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男子明顯是沒有想到頂著和秋水一模一樣的臉的人竟然是雲煙。但是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猛然轉頭盯著洛水，帶著滿臉的不可置信和狂喜，卻久久不發出任何聲音。許久之後，他試探地問道：“是湘兒嗎？但是怎麼會？怎麼可能？你不是……”

“哥哥是想說我不是死了嗎？”抑制住心中的激動和想念，洛水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冷硬地說：“我確實死了，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的注視之下，當然，還有我們的父親。”這句話說出來是真的冷硬，字字咬牙切齒，明明已經是過去了五年的事情，卻猶如昨天一般，歷歷在目。

雖然明明知道是與哥哥無關的事情，甚至也只有哥哥真的關心自己的生死，在鳳儀宮的大火之後，以身範險進入到皇宮之中。

當初自己讓荷蘇派人暗中保護哥哥，也是因爲此事才失散的。

但是也許是因爲馬上就要回到那個地方，也許是因爲在那件事情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與過去有過瓜葛的人，見到洛陽，心裡反而少了幾分淡定。

想到自己剛剛的語氣那麼冷硬，洛水的臉上便多了幾分愧色。

洛陽卻根本就不在意這些，這些年，他一直都懷疑湘兒並沒有死去，但是卻苦於找不到任何的證據，知道當年父親逼迫湘兒的事情，丞相府便再也呆不下去，只是希望能夠找到秋水，也好一起弄清楚湘兒的事情。

此刻，失而復得的心情佔據了他整顆心，“你沒死，湘兒，你沒死……”男子疾步走上前來，端詳著洛湘的臉，“沒錯，你是湘兒，雖然已經這麼大了……對不起，哥哥當年沒能保護你，這麼多年，湘兒……你是怎麼過來的？”

洛水看到哥哥這個樣子，心裡也是十分不忍，他是無辜的，他什麼都不知道，當年將自己送往鬼門關的是自己的父親，當今的丞相，不是他。

況且在那個丞相府裡，只有哥哥洛陽，是洛湘整個童年唯一的一抹暖色。而且，當初代替自己去死的人，秋水……這也是自己欠哥哥的。

記憶洶涌，洛水和洛湘再次獲得共鳴，仍然能夠記得那日，父親帶領文武百官跪在大殿之外，請求楓賜死自己。罪名是什麼來著？哦對，罪名是生而妖媚，日後定當禍國殃民。這罪名稱不上莫須有，但卻實爲可笑。可是滿朝文武百官，跪在丞相身後，只有應和，以及逼迫，對當時尚且年輕的皇上的逼迫。

她的確是死了的。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文武百官的面前，生生地割破自己那張可能會禍國殃民的臉，最後一刀，狠狠刺向自己的胸口。耳邊迴響著那個男子悲痛的呼喚，以及丞相，也是自己父親的人陰險的笑聲。

那時的丞相，淚流滿面，口口聲聲說皇后雖系自己親生，但爲江山社稷，不惜犧牲自己的骨肉，字字泣血，足以令天地動容。那時的丞相也的確是志在必得的，雖然宮中沒有任何動靜，

但是他卻清楚，前一夜，皇帝遇刺，而湘妃禁足湘妃院。他不過是要在已經動搖的寵愛上再添上那麼一點籌碼罷了。

分明不是自己親身經歷的，這些後來得知的景象卻揮之不去，始終是一道疤痕長在她的心裡。

“死的不是我。”洛湘偏過頭淡淡地說，似乎已經無法承受這樣的親情，或者愧疚。

洛水這樣的舉動讓他心裡一痛，果然當年父親的舉動還是傷到了妹妹，想到她的童年，心裡就更是憐惜，不過此刻他臉上掛著真實的笑意，笑著道：“活著就好。”

雲煙卻明白小姐迴避的真實含義，知道小姐和少爺的感情從來最是深厚，姐姐也定然是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景。雲煙走上前來，福了福身子說道：“少爺，當初心甘情願代替小姐的人，是姐姐。”

沒有說出秋水的名字，但也已經足夠了。

知道雲煙是替自己說出這個事實，洛水仍是不敢看洛陽的臉。秋水原本就是父親不知道的存在，自己也有意瞞著大家，但惟獨沒有瞞著的便是最疼愛自己的小哥哥洛陽。若是當初瞞著的話，也許便不會有如今生離死別的痛。

洛陽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眼底慢慢地染上悲傷，一層一層，似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吞沒了，室內一片安靜。

