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也就是婚禮當日的早晨。

叩門聲響起，聽來禮貌而不突兀，恰如敲門者良好的教養。

只見一名少女正站在客房門前, 看樣子是在等著房內的回應。

那是今天的主角之一, “復活的圣女”, 約翰娜公主殿下。

其實這次約翰娜過來, 為的是通知自己的兩位友人準備去參加即將進行的婚禮——鑒于霸王和十代的身份實在太特殊了, 不方便被城堡里太多的人知道，所以她打算親自前來通知。

誰知道，聲響沿著幽靜的走道已經傳開好一段距離, 但眼下門板的背后，竟然沒有一絲動靜。這樣的情況令約翰娜下意識微側著腦袋, 心感意外而又疑惑。

“霸王？”身體往門板探近些許, 約翰娜扶著門板提高聲音喚著門后的住客, “十代？你們起床了沒？”

屋內依然沒有傳出哪怕半點的動靜，約翰娜退出一點先前貼近的距離, 然后又微微皺著眉頭試著再敲敲門，可是仍舊沒有回應。

“不好意思，我進來咯。”

因為是未經得居者同意的舉動，素來的良好教養令約翰娜整個打開房門的過程都是小心翼翼的。只不過，她萬萬沒想到, 房間內竟然是空無一人。

“咦？”約翰娜愕然了。

整個房間干凈整齊得像是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人跡逗留過那樣。

“怎么會沒人的？”

一邊逡巡一邊疑惑地輕聲咕噥, 無意間, 約翰娜發現到在小桌子上, 一張被水墨瓶子壓著的紙。于是, 她走過去把紙條拿到眼前。

迅速把上頭簡短的內容看完，之后她即時一陣咬牙切齒。

“他們兩個——！”

當杰西隨著仆人找過來時, 他看到的，剛好是有點焦躁的約翰娜。

——鬧哪樣??？

隨手屏退在場的仆人，一邊走近那個和自己近乎鏡像的女生，杰西慢條斯理地勾起嘴角調侃：“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婚前恐懼癥？”

“杰西？”約翰娜扭頭往來者投來意外的目光，但旋即她又繼續毫無形象地嚷：“啊啊，十代他們太沒義氣了！竟然連婚禮都不參加就偷溜掉了……連招呼也不打一個，真是的！”

看著咬牙切齒地炸毛的約翰娜，大致知道怎么回事的杰西沒有接話，只是耐心地等對方吼完后手臂一伸，溫柔地把約翰娜攬入自己懷中。然后他若無其事地望向窗外，同時抬起手來安撫性地順著她的頭發。

他知道對方此時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在生氣自己的友人不參加自己的婚禮，而是……

“杰西，我能感覺得到的?！?

在一個激靈后順應對方的動作，激動消停后的約翰娜乖巧地枕在對方的肩窩上，眼簾半垂，帶著惋惜的語氣輕輕地繼續說道。

“錯過了這次……也許我們這輩子，已經無法再見到我們這對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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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

莫名其妙地，十代突然打出一個響亮的噴嚏。

橫著手指掃掃還殘存著微癢感覺的鼻子，十代貌似早有預料，這下毫無誠意地笑著說：“約翰娜果然會生氣呢……”

這時候，他們兩個已經穿過北方山峽，沿著海岸線一路北上，來到一處樹林的崖邊。

聽著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著崖岸，被吸引住注意力的十代首先停下了腳步，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頭的霸王自然也停住行進。

此時蔚藍的天空中有薄云成排，往著遠方一致延伸，如果云層不再變化加厚，估計未來幾天都會晴好的天氣。在排列得規律的云層間隙中，早晨的日光披灑，落在水波蕩漾的海面上閃爍著粼粼的光。

感受著海風的吹拂，靜靜地，那雙棕色把目光投往遠方，似乎越過了這片無邊無際的大海，似乎越過了那片混沌虛無的時空。

突然間，十代扭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霸王。

“霸王，來重演一次上輩子[我]跟尤貝爾是在崖邊說過的話吧？”心血來潮的十代興奮地湊到對方面前提出這么一個要求。與那張閃亮的笑容相襯，那雙棕色的眼睛內正有興奮的光芒忽閃忽閃，仿若此刻陽光下、微風中的海面。

