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這邊喊出“皇上駕到!洛貴妃娘娘駕到!“衆人這才跪滿了一地。聞訊趕來在內室的嬪妃們也都走了出來,紛紛行禮。洛水晉爲貴妃的旨意還沒有曉諭六宮,聽到剛剛的稱呼一時還有些愣。
洛水也是一愣,但面色卻並無變動。只是簡單地掃視了一下,並沒有看到蘭貴妃的身影。
“都起來吧,給皇長子診病要緊。”慕容楓一面說道,一面叫住其中一個太醫院的管事的:“關太醫,你來說說這裡的情況?!彼嫔渚?,語氣威嚴冷淡,讓人頓時心生懼意。
“回皇上?!蹦昀系年P太醫跪在地上,額頭上是明顯的汗水,他的語氣微微有些發顫,臉色灰敗地說道:“皇長子中了毒,只是……只是臣等愚昧,查不出是什麼毒?!?
慕容楓的瞳孔緊縮,臉色頓時冷峻了不少,就連周圍的空氣也跟著下降了幾度。關太醫的臉色更加白了,額上的汗水順著臉龐躺了下來?;书L子對於大舜,對於皇上的重要性不需要任何人告訴他,他早在診斷不出緣由的時候便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決心。
卻不想,一個柔冷的女聲突兀地響了起來:“關太醫帶本宮進去看看。”
衆人這纔將目光轉向到洛水的身上,她一身不和宮規的打扮,站在慕容楓的身側,此時一開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擅自打斷皇上和大臣的對話是大忌,然而觀嚮慕容楓的臉,卻看不到絲毫的怒意。
關太醫似乎也感覺到自己撿回了一條命,連忙爬起來帶著洛水進去。
進入內室,纔看到有更多的御醫圍繞在皇長子的牀邊,蘭貴妃一襲粉紅色的宮裝尤其顯眼,只不過此刻她的臉色卻與那宮裝極不相配,一張臉慘白五色,雙手緊緊地抓住皇長子的小手,看著他放佛夢囈地說著什麼。
卻沒有對那些一籌莫展的太醫發火。她不言不語,將所有的時間,所有的視線,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皇長子的身上,如果不是她慘白的臉色,哆嗦的手和微微顫抖的身體,看起來和平日的她沒有什麼區別。
“都讓開。”洛水的聲音不大,甚至是輕柔的,但是卻充斥著一種淡淡的冷意,放佛帶有威嚴般,讓所有人頓時停下手中的事情,自動讓出一條道來。
內室裡一下子安靜許多。
蘭妃也擡了眼,她的一雙杏眼裡甚至仍是乾的,望向洛水的眼神裡不見任何情感,卻又放佛容納萬千。洛水不禁放柔了聲音:“讓我把下脈?!?
聞言,蘭貴妃放開了自己一直緊緊握著的手,底下的御醫們不由得齊齊地發出抽氣聲。要知道,自從他們沒有得出一個合理的診斷之後,蘭貴妃就不再允許他們接近皇長子了。雖然她並沒有歇斯底里地發怒,但卻更加讓人感到懼怕。
後宮不比前朝乾淨,甚至明爭暗鬥,爾虞我詐更勝一籌,洛貴妃娘娘如今盛寵非凡,而蘭貴妃誕下皇長子對皇嗣有功,可以說她們兩個是如今後宮最針鋒相對的一對。
而且,每個人都知道,蘭貴妃從生產到坐月子的全部事宜都是由洛妃娘娘親手
佈置的。如今皇長子這個樣子,雖然他們無法診斷出來是什麼毒藥,但中毒卻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很多人心裡都覺得這位新近得寵的洛妃娘娘絕對脫不了干係。
但蘭貴妃卻這樣輕輕巧巧地接受了她。
這裡面有些深意由不得大家不去琢磨,內室裡面的一干人等臉色各有不同。
孩子柔弱無骨的手腕握在自己的幾根手指之間,細嫩滑膩,洛水的臉色就不由得沉了一分,神色也多了幾分凝重,就連站在一旁示意大家不必多禮的慕容楓也跟著凝重了起來。
皇長子的面色是不健康的潮紅,小小的身體已經被冷汗溼透,緊閉的雙眸似乎昭示著小人在承受著巨大的煎熬,脣齒間偶爾發出細碎斷續的聲音,類似呻、吟。
“富貴,去讓雲煙將我的藥箱帶過來?!币粫?,洛水方纔擦擦自己額頭的汗水,放了心似地吩咐道。
雲煙自外邊走進來,提著藥箱過來說道:“奴婢已經拿過來了?!?
