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的晚上由于來了一批新書,所以易將一直忙到了十點過。給書分好類,打印編號貼上去后歸到書庫中,還要在圖書館門口的公告欄寫好新書已到的公告。雖然不是什么難事,但量也大,類別也雜,還有一批是被寄錯了地方的書。剛開始沒注意,便將寄錯的書也貼好標簽分到了書庫,后來發(fā)現(xiàn)時又得對著清單一本本地再找出來,貼上去的標簽也要小心地撕掉。
如此一番下來,好不容易趕在十點半圖書館關門之前整理完,連精力旺盛的易將也感覺累得夠嗆。館長說要請客吃夜宵,讓大家都收拾好東西一起走,易將去9樓放好了最后一本書,出來時卻看到有兩個人走上樓梯,爬上了10樓。
走在前面的人沒看清楚,但后面的是個男生。圖書館已經(jīng)到了關門時間,卻還有人往樓上走,易將跑過去叫道,“同學,圖書館關門了!”
樓梯口空空的,也沒有聽到腳步聲,易將正覺得奇怪,卻突然聽到從上面?zhèn)鱽砹耸裁礀|西倒塌的聲音。他急忙跑上了十樓,卻連個人影都沒看見。然而一陣風從上方吹來,那是通往樓頂?shù)拈T,平時一向鎖著,而現(xiàn)在卻打開了,天臺上的風經(jīng)過門吹下來,讓易將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是去了天臺?大晚上的搞什么呢。
易將不滿地在心里想著,走上天臺去。天臺上依然沒人,只有初秋的晚風在呼呼地吹著,吹得立在樓頂?shù)哪歉紳M繡跡的避雷針在不住地搖晃。
“不是吧……”
懷著滿心疑惑地繞著樓頂走了一圈,卻仍然沒有看到任何人。在樓頂?shù)囊恢话讘K慘的射燈的照射下,能清楚地看見因許久沒有人上來,不論是天臺的地面還是欄桿都布滿了厚厚的一塵灰,除了易將路過的地方以外,沒有留下任何人的腳印。
“眼花了?”易將揉了揉眼睛,一身疲憊襲來,讓他感覺到了困意。平時不到12點眼皮是絕對不會打架的,看來今天真的是累壞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這樣想著的易將走回門內(nèi),卻在門邊踩到了一個東西。他蹲下身去將腳下的東西撿起來,借著射燈的光線看到,那是一只有一顆淚滴形狀水晶吊墜的耳環(huán)。耳環(huán)靜靜地躺在離門不遠的地方,看起來還很新,與遍布灰塵的天臺格格不入。
果然還是有什么人上來過吧?還是個女生,呃不,這里可是藝術學院,也不一定是女生的吧?如果是琴箏那種男生的話……
現(xiàn)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看來果然是有什么人上來過,說不定是才剛把天臺的門打開,然后聽到了自己的喊聲而跑掉了嗎?所以耳環(huán)才會掉在這種地方。如果是想要秘密做什么事的男女的話倒是有可能。
確認了天臺沒人后,易將把門關了起來,卻發(fā)現(xiàn)了掉落在門口地的鎖。鎖上銹得厲害,鐵桿從中間斷開,難怪天臺的門會被打開。不過易將沒有選擇坐電梯下去,而是走樓梯一層層地檢查過去。的確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任何人影,如果學生因為晚上在圖書館逗留而被關在這里的話,管理員可是要負責任的。
“小將,你跑到哪里去了啊?”
回到大廳時,所有人都早已收拾好東西在等他。易將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剛才……天臺的門被風吹開了,我就過去看了下,門鎖壞了,銹得太厲害了,很久沒人上去過了吧?”
“天臺啊?”館長說,“的確呢,好像是去年六月份之后就上了鎖,一直沒有打開過。鎖壞了嗎?明天再去買一把吧。”
說著,館長帶頭走出了圖書館,其他管理員也紛紛走了出去,商量著去哪家餐廳吃夜宵。又累又餓的人們都沒有再提起天臺的事,可一個疑問卻在易將心頭浮現(xiàn):去年六月份上的鎖,圖書館因為要存書所以到處都放了大量干燥劑,即使一樓的小池塘有濕氣蒸發(fā),但那可是10樓啊,也不至于會潮得將鐵鎖腐蝕掉。才一年多的時間,怎么會銹到那種程度?
手心里傳來一個小小的硬物的感覺,易將抬手看去,是將才那只耳環(huán)。水晶吊墜在路燈的照射下發(fā)出漂亮的光,是一個掛耳式的耳環(huán),但掛鉤彎折的幅度卻幾乎成了直角,所以才會輕易掉下來吧。
“小將,發(fā)什么呆呢?”
