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皇上來了。”煙兒走到洛水的身旁壓低聲音說道。
洛水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她微微擡起頭看著窗外的月色，月明星稀，月亮高懸在天空之上，有淡淡波光在其上面流動，看起來清冷孤寂，卻又格外美麗。
她想起在自己所存在的那個時代，幾乎每個人都會知道的常識，月亮的光事實上是偷自太陽的，而那些看不到的星星，也並非不存在，只是它的光月亮，那些星星就越不會被人眼識別到。
所以，它偷來了別人的光芒，捨棄了星星們的陪伴，才成就瞭如今的光華流轉。
明月，它看起來那麼美，是它一手成就了自己的美，也成就了自己的孤獨。就如同當年的自己，也可能和洛湘，和那個年少的皇帝都很相似。
煙雨樓的晚上，格外喧囂奢靡，即使看不到，但隨風傳過來的笙歌和笑語也仍舊可以讓人想象到是怎樣的醉生夢死。沒有人在意天上的月亮，當然也不會有人去問它是否後悔將自己放到了這樣的位置？
“我知道了。”洛水淡淡地說，眼睛仍然未有半分離開過窗外的明月。
雲煙退下去了一會兒，洛水感覺到有人接近自己，這不僅僅是過去自己長久訓練下來的敏銳感知力，洛水知道還有一部分是源於這個身體的本能。而眼下，這身體的本能告訴她，接近自己的是極爲熟悉的氣息，因此她仍舊維持著剛剛的姿勢。
直到自己落入到一個寬大的懷抱。
“洛洛……”略帶著些嘶啞的聲音落入到她的耳中，連著溫熱的呼吸，以及來人身上所帶著的那種趕路的風塵味道。
洛水剛要做出反應，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秀髮中所棲息著的那個熟睡的靈魂似乎發出了幾不可查的顫動，雖然微弱，卻可以讓這些日子無論如何嘗試都得不到任何反應的洛水感覺到欣喜了。
她不適合這樣別後重聚的場面，尤其是發生在生離死別之後。她不善於將自己的感情流露，也無法像洛湘一樣柔弱地靠近對方的懷抱，說一兩句嬌羞的話。雖然，有那麼一刻，她因爲那同樣適用於自己的稱呼而感覺到有所淚意。
“洛洛，你在怪朕嗎？”見“洛湘”沒有反應，年輕的皇帝低聲問道，聲音放佛受傷的小獸一般又委屈又壓抑。
“怎麼會？”洛水一面注意著身體裡那個靈魂的反應一面回答道。
果然，那靈魂在聽到那個聲音之後又有了一絲甦醒的反應，洛水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就猶如可以看到一般，那個仍舊孱弱的，但是卻已經恢復了些力氣的靈魂正努力地從沉睡中掙扎出來。這算是靈魂上的牽連嗎？
“洛洛，原也是你該怨我的，我以爲我可以保護你。但終究還是可惜了秋水，就連你，也只能棲身於這樣的地方。”男子繼續說道。
洛水的眸子突然欣喜地亮了一下，她感覺到那個靈魂已經醒了過來，此刻有些許
的迷茫。洛水詫異於這種神奇，自己竟然可以感知到洛湘靈魂的情緒，那麼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交談，又或者，是不是可以將這個身體還給她？
這些天，在研究蜀山秘術的時候，洛水驚訝地發現了一個事實：她的身體可能也在這個世界的某處。蜀山的幻術雖然實質上是迷糊人的五感，但是所有秘術的相同點是存在一個媒介，並且會爲施展秘術的人留一個後門。
洛水起先並不在意，但後來她開始思索自己的穿越時空，如果洛湘身亡，自己取代她的靈魂活下來的話，那麼自己的靈魂穿越也是有理可循。但眼下，不管是因爲蝴蝶效應還是其他，洛湘並沒有真正的死去。
她們的靈魂共存在同一個身體裡，這是不符合邏輯和天理的。
除非，這只是一種暫態，自己的身體同樣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雖然她們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洛水還是十分想要尋找到屬於自己的身體。
而一切是否真的如同推斷的那樣，不能完全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她對這個世界瞭解得太少，她需要洛湘。
洛水試探地在內心呼喚著洛湘的靈魂，不知道這樣的方式是否能夠得到對方的迴應。突然，一陣眩暈感再次襲來，如果不是有環著自己的懷抱的支撐，洛水幾乎站立不住。
