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巴圖爾渾嘴角噙著一絲笑意,又把這把匕首遞給了小玉兒。
小玉兒茫然地接過他遞來的匕首,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倒像是這位準格爾郡王在送定情信物給自個兒似的!但是她看了看周圍的人,大伙兒都一副正常的表情,她這才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多心了,人家準格爾郡王可能只是比較和善,想為這把匕首找個好主人罷了。不過那日晚宴上她若是沒有匆忙離席去西院找娜木鐘,聽到了眾福晉說的八卦,就該知道這位準格爾郡王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巴圖爾渾見小玉兒接過了匕首,低下頭對她說了聲:“還望福晉好好珍惜它!”便帶著侍從揚長而去。
古董店的老板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心中暗暗吐槽:別看這個準格爾郡王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樣子,人家可真是會做人啊。瞧瞧,這不,借著一把匕首,便透過十四福晉向娜木鐘福晉獻了殷勤。不行,我也得要趕緊抓住這個機會呀!
于是他臉上堆著笑,殷勤地繼續問道:“十四福晉,可還有什么看中的么?”
小玉兒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原先是想拿著它送人的,但是這么一來看來是不能夠了。于是她又看了看其他的珠寶首飾,拿起了一支累絲嵌珠寶葉形金簪。除了上頭鑲著的那些個紅藍寶石之外,最吸引小玉兒的是其尖銳的簪端,鋒利又尖細的形狀,似乎能夠戳破一切的陰謀和謊言。
老板見小玉兒選了這支簪子,立刻奉承道:“哎喲福晉,您可真是好眼光!這可是我這小店里面最出彩的一對簪子了!”
小玉兒看了看托盤里其他的簪子,并沒有發現另一支,遂疑惑地問道:“一對?我怎么沒看見另外一支簪子呢?”
老板沖小玉兒眨了眨眼,一臉的神秘莫測:“這另外一支嘛,今兒您回府就能瞧見了!”
“莫不是十四貝勒買走了另外一支?”看著老板怪里怪氣的樣子,小玉兒福至心靈地問道。
“哎喲罪過罪過,十四爺還說要給您一個驚喜呢!您可別說是我說的呀!”老板似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夸張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小玉兒有些無奈地看著老板,心知他只是要奉承自己罷了。多爾袞怎么可能會對一個古董店的老板說要給自己驚喜呢?于是她索性直接問道:“十四貝勒是什么時候來買的?今兒他在府里的時候并沒有給我呀?”而且如果多爾袞買了這簪子要送給自個兒,為什么只買了一支卻沒有買一對呢?
老板還以為是小玉兒心急,想要見到這一對簪子,便答道:“您呀可不要心急,十四爺今兒個早上才遣人來買的呢。”
小玉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笑著讓沙娜付了銀子,看著老板將這簪子包好,這才出了古董店的門。
沙那拿著裝著簪子的匣子,問道:“主子,您瞧您和貝勒爺真是心有靈犀呢!竟然買了同一對簪子!”沙那是覺著自從多爾袞娶了那位側福晉之后小玉兒便變得有些奇怪,特別是在和多爾袞相處的時候,兩人雖然還是挺有默契,相處也客客氣氣的,但是似乎沒了新婚時候的甜蜜。她還以為小玉兒是惱了多爾袞另娶了側福晉,這才如此,便有意說好話讓她開心開心。
哪知小玉兒還是一副淡淡的樣子道:“快走吧。”
沙那這才回過神來,發覺不知不覺間她們已經走了一段路了,快要離開盛京最繁華的這條大街了,前方是盛京內貴族們的府邸,但是和十四貝勒府是相反的方向。她有些驚訝道:“主子,咱們怎么走到這兒來了,不是要去其他的首飾店逛逛么?”
小玉兒看著前方點了點頭:“沒走錯,就是這兒了。”說罷她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來,沖沙那道:“還不前去通報,說是十四福晉到了?”沙那看著前方有些冷清的府邸,覺得和它周圍的府邸有些格格不入,這府門關著,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便不覺有些發憷。但是她轉頭看著小玉兒臉上不容置疑的神色,還是咬了咬牙,前去敲門。
“主子,大汗來啦。”娜木鐘的寢殿內,賀西格向娜木鐘稟告道。
今天是娜木鐘出月子的日子,一大早她便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還泡了好長時間的浴,這才由著寶音和阿拉塔打扮自己。許是因著這回坐月子的時候有熱衷于燉各種補身子的湯的吉日嬤嬤在,娜木鐘覺得這回坐月子和生完阿布鼐那回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自己貌似胖了很多,好些之前坐月子的時候穿過的衣裳都穿不上了,腰圍和胸圍均放寬了。最后還是阿拉塔翻出了一件當初做大了的絳紅色并蒂蓮花樣的天香絹旗袍,娜木鐘一穿,倒是正好。她正對著鏡子反復打量自己呢,聽說皇太極來了,一時之間有些驚訝:“大汗怎么來了?”