聽到前面有人在叫自己,易將隨手把耳環(huán)揣進兜里,回到了夜宵隊中。之后由于是館長請客,大家都美美地飽餐了一頓,專心填飽肚子的易將也很快把這事忘在了腦后。
“你自己在外面吃夜宵,讓我一個人餓肚子!5555555555555”
糟了,完全把屋里這個垃圾魔王給忘在了腦后。
“難道你就一直餓著?那么一大堆零食都填不飽你的肚子嗎?”易將一邊準備著洗澡,一邊把換下的衣服全丟到洗衣機里,“要是我一晚上沒回來,你不是要餓到天亮?”
“零食只是看電視的時候吃的東西!快去做飯啦!”
“我想先洗澡,累死了……”
“做飯也要弄得一身油煙的說!做完一起洗!”
簫白硬是把易將推進了廚房,易將覺得自己真是有夠當保姆的天分,剛開始的時候還能偶爾拒絕簫白的點菜,放出話說愛吃不吃,后來找餐廳老板帶東西的時候,居然還真的特地準備了簫白愛吃的菜色。是死心了還是習慣了?總之現(xiàn)在變成了做兩人份的,簫白也出了伙食費,連中午也跑回公寓和他一起吃剩飯。
其實只看簫白這個人,十成十都想不到他會是垃圾魔王。衣服還是穿得干凈整齊,臉也白凈,頭發(fā)也很有發(fā)型可言。如果他把收拾自己的時候花一半在收拾房間上,也不至于讓屋里變成垃圾堆。
簫白可不會有這個自覺,因為以他的神經(jīng)的正常程度來說,能把自己收拾干凈已經(jīng)是一件可以用奇跡來形容的事。
“小白,”易將去冰箱拿東西時發(fā)現(xiàn)了上面用冰箱貼粘著一張紙條,上面用扭曲的字體寫著:記得問小將有沒有發(fā)生什么奇怪的事。
“這是什么啊?為什么要問有沒有發(fā)生奇怪的事啊?”
“是什么啊……”簫白呆著想了半天,“好像是什么話題會之類的東西,剛才小宮過來說了個什么,然后我就記下來準備告訴你來著。”
“結果還不是忘了嘛,”易將翻了個白眼,“是比賽的事吧?不過什么奇怪的事啊?”
“我不記得啦,貌似小宮有說,不要隨便亂吃東西什么的……”
易將黑線,“我看他是對你說的吧?讓你別亂吃東西,然后讓我做飯什么的。”
“嗯,好像就是這樣。”
“真是的,”易將無語,“我還真成保姆了啊,看來的確得讓你多多請我吃飯才對。”
“不干,我要吃你做的。”
“好好好,馬上好,你快出去,別在這礙手礙腳的!”
正在收拾書的時候,易將再次聽到了咣當?shù)蔫F門打開的聲音。不知不覺間,周圍已是一片漆黑,半夜三更的,誰會去圖書館的天臺呢?
把手中的活兒迅速地結束掉,易將爬上了天臺。天臺的鐵門大開著,帶著些許悶熱的風從門里吹進來,也同時帶來了天臺上的聲音。
是一對男女說話的聲音,果然是所謂的夜間約會嗎?要在這種請況下去叫他們嗎?圖書館要關門了,不叫的話可是會被關在圖書館里的呢,可是對于易將來說,撞破人家的約會場面還是會很尷尬。
突然間,說話聲似乎變得激烈起來,并伴隨著女聲的叫喊。不會是吵架了吧?撞破吵架可比撞破親熱的尷尬度要低多了。于是易將不再猶豫,直接上了天臺。
“喂,圖書館要關門了啊!快點下樓去吧!”
男生背對著他,但易將一瞬間覺得這個背景似乎在哪見過。男生的對面站著一個女生,她穿著條白色的長袖雪紡裙,是去年女生中非常流行的韓版小束胸樣式,裙擺很大,在夜風中被吹起來,配上她染成栗色的及肩長發(fā),顯得格外漂亮。
“同學,已經(jīng)十點半了……”
見二人對自己的叫喊沒反映,易將一邊重復著話,一邊向二人走過去。然而話音未落時,女生突然轉頭看向了自己。她抬起了兩只手,那是一雙非常漂亮的手,一看就是專為彈琴而生的纖長手指,由于仔細保養(yǎng)過的緣故而顯得很白。
可是在易將面前,那雙漂亮的手突然流出鮮血。一道道可怖的傷痕憑空在那雙手上出現(xiàn),殷紅的血液就這樣流了下來,順著小手臂染紅了衣袖,然后從手肘滴到了地上。
“喂!”
