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正一手抱住我, 一手持劍,在皇上的掩護下且戰(zhàn)且退,盡量向殿門移去。而重風則在一旁配合著禮正保護我。
大長老的主要目標是皇上, 所以雖然我們難以突破重圍, 但是包圍我們的人數(shù)還不及皇上那邊的一半多。
重風出劍勢如蛟龍, 很快的就幫著禮正在他的身側(cè)打開了一個突破口。重風斷后, 禮正抱著我飛身沖出包圍圈。
我眼看著皇上在我們身后陷入大批守衛(wèi)的重重包圍之中。卻深知此時定不能感情用事, 否則我們四人一個都逃不掉。只能竭盡全力的保持著鎮(zhèn)靜。
大長老孤身一人站在殿門之前,從容的望著向他沖去的我們,臉上掛著詭譎的笑容。
心中頓感不妙。
重風大吼一聲:“禮正小心!”卻只見得自大長老的手中射出六支毒鏢, 禮正抱住我快速的移動閃躲。
重風一邊要對付身后的眾侍衛(wèi),一邊要幫助禮正擋住飛鏢, 一時間閃躲不及, 竟被一支毒鏢射中了右臂。重風大驚, 快速的將長劍換至左手,揮起左手, 一個起落,右臂竟被他自己生生齊根砍斷。
重風扔掉手中長劍,快速的點穴止血。身后的守衛(wèi)趁著他受傷的間隙一撥撥的急速迎上前來。重風左手猛的一抖,一只通體烏黑的長鞭便從他的袖中滑落至手中。他左手手腕抖動,大起大合, 將一只鞭子舞的烈烈作響, 滴水不漏。一時之間, 他身周的侍衛(wèi)竟被他一一逼退, 暫無一人能夠近得他身。
而重風雖看似占得上風, 可惜已身受重傷,自顧不暇, 不得分神來顧禮正。
這時,大長老趁著禮正阻擋吃力的瞬間,自他的袖中又竄出一只細細的青紅相間的毒蛇來,張著猩紅的口,露出鋒利巨大的獠牙,冷不防直逼我的面門。
眼看著那毒蛇就要將我一口咬住,禮正突然俯下身子罩住我,然后旋轉(zhuǎn)回身將我擋住。
自他的喉間傳出一聲極力壓抑住的悶哼。
“禮正!”
他被咬到了?!
禮正持劍的右手向背后猛的反手一挑,便將那毒蛇挑上了劍端,扔了下來。
劍上有著淋漓的鮮血,一滴滴的自劍端滑落在地。
觸目驚心。
重風看到此景,忙退到我們的身邊。擴大了甩鞭的范圍,盡力將禮正也護在安全區(qū)域之中。
我抓緊禮正的衣襟:“禮正,禮正!你。。。你怎么樣!?”話未說完,卻已是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
他急道:“清兒你莫要擔心。我沒事,只是皮外傷。”說著,他與重風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
我蜷縮在他的懷中,卻覺察出了他身體細微的搖晃。
他中毒了!他在硬撐!
眼光向周圍一掃,卻發(fā)現(xiàn)皇上已被一層又一層的守衛(wèi)重重包圍,幾乎已經(jīng)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聽見圈內(nèi)一陣高過一陣的重重廝殺之聲。
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凄涼的絕望。再這樣下去!我們四個都會死在這里!
正在絕望之際,卻有一大隊軍士沖入了殿中。樂國士兵的打扮,各各提著大刀沖向大長老的手下。
大長老大驚失色的回頭。
我心中也猛的一跳。定是喬影帶著軍隊過來救我們了。
在意識到這件事的同時,心中的狂喜突然被不可抑制的驚恐所取代。
糊涂!不是讓所有的兵士都守在邊城么?!我已對喬影下了那樣決絕的死命令,他為何還要過來!他一過來,大長老的人定講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這邊城定會被攻破!
我心中又氣又急,身體卻驟然變冷。
大長老臉上的表情也是瞬間變了三變。從一開始的驚訝萬分,到之后的欣喜若狂,最后則是惱羞成怒。
原來帶著士兵趕來的并非喬影,而是風塵仆仆的郭太守郭英!
郭英迅速的下了部署,自己則貼近了禮正的身邊。
“屬下來遲,請將軍恕罪。”
他低頭看了我一眼,眉頭微皺:“國師大人,您受苦了。放心,下官就算拼卻一身性命,也要將您救出!”
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郭太守,您不是一直都挺討厭我的么?我也早已不是什么國師大人了。”
他拱手笑笑:“以前是我誤會了您。您是大樂國當之無愧的國師!”
他一行說,一行沉穩(wěn)的指揮著眾人與敵方鏖戰(zhàn)。沒想到,當時看著迂腐又窩囊的郭興,今日竟是如此果敢沉穩(wěn),大將之氣盡顯于身。
我看了看禮正,他果然不曾看錯了人。
“哈哈哈!你們以為,就憑著這么一些人,就能打敗我換云勇士?別忘了!你們此刻深陷我的牢籠之中!”
我蜷縮的懷抱有些搖晃,我下意識的抬頭看他,卻發(fā)現(xiàn)他的面容呈現(xiàn)猙獰的青紫。
“禮正!”我失聲叫出了聲。
“他中了蛇毒!那是我親手培養(yǎng)的至毒之物!樂正清,你想讓他活下來么?”
