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扇并不算厚的門板,這一對雙子又在沉默中玩了一小會兒的干瞪眼。
這一次,首先收回目光的是霸王——他似乎無奈地輕嘆了下,“進來吧。”
話音剛落,得到應(yīng)允的十代就笑嘻嘻地關(guān)上了書房的房門,來到霸王那張整齊地疊放著一大堆公文的辦公桌前。
“怎么過來了?”
在忙于處理文書的同時,霸王還是隨意表達(dá)了自己對對方來意的好奇。
“因為你在這里啊。”十代理直氣壯地說,絲毫不覺得身為舞會主辦者的自己拋棄整個舞會的來賓有何不妥——“那個舞會本來就是為你而辦的,既然你這個主角跑掉了,那我也沒必要再留在那邊呢?!?
話音剛落,翻閱文件的動作幾不可見地一下停頓。那雙金色的眼瞳從文件內(nèi)容上抬起,定焦在這個笑得一臉無辜的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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捻著記載著自己的究極形態(tài)的卡,尤貝爾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手上,仿佛只要這樣盯著,那么下一刻這卡的表面便不再空白似的。
——力量……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只可惜,卡面依然是一陣平靜的空白。
獨自坐在月夜之下、高墻之上,她嘆了口氣后默默抬起了頭,望向深藍(lán)夜幕中那一尾螢藍(lán)色的彗星。雖然一言不發(fā),但她此刻的內(nèi)心已經(jīng)不由得一陣焦灼。
她想起自己的上一輩子,或者說是她作為精靈、因力量耗盡而首次落入沉眠之前。
在那時候的戰(zhàn)役之中,她是先于自己的友人離世。因此,那時候的她并不知道,朋友最終有沒有成功結(jié)束其自身的[使命]。
——不過,應(yīng)該是沒有吧?
自不知過了多久的沉眠中蘇醒,在一片祝福的教堂鐘聲中見到那一對新生的雙子時,她就知道:他們的命定,還要在今世延續(xù)。
得出這個認(rèn)知,那個瞬間,她內(nèi)心一陣氣惱。
當(dāng)然并不是因為自己需要和這兩個孩子一起迎接[宿命]——恰恰相反,她很開心自己能見到這對雙子,能再一次見到自己自始至終都在誓死保護的摯友……而她所氣惱的,不過是當(dāng)初的自己在連自己也犧牲了的情況下,竟然還是沒能保護好[他]。
也就是,她氣的,其實是自己當(dāng)初的無力。
于是乎,在見到這對雙子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jīng)默默決意:無論如何,一定要守護好他倆……守護好[他]!
因此,在八年前,當(dāng)那些愚蠢的家伙要分開這一對雙子的時候,她曾經(jīng)差點要殺掉那些大人,甚至毀滅這個國家……
但這時候,霸王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我們現(xiàn)在的力量還不夠。—)
雖然這話是用來回答大德寺的,但還讓她及時剎停這個想法。
——盡管是[宇宙之暗],盡管一出生就身懷強大的力量,但在這個復(fù)雜而又兇險的世界中,作為人類的幼兒,無論是霸王,還是十代,他們很多時候都還沒能照顧好自己。
換言之,他們還需要時間來成長。
因為作為[終結(jié)]而繼承了所有記憶的霸王,自己是不太擔(dān)心的;所以,在這對雙子被迫分開的時候,她選擇守在作為[新生]而一無所知的十代身邊,努力地等待重聚的一天。
就這樣,她默默又等了八年……
——這一次不可以再讓別人分開他倆,絕對不可以的……
緊緊盯著漫天的夜色,浮躁令尤貝爾擰緊了眉頭,令她在內(nèi)心如是吶喊。
——我要變強……為了[他],我要趕緊變強!
而因為仰望的這個動作,所以此刻的尤貝爾并沒留意到,自己手中的那張空白卡,正似乎有一股白光在悄然間浮現(xiàn),蠢蠢欲動。
霎時間,恍惚中,似有誰人在歡快地笑。
莫名驀地一個激靈,尤貝爾下意識地立刻扭頭往四處張望。然而,被夜色籠罩的四周安安靜靜的,空無一人。
“難道是我錯覺了?”
狐疑地輕聲咕噥,尤貝爾謹(jǐn)慎地收回視線。不過下一刻,她的視線又停住了,定格在某個地方上,似乎是因為余光剛好瞄到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此時此刻,舞會還在繼續(xù)。
舞曲的音樂乘著間起的風(fēng)息,自會場隱約飄來。
十代望了眼宴會廳的方向,隨即又把視線投向自己身旁的少年。像是心血來潮那般,他突然微笑著發(fā)問:“吶,霸王你有學(xué)跳舞嗎?”