月笙原本並不清楚事情的經過，此時一下子要消化太多的信息，也靜靜地立在一旁。

秋水和洛陽的相愛，洛湘心裡是知道的。如果當初自己可以選擇的話，也絕對不會讓秋水代替自己，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她既不想傷害秋水，雲煙，也不想傷害自己最親的哥哥。但是當初的她的確是不能選擇的。

“不要太過自責了，你也不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洛水心中也是一片悲慼，她的情緒太多地和洛湘糾纏在一起，不分你我。但當初洛湘被打暈的一幕她還是知道的，因此安慰著身體裡的洛湘。

“我知道不怪你。”許久，洛陽才終於開口說道。他的眼裡仍舊是密不透風的悲傷，但語氣卻十分誠懇。

秋水的xing子，他恐怕比湘兒知道的還要多。

雖然現在才知道那個女子真的失去了，但總好過這些年來自己一直大海撈針地找著這兩個在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今，蒙上天垂憐，讓他找到了其中一個，自己最親的妹妹，他已經是十分感恩。

畢竟，三年如同浮萍一樣漂泊的日子，其中辛苦誰又能知曉？

看著那仍是倔強著偏著頭不看自己的女子，她已經長得這麼大了，出落的更加漂亮，眉眼間的氣質更是遮擋不住，即使在這青樓之中，也仍然像是不蔓不枝的蓮花，香遠益清。

洛陽走上前去，將那個倔強的女子攬入到自己的懷中，猶如安慰一個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她的頭頂，安撫道：“湘兒乖，哥哥知道不怨你。爲了秋水，你也要好好的。”

洛水的眼淚，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就開始在臉上恣意橫流起來，靠著男子堅實的胸膛，許是因爲血脈的親近，只讓她覺得十分親密，臉便深深地埋在了那裡。

洛陽感覺到自己胸前的溫潤潮溼，知道這女子一定是壓抑了太久，此刻終於哭出來倒也是好事。洛水開始的時候還是默默地流淚，不一會兒便哭出了聲來，故意壓抑著的聲音放佛直接敲打在了屋子裡的人的心尖上。

月笙和雲煙的眼裡便也一同蒙上了溼潤。

三年的時間，他們誰也沒有看到過洛水如此脆弱的樣子，她就好像是將自己用絕美的陶瓷包裹起來，雖然看起來一碰就會碎掉，但卻有著堅硬的質地。此刻，她就好像融化了一樣，雖然讓人心裡酸楚，卻也多了幾分放心。

洛陽一直用大手拍著她的後背，作爲身上流著相同血液的親人，此刻他是她最大的依靠。

哭了一會兒，洛水才從他的懷抱裡擡起頭來，眼淚都還沒擦乾，卻是破涕爲笑：“哥哥，你怎麼當起採花盜來了？”

聽她這麼一說，洛陽略微偏黑的臉仍是一紅，訕訕地回道：“還不是爲了找你們？”

各種關係，洛水心中一想自然就明白了，心裡似乎有暖流流過。那個世界的自己是個孤兒，幾乎沒有感受到過任何親情的感覺。穿越到了這裡之後，好不容易有了家庭，卻是一個親手將女兒推到鬼門關的父親，談何親情？

這一刻，才真實地覺得，這世上，有人與自己血脈相連。

也不難爲他，只是讓雲煙搬了凳子過來，兄妹倆一起說起了這分離的三年來的點點滴滴，不覺已經快要到天亮。

“哥哥，妹妹實在不想將你牽連進來……”哥哥的脾xing，洛湘早就說過，雖然知道這樣說多半無用，洛水還是說道。

果然，洛陽堅持道：“你我親兄妹之間，談何牽連？你放心，哥哥自會自保。”

“那我這次安排保護你安全的人，你可不能再甩掉了。”知道哥哥心意已決，再是多說也沒有用，洛水只能退而求其次。

“好。”洛陽乾脆地應了下來，嘴角笑容寵溺，“那哥哥便先走了，以後便靠這小東西聯繫你。”

在他的肩膀上，一隻櫻鴿乖乖的趴伏著。雖然洛陽也覺得神奇，但是妹妹的能力他是不懷疑的。足尖輕點，身形便消失了去。

那抹消失的影子留在心裡許久，雖然有些悵然若失，但更多的是覺得自己心裡一個缺口終於被堵上了的滿足感。

京城放佛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幾乎每日都有太監和宮女從皇宮裡運出大量的東西到煙雨樓，洛水和皇上的大婚已經成爲了百姓們最熱鬧的話題，就連三歲的孩童也能夠對此津津樂道。

在這種情況之下，之前毫無進展的朝廷命官暴死的案子以及丞相府三公子突然迴歸的消息都很快地被淹沒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