番功夫和時間,待微臣有了線索再向聖上稟明。”
“嗯,這件事交給你去做。朝中最近的風向確有變動,朕也有所察覺,只是暫且逮不出究竟是誰在從中搗鬼。”指節一下下叩在扶手,他坐直身體,又道,“除此之外,朕還有一事想同你談談。”
“聖上還有何事。”嚴決見他一臉嚴肅,還以爲有什麼要緊之事。
“宮中女眷衆多,你可有相中的哪位姑娘?”
嚴決果真一怔,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他目光閃爍,不知道該往哪裡看纔好。
“朕聽裕妃說,你與裕妃的侍女珠花走得很近。先前辰妃一事珠花護住有功,你也在匡昭儀一事上幫了大忙,也算是一種緣分。”他話中有話,暗示的意思很明顯。
嚴決站在底下斟酌著用詞,半晌才答:“如今兩國存有紛爭,微臣著實沒有空餘的時間去考慮其他的事情。”
“朕就猜到你會這麼說。”他嘆口氣,“今晨你去夜瀾宮,可是爲了去見裕妃。”
“微臣不敢。”嚴決一聽,當即跪在地上,“裕妃娘娘是聖上的妃子,於微臣而言是高嶺的林檎,微臣不敢覬覦。”
“高嶺的林檎。”他緩緩重複著這個句子,“你既然不是爲了去見裕妃,那定是爲了去見珠花。你們兩個情投意合,何不趁這個機會將親事定下來,待紛爭一結束,選個良辰吉日完婚,豈非一件美事。”
嚴決仍然跪在地上,頭埋得很低,“微臣率兵出征,不知何時就會馬革裹屍,莫讓珠花姑娘年紀輕輕就被耽誤了。”
“朝中那麼多武將娶妻生子,也不見得別人害怕這些那些。就算是朕也有隨時喪命的可能,你的這個藉口根本不能算作理由。”瑞王望著他,目光深邃犀利,“你放心,朕不會迫你,你且回去考慮考慮,想好了再給朕答覆,去吧。”
嚴決應了個“是”,躬身退到殿外。
這一次是問出了嚴決的想法,但卻不是如笙所希望的。他拒絕了瑞王的提議,不願意同珠花訂婚,像是已經做好了爲國捐軀的準備,怕是打算這一生都一個人度過。
執念有時候很可怕,認定一件事就不管不顧了。他說如笙是高嶺的林檎,別的人就再也看不入眼。瑞王是男人,能明白嚴決的感受。只是執念太深,就會去走極端,尤其他還是孤身一人,無牽無掛。一旦有了家室,他在做決定之前便能三思而後行,他的身後有需要他保護的人,很多事權衡下來就能取最有利的一方,這也是瑞王之所以想要促成他與珠花的原因。
瑞王在泰生殿坐了許久,直至夕陽西沉,有宮人進殿來報,說太后召了祟王入宮一聚,邀瑞王一併過去。
他命人將自己的去向告知如笙,收拾了一番後跟隨宮人往偏殿去。自元旦之後他就沒再見過祟王,太后在這個節骨眼上召祟王入宮究竟是出於目的,他不得而知,卻也猜到多半不會是什麼好事。
人還未進到太后寢宮內就聽見祟王說話的聲音。到底是手足,祟王的聲音與他有幾分相似。從前他夜晚去見前王后,卻被前王后當做了祟王,也是自此他才發現前王后與祟王還保持著緊密的聯繫。
他走了進去,看到桌上擺滿了菜餚,都是祟王愛吃的。他不動聲色的坐下,太后也是反應平淡,好似是他不請自來一般。祟王倒是把禮數都做足了,還替他斟了酒。他凝視著玉杯,猜測著酒裡會不會摻了毒。他若是暴斃於此,祟王立馬就能接替他坐上龍椅。
“皇兄爲何不動筷,這裡的菜餚都已經叫人驗過,皇兄要是不放心,大可讓他們再驗一遍。”祟王說得風輕雲淡,好像並不介意他真的這麼做。
“不必了。你我是手足,不該這樣互相猜忌。”說著,他夾了塊虎皮肉放進碗裡。
瑞王在這一頭自顧自的吃菜,太后卻不斷將祟王喜愛吃的菜夾進他的碗裡,目帶憐慈,卻只是對著祟王一人。
“你父王還在的時候最喜歡抱著你一起用膳。你不愛吃的菜是一口也不吃,你父王只得命人將菜端走,把你喜歡的放在面前。”太后同祟王講起以前的事,連連嗟嘆了幾聲,“可惜他走得早,沒能看見你長大。”
祟王瞥了眼瑞王,臉上看不見絲毫情緒的波動,“皇兄將褚國上下治理得有條不紊,父王泉下有知定能覺得欣慰。
太后聽後果然沉下了臉,這是她和祟王的痛處,先王的原意是讓祟王繼位,只是被瑞王趁虛而入才釀成了今日的遺憾與不甘。
“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至今都不見你冊立正妃。”她用玉箸敲敲碗邊,“可不要學著你皇兄把敵國的子民窩藏在家中。”
“母后多慮了,我未有冊立正妃是還未想好合適的人選,待我考慮好後再同母後商量。”
“這點你要比你皇兄做得好,我是過來人,自然要比後生想得全面。一國之君怎麼被狐媚所惑,棄天下於不顧。你皇兄雖然優秀,可在□□上卻不如你冷靜,叫我成日成夜的擔憂,生怕一覺醒來這褚國就落進了別人的手裡。”
“以太后的意思,我該易位於祟王,唯有這般才能叫太后安心?”瑞王不怒反笑,置了玉箸在碗口,“兒臣先前在泰生殿用了糕點,沒什麼胃口,先回去歇著了。”
他轉身,拂袖而去。
剛出偏殿,就見一位奉御迎上來,他神色緊張,先給瑞王請了安,然後才說:“聖上,裕妃娘娘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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