一屋子的人不明所以,卻又自覺地不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將眼睛都鎖定在這個被大家認爲不過是一介寵妃的女子身上,不明白她是否真的通曉醫理。
洛水也不解釋,只是從藥箱中取出一個青白色的瓷瓶,將其中的藥丸拿出,小心分成四份,將其中的一份放到自己的口中細細嚼碎,在渡入到大皇子的口中。然後她取出藥箱裡的小布包,打開來是一百多根的銀針,每一根都擦得光亮,此刻在衆人的眼睛裡泛著光。
她擡起眼,看了看站在門口的慕容楓,男子點了點頭,眼神故意放得柔軟,鼓勵地望著她。
洛水又看了看安靜地坐在一旁的蘭妃,她似乎一直都待在自己的世界裡,慕容楓前來她也未曾出去接駕,進了這屋子之後衆人想要行禮她也沒有動作,此刻她竟也擡起頭望著自己。
“可以嗎?”服了藥的大皇子喘息似乎平緩了一些,並未見其他好轉。洛水的聲音是清冷的,幾乎不帶感情,但聽起來卻也柔和。
蘭妃點了點頭,又補充道:“麻煩你了?!?
“他這樣平躺著如果移動的話會影響穴位,所以我要你抱住他?!甭逅纸忉尩?,“其中的幾針會很痛,你要忍著?!?
“好?!彪m然有些人不懂,但蘭貴妃卻明白話中所指,伸出纖纖素手將大皇子溫柔地固定好。
洛水不再遲疑,迅速地執起銀針,一根根快速地沒入到穴位之中。忽然,孩子發出尖利的哭聲,那是不足月孩子的哭聲,幾乎聞者揪心,更何況生身母親?洛水看到蘭貴妃微微顫抖的手指,卻沒有分心,只是手下動作加快,又是幾聲孩子的痛哭,屋子裡的很多人都別過臉去不忍再看。
蘭貴妃卻只是讓自己的雙手固定在遠處,保持著不會弄疼又不會被大皇子掙脫的力度,她的臉上已經滾落下來了淚水,手卻不動分毫。
又是連著十幾針下去,孩子的哭聲才漸漸小了下來,似乎已經沒有那麼多的疼痛。那些先施上去的銀針上已經隱隱染上紫色,可見已經將毒素從
穴位引了出來。
洛水施了最後一針,才終於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整個人的體力幾乎都被抽去,她昨日一夜未睡,今日又沒來得及補眠,加上孩子的穴位難以辨認,剛剛一直繃緊了精神,此刻鬆弛下來,一個恍惚,似乎就要從牀榻邊上掉落下來。
她也真的掉落下來,只不過掉入了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接著,一股暖暖的真氣順著她的小腹進入了身體,放佛一陣暖流一般,流淌在她的四肢百骸,驅散著她的疲憊。洛水沒有抗拒,反而將自己的身體的力量都依附在對方之上。
是慕容楓。
脣角彎起一抹弧度,洛水自在地將頭倚在他的胳膊之上,聲音不復剛剛的清冷,而帶著嘶啞:“科兒沒事了,這針要留在體內兩刻鐘,我再拔去?!?
“謝謝你?!碧m貴妃仍舊維持著剛纔的姿勢,不敢有絲毫移動,朱脣輕啓,卻是對洛水說。
藉著慕容楓輸送的真氣,洛水已經恢復了不少,她沒有迴應蘭貴妃,算是默認接受了她的謝意。反而站起身來,冷冷地掃視著一屋子的人。
被她冷冷的目光掃視而過,不少人都感覺到脊背生寒。不知爲何,竟比冷著臉的慕容楓看起來還要嚇人幾分。
掃視一週後,洛水對跪在地上的一羣太醫說道:“諸位太醫,是誰診斷出來皇長子中毒的?”
“是微臣?!庇腥齻€人跪了出來,低聲答道。
果然不出洛水所料,並非所有人都能診斷出來大皇子是中毒所致,甚至,這中毒的跡象像極了熱氣侵襲導致發燒。但富貴前來回稟的時候變說是中毒,顯然是有威望較高之人診斷出來。
看著跪在前面的關太醫,洛水心中的疑慮消了半分。又問道:“那幾位可知皇長子中了什麼毒?”
“微臣愚鈍,不能查明。”關太醫帶頭回答道,其實此刻他們心裡最大的疑問也正在於此。他們之中大多祖輩便是御醫,自小生長在醫藥世家,受父輩薰陶長大,又幾經遴選進入宮中成爲御醫,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比不過一個看起來雙九年華的女子?
“是芊芷蘭。”洛水說道,目光不離三人,見跪在關太醫右後方的男子似乎有所感悟地神色一變,洛水接著問道:“你知道這味藥?”
見洛水問自己,那男子慌忙俯下身子回答:“微臣曾在祖父留下的藥典上見過。芊芷蘭算不得一種毒藥,對成人沒有任何害處。但對於未滿月的孩子卻可以導致高燒不退,輕則傷及腦髓,重則致命。”
“大皇子接下來的調理就由你照顧,你叫什麼名字?”
“微臣李策。”那年輕人恭敬地回道。
慕容楓心有所感,接著說道:“既如此,關太醫和李太醫留下照顧科兒病情,其餘御醫退下吧?!彼f的是御醫,因此除了御醫和隨性的藥童退出去之外,其餘的人仍是留在原地。
洛水爲這份心有靈犀彎了彎嘴角,隨即恢復成方纔冷淡疏離的樣子,冷冷地吩咐道:“富貴,讓依蘭宮的人在院子裡集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