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入茶杯的紅茶彌散著宜人的香氣，在和煦的日光下，靜靜地搖曳著粼粼波光。

十代提著茶壺先是倒了一杯紅茶放到霸王面前，之后才興致勃勃地往奶壺中注入茶水，并且還在里面加了不少的糖——原本亮紅的茶水融注入被加溫得起泡的牛奶中，打著漩的液體逐漸顯為朦朧的粉棕色。

彌漫在四周的香氣不知不覺變得美宜，就連十代的羽翼栗子球也徑自顯出了實體，興奮地分享這甜美的香氣。

做完以上步驟后，十代才一臉歡快地給自己倒上一杯奶茶。

霸王默默看著以上的一切。

看著十代竟然可以單單捧著一杯奶茶就能露出一臉的享受，這時候再加一件茶點的話，這一臉的享受甚至會升級為一臉的滿足……說真的，霸王從未想明白過，十代為什么會如此熱衷這種大費周章的事情。

——太浪費時間了。

然而，盡管如此，王宮的下午茶時間一直都存在至今，就從十代回到王宮那天開始。

“怎么了？”

“什么？”

這語調(diào)平靜的問話突然而至，還真是讓十代有些反應不及。

伸手挽起面前那只還冒著裊裊輕煙的精致茶器，霸王不緊不慢地呷了口，之后才補充：“你看上去不太精神。”

——其實，并不是真正的“看上去”，他只是感覺得到而已，毫無理由。

不過，這并不是問題的重點。

（誒？）

十代倒是有些意外地怔怔眨巴了雙眼幾下——有這么明顯么？

見到霸王甚至把視線往自己這邊逼來，十代下意識躲開這樣的對視，有些支吾地回答：“嘛……只是昨晚睡得不太好而已。”

話音剛落，霸王側(cè)著頭投來的目光中便多了些探詢的意味。

“嘛，昨晚我做了個很糟糕的夢，感覺真的很糟糕……在夢里，我好像見到很多東西。”

既然已經(jīng)講了開頭，十代就不再躲閃著視線。只是這時候的他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知是因為斟酌這個回憶的講述，還是因為那個回憶的內(nèi)容。

——“一開始是黑暗，滿眼都是，而且無邊無際，但這片黑暗給我的感覺很溫柔；只是后來出現(xiàn)了刺眼的白光，是帶著閃電的那種，看得我很不舒服……啊對了！”

說到這里，十代像是被蜇到似的忽而坐直了上半身，并用右手捶了下左掌，然后似乎是為了營造點兒神秘的感覺，他冷不丁湊到對方面前，特意壓低了聲音繼續(xù)說：“最糟糕的是，我甚至見到自己竟然和尤貝爾打起來了！”

——光……嗎？

對十代的表現(xiàn)不為所動，霸王轉(zhuǎn)而凝視茶杯中瀲滟著的粼粼波光，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突然間——

“業(yè)火翼魔，把巧克力蛋糕收起。”

“誒？！”這句突然出現(xiàn)的話和隨即出現(xiàn)的精靈都讓十代當場一驚，“為什么？”

“吃太多的甜食會影響睡眠。”

“誒……誒誒業(yè)火翼魔等下！”慌忙伸手攔住業(yè)火翼魔的動作，十代詫異地盯著霸王，“霸王你是聽誰說的？”

“王宮的醫(yī)生。”

“胡扯！”十代激動得當場拍案而起，“沒了下午茶和巧克力蛋糕的人生談何享受啊！”

“哦？”霸王抬起眼簾，望了表現(xiàn)得義憤填膺的十代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話鋒一轉(zhuǎn)——“既然是胡扯……業(yè)火翼魔，去把那幾個廢物殺掉。”

這轉(zhuǎn)折之快，讓十代不禁當場傻了眼，直至見到業(yè)火翼魔準備振翅離開，他才勉強反應過來又一次手忙腳亂地攔下對方，“業(yè)火翼魔等下啦——霸王，不至于這樣吧？”

“為什么？”

霸王的反問很簡單，但十代還是一陣語塞。

“業(yè)火翼魔……”

“好啦！我會好好休息的所以霸王你實在不需要做到這份上！”

一口氣把話說完，十代鼓著腮幫閃著淚光狠狠地盯著霸王。

“最好是。”霸王慢條斯理地又喝了口紅茶，“退下吧，業(yè)火翼魔。”

業(yè)火翼魔沉默著一個躬身后，其身影很快就淡化消散了。

確認“危機”真正解除，十代終于松了口氣，隨即無力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服氣地咕噥：“真是的，霸王你總是欺負我……你不能這樣的啦！”

只可惜，對于十代的這番抗議，霸王又一次無視過去了，畢竟是習以為常。

這次下午茶茶會亦因此終于回歸平靜。

等到奶壺中的奶茶喝得差不多，十代似乎記起了什么那樣放下茶杯望向茶桌的對頭，“霸王，我想去看望一下大德寺老師。”

“去吧。”霸王說話的語調(diào)始終是平靜冷淡，“不過，夢的事情暫時不要告訴他。”

“誒？”十代一愣，但還是點了點頭，“嗯，好的，我明白了。”

霸王會讓自己這么做，那必然是有他的理由。只是，無論是什么的理由……反正，十代很肯定一點，那就是霸王絕不會害他的。

這樣就足夠了。

——當然，相對的，自己也是如此。

十代垂著目光走出了花園茶座。

（沒有事情能真正分開他倆的……）

——哪怕是，八年前的時候。

直至十代離開了花園，霸王依然支著腦袋坐在茶座上，那雙金色的眼瞳有些慵懶地望著十代離開花園的方向，不知不覺眼神變得悠遠。

——他想起了八年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