禮正搖晃的越來越厲害,眼看著已經(jīng)不能抱住我。郭英扶著禮正,想要從他的懷中將我接過。禮正卻微微的搖了搖頭,硬撐著繼續(xù)抱住我。
我命令郭英:“讓所有人都停下來!”
郭英的眼中掠過一絲猶豫,右手微舉,卻再無動作。
大長老繼續(xù)笑道:“解藥只有我知道!否則,他將長眠于此。”
重風咬著牙對郭英說道:“快些讓他們住手!將軍情況危急!”
郭英咬咬牙,將右手再次高舉,正要揮下,卻聽得一把清冽冷酷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停者,殺無赦!今日,不是換云國滅,就是我樂之亡!”
我震驚的回頭,見得一個男子于血泊中殺出重圍。他手提沾滿血污的長劍,全身浴血,甚至連臉面上都濺滿了無數(shù)人的血污。唯有一雙凜冽黑眸在一片血紅之中熠熠生輝,像是天地間最深重的墨色。
男子定定的看著我,目光沉穩(wěn),一字一句不容置疑。
“若是停下,所有人都將命喪于此。”
我捏緊了拳頭,自身體內(nèi)部猛然竄出一股股冷冽的寒氣,將我的全身,一寸寸的分割、冷凍。
我咬緊了下唇,使勁憋住了想要噴涌而出的眼淚,喉間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腥甜。
雙方的廝殺變得更加激烈。
大長老帶來的人雖然精通毒蠱之術(shù),可是在實際的刀劍戰(zhàn)斗中速度受限,而且人數(shù)也比我們的人少了很多,故而漸漸開始出現(xiàn)支持不住的跡象。
換云大多數(shù)的子民都上了邊界前線,留在王宮里的高手自然也不多,故而不到半個時辰,他們的人便已投降。
大長老也終被制住了。
而此時,禮正卻也終于力竭,抱著我摔倒在地。重風和郭英忙一人一邊的扶助他。
皇上揮了揮手,面無表情:“除了年巴薩兒,其余的人全部處死。”
士兵們將所剩不多的俘虜排成一排,手起刀落。
郭英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卻也有幾多憤恨。
皇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倒在地的年巴薩爾。簡明扼要:“解藥。”
年巴薩爾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嘲諷:“他若是死了,樂正清怕是會恨你一輩子吧。”
皇上俯下身,捏住他的下巴以防他咬舌自盡:“解藥。否則,我也有方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上用劍挑斷了年巴薩爾的裹在額頭上的巾子,一只丑陋扭曲的青色眼珠便暴露在了空氣之中。那眼珠飛快的轉(zhuǎn)著,不斷冒出粘稠的液體。
身后傳來很多兵士的作嘔聲。
劍端指著年巴薩爾的第三顆眼珠:“再不說,信不信我將你的三顆眼珠同時挖去?”
年巴爾薩額頭上的眼珠轉(zhuǎn)的更是瘋狂,他模糊不清的說道:“我的。。。目標本是樂正清。。。。。。”
心底的寒意一陣接著一陣的升起,身體冰涼,如墜冰窟。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滴在我冰涼的臉上,滾燙滾燙。
禮正此時雖已毒發(fā),卻仍然抱緊我:“清兒。。。你怎么這么冷?”
我哆嗦著雙唇,心中一片絕望。
年巴薩爾的目標是我。他根本就不想要我活著離開!他本想置我于死地!
禮正沒救了!
年巴薩爾的目光轉(zhuǎn)向我,眼中透出瘋狂的笑意:“他死了,你。。。便也活不長!該死。。。的。。。皇帝也會死!你們。。。都會下地。。。獄!我換云。。。大計!”
說完,嘴角便流出黑褐色的無血,倒地身亡。
他說出了最后的詛咒。
皇上甩手摔下了他的尸體,走向我們。目光中盡是凄絕的哀意。
“樂禮正,你是罪臣,只能由朕審判!”
禮正笑的勉強:“皇兄,罪臣。。。罪臣有一事相告。”
我全身冷硬如鐵,十指緊攥他的衣襟。
不。
不要說。
不能說。
這種像是遺言一樣的話語。
皇上攥緊了拳頭,遲疑了好久,終是低下了身子。
“皇兄,湊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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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又朝著禮正的方向偏了偏。
禮正用盡力氣將嘴唇貼近他的耳朵,雙手卻仍死死的抱住我,用他僅剩的體溫溫暖我。
不。
不要說!
我卻陡然失去了聽覺。本來就應(yīng)該壓的極低的聲音,這下,我更是聽不見。
我看到禮正的嘴唇一張一合。皇上的臉色由訝異,漸漸的變得無比哀傷。
話說完,皇上偏過頭靜靜的看著禮正,再靜靜的看著我。
目光長久的膠著在我們的身上。
我卻突然覺得一直依靠著的懷抱變的無比冰涼。
就像是,被我吸去了所有的熱氣。
皇上掀動嘴唇,對著禮正說了句什么。
然后伸出手,覆在了禮正的臉上。
覆在了無法動彈的我看不見的位置。
緩緩的。
輕輕的。
然后,我跟著禮正,陷入了永世的沉睡。
再也,再也不要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