霸王悠然抱臂，從容地問：“為什么？”

“因為記憶都在你那邊，我沒有那時候的記憶啊！”滿臉無辜的十代說得很是理所當然，“來來，我犧牲一下，扮演尤貝爾。”

那雙金色淡淡地斜睨著十代，眼睛的主人問得輕描淡寫：“扮尤貝爾很為難你？”

十代聞言一嗆，自然是手忙腳亂地急忙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只是——誒不、等等……”但辯解的話還沒說完，十代似乎猛地反應過來，這次竟然很是警覺地大叫：“霸王你不許轉移話題！”

對此，霸王只是隨意地聳了聳肩，沒有否認。

——這次竟然能堅持著沒被忽悠過去……

望著興沖沖地跑向崖邊的十代，霸王不動聲息地在內心推理。

事實上，一直以來對于十代的邀請，霸王基本都沒有拒絕過。這時霸王他不過是心里有些奇怪，要知道，現在的十代應該也記得那個時候的事情。也就是說，那時候的那個[自己]說過什么，其實十代也是心里有數的。

——看來，真的是很在意那段記憶？

倒不說霸王不愿意花點時間陪對方玩這樣的小游戲。

現在的他倆不過是一對旅者，就算是有著一個既定的目的地，但空閑的時間還是一抓一大把——雖然說，若然當初那個不知名的存在說的都是實話，那么作為曾經的[宇宙之暗]的他們兩個，能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其實比常人有限。

總而言之，霸王在乎的并不是這點小時間，而是十代提出這個要求背后的想法。

換句話說，他就是有點好奇。

另一方面，十代并沒在意到霸王這時留于默然的心思。

“霸王快過來！”十代他很是興奮地招來霸王，然后又煞有介事地拉著對方蹲坐在崖邊，“開始吧開始吧！”

霸王難得好脾氣地任由十代擺弄。在得到開場通知之后，他有些無奈地一聲輕嘆，開口：“你為了保護我……”

這個清冷沉穩的聲音不僅拉開了記憶的重現，同時也令十代莫名一顫，雙瞳擴張。

（—不用在意的。—）

記憶中，這么一個話音迅速接上，輕聲含笑，溫柔如風。

憑著記憶，十代怔怔地已經開口回應：“不用在意的。”

在自己復述記憶同時，十代的耳邊恍惚再次聽見尤貝爾放柔了的聲音，就像平常安慰他、鼓勵他的那樣。

（—在你成人之前，守護你就是我的使命?！?

“在你成人之前，守護你就是我的使命。”

說出這話時，十代眼前浮現起自己的精靈的微笑。

（尤貝爾……）

現在站于自己精靈的角度，十代才隱約體會到尤貝爾看著自己和霸王逐漸成長時，那種慈愛的心情。

（尤貝爾，你現在，過得還好么？）

敏銳地察覺到十代微細的異樣，霸王倒是不動聲息地繼續記憶中的劇情。

“我向天發誓：我的愛，只會屬于你?！?

和記憶中小王子雙目盈淚的深切傷感不同，霸王一直面無表情，話音始終平如直線——只是，如果十代沒有記錯的話，霸王他省略了尤貝爾的名字。

因此，十代愕然地抬眼望去。結果撞上的，是霸王向著自己的安定凝視。

“不管別人說什么，”這時霸王的話音是始終如一的清冷沉穩，“我只愛你一個?！?

當十代還處于恍神之際，霸王干脆地把目光撤回，順勢一句：“說完了?！?

瞬間出戲。

十代皺著眉頭撅起嘴，似乎對先前出來的效果有些不樂意地咕噥。

“霸王你真的很不配合很沒情調啊……”

——盡管如此，聽到那個冷淡的家伙說出那些話，那時候，自己還是怦然心動，忍不住面紅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