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掉鄰國。”
原本興沖沖的腳步慢慢止停, 聽著那話音落下,十代像是還沒反應過來那樣怔怔地問道:“為、為什么……?”
霸王不急不緩地回身望過去,看上去一點也不意外來者的突然出現。同時, 他隨意一個揮手, 屏退了正在跪伏領命的一眾怪獸精靈。
等到那偌大的房間只剩下他們兩人時, 保持之前只是扭頭回望的姿態, 霸王漫不經心地反問過去:“怎么了?”
在逆光營造的陰影之下, 那雙橫偏的金色看起來凌厲得冰冷。
“霸王你剛剛說的滅掉鄰國什么的……”無所適從地幾下眨眼,十代好不容易才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只是我聽錯了而已……是、是吧?”
誰知道對方撤回了視線, 只留給十代一個背影,同時平靜地丟出否定:“你沒聽錯。”
話音剛落, 十代當場一個激靈。
吞吐了一陣, 十代小心翼翼地問:“霸王, 我可以問你要攻打鄰國的理由么?”
“和談談崩了,斬草除根。”
“還有么?”
“我要完成一張卡。”
“這張卡很重要?”
“是。”
“重要到……需要做到這份上?”
“是。”
流暢的一問一答到此戛然而止。隨即, 整個會議廳靜得仿佛連氣流為之停滯、時間也因此止步。
半晌。
“我……”十代冷不丁地開口,打破這片壓抑得似乎凝作實質的沉默,“我來代替……不行嗎?”
“什么?”這話似乎只是因為聽不清楚而來的反問,但在霸王把看似冷淡的目光半斂起來的瞬間,十代即時就感受到隨之而來的龐大威壓。
“我是說, ”十代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暗暗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之后才鄭重地把適時的話重新說了遍, “由我來作為祭品, 完成那張卡。”
那雙澄凈的金色驀地一緊,隨即又恢復常態, 快得讓人以為那只是錯覺。霸王依然是看著冷冷淡淡的,面對對方的提議,他干脆地丟出一句:“不行。”
然而另一邊……
沒有理會霸王的拒絕,或者只是單純沒有因此就放棄說服霸王——十代徑自繼續說下去:“雖然不像霸王你的力量那么強大,但同為[宇宙之暗],我想我的力量應該還足夠完成那一張……”
“我說了,不、行。”不由分說地打斷了十代的自說自話,這時霸王的聲音已經滲入了不悅,彰顯出警告的意味,“別讓我說第三遍。”
這下,十代終于沒再說下去,只是緩緩地垂下腦袋。
無視室內的沉寂,余暉自顧自地從落地窗透入,被窗框分割成格狀,在會議廳中斜斜地投落,鋪張出刺目的血色。半個王座被鍍成橘色,連帶為那一雙金色眼底抹上冷意的光。那張稚氣尚存的臉龐留存在室內的陰影當下,面無表情,冰冷得宛若死物。
在這片沉默中,霸王不緊不慢地走回到王座上坐好。隨著轉身坐下的動作,那襲猩紅披風緩緩降落。那一雙金色目光冷酷,自披風飄落開始便俯視王座之下無聲而立的召侍。
“要么是領地,要么是鄰國,你來選吧。”
這次打破沉默的人換位了——霸王終于開口提供選項。聽著平淡的話音像是給出了難得的讓步,但內容明確而又決絕,隱約間甚至有種咄咄逼人的感覺。
也許是被對方若無其事的口吻刺激到,十代聞言下意識抬頭,脫口而出:“無論多少,人命都不應該是一道選擇題!”
“現在是了。”霸王不以為意地打斷了他的話,冷靜得過分的話音再一次提醒十代身處的現實,“來選吧。”
“我——!”如同被人當頭一棒地瞠目,棕色的雙瞳不住顫抖。“我……”十代囁嚅好一陣,最終,他還是挫敗地低下了頭,聲音不知不覺帶上努力克制的哭腔,“抱歉,我……我實在是選擇不了……”
對此,霸王并不意外。
“那就聽我的。”
之后,再度沒了回應。
對十代的壓抑熟視無睹,霸王沉默著從王座上站起身來。
事實上,默默望著垂下頭來不看自己的十代,那一雙金色染著一層薄薄的怒意——那一刻,霸王甚至是似乎有沖動把對方按到一邊,問他為什么膽敢這樣審問自己,或者是問他憑什么跟自己談條件,甚至是……單純只問一句:“我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嗎?”
——為什么之前那么多次你都可以不過問……但唯獨是這一次,你會如此在意?
——難道……真的是因為……
各種不理智的聲音在內心叫囂,但表面上,霸王只是不動聲息地皺起了眉頭。
只是,沖動,畢竟只是剎那間的事情而已。
霸王素來都不是那種會被沖動輕易沖昏頭腦的人。
所以最終,那雙金色上眉頭的擰褶即時松開——他也不過是目不斜視地擦過十代的身側,頭也不回地沉默離開。
當晚,換上一身戎裝的霸王乘著巨龍飛往戰場。
其實……
他明白他的痛苦,一直都是。
但這無礙于他的行動。
又其實,就在他倆先前爭持的期間,分散在各地的霸王軍一接到霸王意念中的命令便迅速展開行動。除了遠得過分的地區以外,其他地區的軍隊紛紛往北方鄰國移動,而地理上最為靠近鄰國的部隊甚至已經爭先恐后地開始了進攻。
只是十代他不知道罷了。
對霸王來說,力量就是正義。
——他不過是貫徹自己的正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