在棕色的目光落在這邊之際,金色的雙瞳同時回以了淡然的視線。霸王就這樣簡單地給了一聲:“有?!?
十代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同時朝對方伸出了手。
那是個邀請的手勢。
金色的目光無聲下移了半分。看著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霸王伸手抓住之際又驀地用力一扯,輕易就把毫無防備的少年扯入自己懷中。
順帶地,他還搶了男舞步的起勢。
見到先機如此輕易就與自己擦身而過,十代雖然沒有掙開,但還是立刻表示抗議:“為什么是我跳女步?!”
霸王默默睨了他一眼。
——陪你玩還那么多意見是吧……
為著這個被分明地傳達(dá)出來的意思,所以盡管那個眼神看上去波瀾不驚,但十代就是在這樣的目光之下本能地打了個激靈,連忙很識時務(wù)地改口:“我跳就是啦,真是的……”
得到了妥協(xié),霸王終于收回了視線。
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無形壓力已經(jīng)撤去,十代先是暗暗松了口氣,然后才聽著隱約飄來的樂聲開始數(shù)拍子。
“三……二……一?!?
在拍子倒數(shù)到一時,這一對雙子同時邁出了舞步。
——這……應(yīng)該,算是陰差陽錯吧?
單手撐著下巴,尤貝爾從窗口饒有興趣地望著書房中起舞的二人。
她可是很清楚:本來,十代是打算用舞會配合決斗的形式來找出霸王的心上人,但因為是由十代親手操辦,所以可以說自己是毫不意外,這個舞會到后來,會發(fā)展成一個桌面決斗大會的。
而這時候,在微暗的書房中,黑衣少年始終一臉平靜地看著和自己對舞的少年,而紅衣少年則是相對有些忙亂,似乎對自己那部分舞步不太擅長……感覺還真夠難得呢……
——其實這樣看來,十代的目的達(dá)到了,只是就差他自己知道不知道而已。
看著看著,尤貝爾發(fā)現(xiàn),自己心頭適時的煩躁已在不知不覺間褪去,臉上也悄然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應(yīng)該是不知道的吧?十代對自己的事情,感覺素來都是很遲鈍的呢。
“呵呵,太可愛了呢……”
尤貝爾笑了,忍不住如是感嘆。
而情緒穩(wěn)定下來的她并沒留意到,先前在卡面靜靜涌動的光,已經(jīng)消去了影蹤,仿佛它不曾出現(xiàn)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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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舞?那不過是件無謂而又浪費時間的事情罷了。
曾幾何時,如果不是課程的規(guī)定,霸王是絕對不會去為無聊的事情浪費時間的。
但現(xiàn)在……
不動聲息地凝視面前那個正努力和自己并不太熟悉的舞步努力奮戰(zhàn)中的少年,霸王突然覺得:偶爾跳跳舞,其實也挺不錯的。
——當(dāng)然,對象限定為此刻的眼前之人。
“……拿我開玩笑真的是那么好玩么?”
當(dāng)霸王的思緒有些飛散之際,十代冷不丁地蹦出了這么一句。
聽著這含著些許挫敗意味的話音,金色的雙瞳把視線投注到咫尺間那張面容上——這張面容的主人似乎在鬧著小小的別扭,只見他正撅著嘴巴鼓著腮幫,臉頰也是有些紅紅的,看起來像是剛剛被別人欺負(fù)了的那樣。
與此同時,經(jīng)由對方這么一說,霸王這時候才意識到:在剛才的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嘴角似乎吊起了微細(xì)的弧度——也許是因為距離夠近,所以這絲似有若無的微笑被發(fā)現(xiàn)了吧?
心里滿不在乎地如是想著,余光見到對方還在不甘不愿地盯著自己,不知是沒有及時反應(yīng)過來,還是認(rèn)為沒有隱瞞的必要,霸王默默地把頭點了點。
“呃嗚!可惡,霸王你這家伙……”
瞧見對方如此坦白的承認(rèn),十代卻氣得一下卡殼,連帶說話也變得有些結(jié)巴。
——本來這舞跳著跳著,自己就已經(jīng)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在這話快要說完之時,十代的尾音驀然變得聽起來有點兒悶悶的。
那是因為,他整個人都被對方冷不丁地按到懷中去了。
緊接著,在這二人之間,安靜逗留了那么幾秒。
“你……你覺得這樣子,有用?”
雖然這話繼承了前一句的結(jié)巴,但兩者意義可以說是完全不一樣——其實,也難怪十代會問得有些局促,畢竟此刻的他已經(jīng)面紅耳赤,暈頭轉(zhuǎn)向。
倒是霸王聞言拉開距離留意了一下對方臉上的神情,之后他才重新把人按回在懷里,下結(jié)論似的點了點頭,說:“……嗯,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