易將大驚失色,急忙向前跑了兩步,卻突然注意到不知什么時候起,剛才那個男生已經(jīng)不見了。周圍只有他一個人,面前的女生雙手流著血,用一雙有些上挑的細長眼睛望著他。
“……小將……小將!”
隨著“啪”的一聲,易將感覺到自己左臉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他猛地睜開眼睛,面前是舉著手正想給他來第二巴掌的簫白。
“你干什么啊!好痛!”
簫白這才住了手,說,“醒了啊,看到你好像在些抽搐的樣子,就在想是不是做噩夢了,要把你從噩夢中拯救出來呢。”
“就算是做噩夢了,你用得著下這么狠的手嗎?”易將揉著臉,這才徹底清醒過來。原來自己竟然在小客廳的沙發(fā)上睡著了,茶幾上還擺著剩下的菜和臟碗,看來離晚飯后還沒多久的時間,不過是打了個瞌睡而已。
“不但一身油煙,還又發(fā)了一身冷汗,還好剛才沒讓你去洗澡吧?不然現(xiàn)在又要重新洗了。”
吃飽的簫白滿足地挺著肚子走回房間,自然地把臟碗留給噩夢初醒的易將洗。不過易將也從來沒指望他能洗碗就是了,換句話說,讓簫白洗碗,那完全是場災難。
是因為圖書館的事,才做這個夢的嗎?易將自嘲地笑了笑,居然還自己嚇自己,真是沒救了。洗過碗后,易將草草地沖了澡,連頭發(fā)都沒干就倒在了床上。今天實在太累了,得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每到即將入睡之時,女生那雙血淋淋的手便會伸到他的眼前,又把他嚇得一身冷汗地醒來。反反復復地折騰到一點,不但睡意全無,原本還想著只不過是個噩夢的易將現(xiàn)在反倒對周圍敏感了起來。
雖然是黑暗,然而窗外通宵亮著的路燈的光線卻還是從窗戶中透了進來,把屋中的東西照出淡淡的一層輪廓。明明知道在什么地方都放著些什么,然而一旦人變得神經(jīng)質(zhì),平時習慣了的物品看在眼里都會覺得扭曲。
在朦朧的光暈中,影子與影子交疊的地方像是突然變得粘稠的黑色液體,如同有生命一般地涌動著。仔細看時卻又靜得出奇,只有視線的邊緣會有微妙的移動感。一些突如其來的細小的聲音也會使他心驚肉跳,像是窗外秋蟬的鳴叫與小客廳里冰箱間歇的嗡嗡聲,聽在易將耳朵里都顯得十分詭異。
想要把眼睛閉起來,不去聽,不去看,就什么也感覺不到了。然而不知為何,即使身體已經(jīng)疲勞到了極點,但大腦卻十分清醒,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把他的眼皮撐開,使他不由自主地去觀察房間里的異動。易將想著這是不是所謂的因為壓力或勞累引起的鬼壓床現(xiàn)象,但他的身體卻并沒有失去自由,依然能夠自如地移動。被壓的只是他的精神,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壓在他的心里,揮之不去。
直到再也忍受不了時,易將突然掀開被子,逃命似地沖出自己的房間,然后直接闖入了隔壁的簫白的房間里。在被窩中安睡著的簫白顯然是突然被他給嚇醒,正在迷糊中莫明其妙地望著他。
易將二話不說便鉆進了簫白的被窩,觸碰到人類的體溫后,才讓他發(fā)覺自己的身體原來如此冰涼。
“干什么啊,搞夜襲啊……”
簫白不滿地嘟喃著,易將神經(jīng)兮兮地低聲說,“別吵,你不是說室友就是晚上要擠一個被窩臥談的嗎?要談什么就快談吧!”
“可是現(xiàn)在不想談……吃飽了就好困……”
“吃飽了就睡會變成豬的啊!讓你談就快談,少廢話!”
簫白吃驚地叫道,“喲,怎么突然這么積極啦?不會是被剛才打瞌睡時的那個噩夢給嚇得不敢睡了吧?”
不是不敢睡,是根本睡不著啊!不過被那個噩夢給嚇的倒是真的,但怎么也不能讓這只小白知道。
“不談算了,以后你哭著求我談我也不談了!”
負氣似地轉過身去,易將緊緊地閉上了眼睛。簫白在念著什么,不過大概是他太困了,也躺了下來,很快就聽見了均勻的呼吸聲。
易將倒是松了口氣,有人類的氣息與溫度在身邊,終于可以睡個安心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