“楓，這不是你的錯，不必自責。”女子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洛水發現她的靈魂重新回到了秀髮之中，而那個甦醒的靈魂再次獲得了身體的掌控權。就放佛黃粱一夢，醒來的時候發現一切都回到了原來的狀態。
洛水感覺到有一絲失落，但是更多的，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是輕鬆和欣慰。
她在一個任何人都不會知道的視角，看著這一對相愛的人在驚險之後重逢，她以前從來不知道觀望別人的幸福也是一件可以感覺到快樂的事情。
“洛洛，你相信我，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我絕對會接你回來。這段日子，就要委屈你留在這樣的地方了。”洛湘的話並沒有讓男子眼睛中的疼痛消散，但是他的面色緩和了許多，聲音溫柔地說道。
洛湘轉過身，靜靜地凝望著眼前這張帥氣的臉，任由自己的實現沉溺到那片乾淨純粹的黑色之中去，她朱脣輕啓，聲音放佛帶著魅惑：“楓，你不是一個人。我會和你比肩。即使你要顛覆的，是那個人。”
“洛洛！”男子有些心疼地將眼前柔弱的人攬入到自己的懷中，更緊，“你不必，你只要等著就好。”
這是一條荊棘遍佈的道路，在這條道路上，有爾虞我詐，有猜疑，有陰謀，有骯髒不堪，有無辜人的生命，也有赤紅的鮮血。如果可以，他希望眼前這個女子永遠都不要沾染上這些，最好不要知道這些。
“楓，你會厭惡我的雙手沾滿鮮血嗎？”似乎知道對方的心裡所想，女子一改往日的柔弱，眼神堅定地問道。
男子在女子的額頭深深地落下一個
吻，不帶有任何情、欲，只有愛，然後他放佛安撫一個靈魂一般地開口：“不，我知道無論怎樣，你都是我的洛洛。和現在一樣。”
“那就好。”洛湘笑了，室內原本只有一點燭光，這個笑容卻放佛一下子將黑夜點亮一般。明明不燦爛的笑，卻一瞬間比過了外面的月華，在男子的雙眸中凝聚成一個陽光般燦爛的光芒。
她笑著說：“那就讓我一起和你執掌這天下。楓，你是這大舜皇朝的皇。而我，愛你。”
棲息在秀髮中的洛水一瞬間被這種盛大的告白所震撼了，這是她見過的最勇敢的宣言，是，這女子一直都知道她愛的是誰，不是一個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男子。因此也從未期許過平平淡淡，種田喝茶的平凡幸福。
執掌天下，是至高的權力，亦是所有黑暗的最終歸處，那裡有多盛大的光明，就有多麼濃重的陰影。
洛水爲自己最初看到洛湘時，以爲她不過是個柔弱女子而在內心裡道歉。也第一次，開始覺得，她們也許有著更深的因緣，也許她就是她。
慕容楓明顯也因爲女子這一刻的堅定和勇敢而感到動容，他的脣覆蓋下來，是一個很深很繾綣的吻，久久地徘徊在女子的口腔中，不願褪去。
直到靜夜裡的敲門聲打斷了這一切，他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女子的脣，兩人對視，一時間此時無聲勝有聲。
“我要走了，以後都不會再來這裡。”慕容楓凝視著眼前的女子，她瘦了，然而此刻她不需要自己過多的憐惜，因此自己竟然連一句溫存的話都無法說出。
慕容楓從懷中取出來一塊血紅色的玉佩交到洛湘的手中說：“這塊玉佩你收著。”洛水可以根據自己的觸覺感覺到是塊好玉，玉質溫潤，入手升溫，洛湘攥得格外緊，內心想要還回，但也知道這是這個男子現在能給自己最多的。
有時候，接受，也是愛他的表現。
“好。”她並不推辭。
“還有，霧影留給你。”隨著慕容楓話音剛落，一個全身包裹在黑灰色衣服中的人從房樑上翻身而下，單膝落地。
洛水吃了一驚，自己雖然現在退到了魂魄的狀態，但是還是可以憑藉著洛湘的感知力的，自己多年養成的習慣，時刻警惕，但是卻沒有發現這個人的任何聲息。即使現在，他已經暴露在大家的實現之中，但是不言不語，猶如雕塑一般，完全無法發現任何屬於人類的氣息。
洛水的潛伏能力超絕，但是比起這個人，卻是要相形見絀。
洛湘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霧影便倏忽間再次消失在人的視線之中。
“有事你知道如何聯繫我。無論如何，爲了我，珍重。”最後一句話，慕容楓說完之後就轉身走開，始終不敢再次回頭。
她敢說與自己一起執掌天下，他卻害怕，自己哪怕只是一次回眸，就會甘願放棄這天下，與她天涯海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