她話音剛落,皇太極就大步走了進來。皇太極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整個人都帶著一股喜氣,行走間別有一番英姿颯爽的感覺。還沒回答娜木鐘的問題,他就上前一把摟住了娜木鐘:“娜木鐘,錦州的祖大壽降了!”
“錦州?”皇太極乍這么一說,娜木鐘覺得有些云里霧里。
看著娜木鐘疑惑的樣子,皇太極笑著解釋道:“錦州乃是溝通關內外的要道,此次岳托僅憑鑲紅旗的兵馬就打得祖大壽措手不及,向大金歸降,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皇太極這么一說,娜木鐘就想起來了。錦州之外便是山海關,這是攻打明朝的最后兩道防線。大金若是先取錦州、后攻山海關,那么要奪取明朝的江山簡直是易如反掌!只是按娜木鐘所知的,攻打錦州應當不會這么容易才是,那錦州總兵祖大壽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是昔年袁崇煥手下最得力的大將。之前皇太極幾番出征錦州都沒有成功招降他,甚至有一回兩軍對戰之時皇太極活捉了祖大壽,他假意謊稱要回錦州當內應,但是回了之后就繼續帶領士兵抵御大金的襲擊,這樣子的人,怎么這回輕易投降了?
于是娜木鐘問道:“大汗,這是怎么回事兒,岳托是怎么讓這鐵骨錚錚的祖大壽投降的?”
皇太極笑著答道:“此次岳托這小子可是想出了一個好主意,遣細作進程將錦州城的糧草庫給燒了!”
娜木鐘眨了眨眼睛:“只是將糧草庫給燒了而已,城中百姓定然還存有余糧、養有牲口啊,祖大壽怎會輕易歸降?再不濟,士兵們的戰馬也可煮了吃了的。”
皇太極拊掌笑道:“娜木鐘你可真是個聰明人!”這是皇太極頭一回這么稱呼娜木鐘,平日里他不是稱呼娜木鐘為“福晉”便是直接說“你”,卻從沒有叫過娜木鐘的名字。因此皇太極乍這么親昵地稱呼娜木鐘,娜木鐘倒是有些受寵若驚,這么叫著,似乎拉近了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
皇太極倒是沒有察覺到有什么不對,只自管自繼續說了下去:“缺少糧草之時,莫說戰馬,就是城中的那些個老弱病殘,也是可以煮來吃了的。”殿中本來興致勃勃地聽著皇太極說話的一眾侍女聽到這兒,忍不住有些犯惡心。雖然對于滿蒙人來說,茹毛飲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對于這些養在汗宮之內的女子來說,何曾見過這種場景?因此聽了皇太極的話,再想象那場景,頓時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娜木鐘也是臉色微變,感覺今日早上喝下的雞湯開始在自己胃里面翻騰起來。皇太極看她臉色發白的樣子,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背,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不該把這些說給她聽。但是娜木鐘卻是十分好奇究竟發生了什么,她有一種預感,歷史似乎在這兒打了個彎,許多本該若干年后發生的事情提前發生了。按理說,祖大壽歸降應該是在五六年之后的事情才對!于是她平復了一下胃里那股難受的感覺,繼續追問道:“既然如此,為何祖大壽突然降了?”
皇太極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錦州城內的百姓和一些士兵突然患上了瘧疾。”娜木鐘馬上明白了他沒有說出來的話。既然百姓和士兵患上了瘧疾,那么自然沒辦法吃人了,祖大壽只得降了。
但是皇太極這神情實在有些奇怪,娜木鐘愣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這件事,也是岳托做的么?”
皇太極倒是沒有想到娜木鐘這么快就聯想到了岳托,有些不自然地點了點頭。娜木鐘將這看在眼里,看來雖然皇太極因為祖大壽歸降之事而高興,但是卻是不怎么贊同他的做法。但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還能怎么辦呢?娜木鐘伸手握住了皇太極的手:“大汗,既然如此,您也不必太過介懷了。”
皇太極點了點頭,只片刻又恢復了正常。他牽著娜木鐘的手,和她一起坐到榻上,讓娜木鐘靠在他的懷里,輕輕地說道:“岳托此舉雖然不夠光彩,然而終究還是搬動了祖大壽這塊硬石頭!我剛剛讀完祖大壽的降信,他這會兒應該是沒有退路,真的歸順了。只差山海關,這大明唾手可得!”
娜木鐘靠在皇太極的懷里,能夠清楚地感覺到皇太極的躊躇滿志和激動的心情。她閉上了眼睛輕輕說道:“大汗,我自然是相信您的能力的。這天下早晚都是您的,我從未懷疑過。”但是娜木鐘總有種奇怪的感覺,這一切都來的太順了,不免讓她懷疑。她總覺得這一切似乎是一場夢一樣,一睜眼夢就醒了。還有那岳托,怎么會突然想出這樣的法子?燒了敵軍的糧草這尚且算是戰術,但是向城中無辜的百姓下藥......這不像是寬厚仁義的岳托會做出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