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伯的帶領下,唐龍炎領了一套家丁的衣服,隨后便帶到了唐府上的一間柴房中。
卻見福伯略帶歉意道:“這個,秦小兄……”
“叫我秦三就是了,我隨小姐叫您一聲福伯,您不介意吧。”唐龍炎四下張望一下后,見福伯口中停頓,便笑道。
“恩,這府上大家都這么叫我,你也這么叫吧。秦三啊,你看眼下這家丁住的地方呢暫時沒有空余,能不能委屈你一下,暫時住在這柴房中?待得過些日子,我便安排你到下人的房間去。”畢竟方才唐龍炎幫他解了圍,讓他不至于在唐云修面前那么難堪,是以多少對他都有一些感激,此刻要將柴房給他住,心中怎么樣都會有些過意不去。
唐龍炎卻微微一笑,沒有想象中的不滿,道:“柴房?很好啊,換房間什么的太過麻煩您老了,我就住在這里便是。”說罷便走進屋中開始打掃整理起來,他雖也住過如秦義云家麟德府那般雍容華貴的地方,但住的久的,依舊是桂州的山間林野之中,是以只要有一個遮風擋雨之處,對他而言便以足夠。
這孩子,真懂事啊。福伯暗自嘆息了一番,對他說道:“那你洗過之后,便將這身衣裳換上,到伙房報個到吧。”說罷便轉身慢慢踱了出去。
唐龍炎舒展了一下身子,便開始打掃房間,說來也怪,這才休息了近兩個時辰,眼下身子便大有好轉,他也不覺得奇怪,反正身子是自己的,好了總比病怏怏的好,若是功力恢復了,定要將所謂的唐少爺揍成豬頭。他心中想著,嘴角微微一笑,便去澡房洗澡去了。
將一身工作服換上,他細細一瞧,青衣青帽,還真是標準的家丁下人的服飾。他也不以為意,眼看便要到晌午,詢問了幾個院中的家丁,便朝著伙房走去,算作是去報個到。
這路才走到一半,他心念一動,便感覺到前面轉彎處有人急急走來,當下立即放慢腳步,在那里等著。
果不其然,但見小蓮匆匆而來,手中端著個瓷碗,碗里裝的黑色的液體,聞著那味道,估計應該是剛剛熬好的中藥。她剛一轉彎,便看到唐龍炎立在那里,當下心中一驚,便要相讓,只是這一下重心不穩,當下便朝后跌倒。唐龍炎忙一把扶住她的小腰,手上用勁向前推了推,便即刻離手,站回原處,笑道:“小蓮姐姐,你這么急,這是上哪啊。”
小蓮大口喘著氣,也沒仔細看他,便急道:“先謝謝你啦,我現在要給那剛來的家丁送藥呢……”話未說完,她便已然定下神來,這才看清楚是唐龍炎,當下驚道:“你……你是秦三!”
唐龍炎笑道:“對啊,才分開一會呢。這是給我熬的藥么,先謝過姐姐了。”說罷將那瓷碗接了過來,一口便喝了下去。
小蓮還尚自沉醉在對唐龍炎的觀賞之中,見他淡淡一笑,當下臉上滿是羞澀,低聲道:“這一身家丁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怎么會如此……如此帥氣……”她一征之下,忽然表露處自己的心思,當下“啊”了一聲,朝身后退了幾步,顫聲道:“秦……秦三,你方才,沒聽見吧。”
饒是這般欲蓋彌彰,掩耳盜鈴,唐龍炎也是微微一笑道:“姐姐方才說了話么,沒有吧,左右無事,我先去伙房報個到。”我帥氣?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還是和義弟說的那樣,這小妮子的春天到了,眼下可是秋天吧。唐龍炎自嘲的笑笑,也不理會小蓮一個人還兀自站在那里,快步走向伙房。
唐灝天曾經是一代風流才子,當年在京中名極一時,是無數大家閨秀心中的如意郎君,秦玉凝乃玄武圣女,那仙子一般的神仙氣質與絕代風華的絕世容顏豈是一般人所能仰望的,他是唐灝天與秦玉凝的兒子,相貌氣質自然出類拔萃,只是他一直深居山林,所見之人皆為父母摯友,因此未曾覺得自己的相貌如何。
望著唐龍炎離去的背影,回想起他方才迷人的微笑,小蓮捂著通紅的臉頰一陣感慨:“難道他真是一個落魄的公子?那方才那般對我微笑,哎呀,羞死個人了。”
走過一個大院,沿著一條大路走來,唐龍炎不禁感嘆道,唐家府院也挺大的,就快趕上義弟家的麟德府了。若是讓他的二位伯父聽到了這話,估計心中要開始吐血了。這唐府殿堂宏偉,樓臺瑰麗,是一座蔚為壯觀的官府宅院,他二人官職皆比秦義云大上不少,是以這府宅自然要比那麟德府奢華壯麗許多。只是眼下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家丁,又剛剛到得府上,所到之處并不多,這才有此一說。
來到伙房,見眾伙夫正燒菜做飯,其中一人生的白白胖胖的,一看平日里油水很足,見到唐龍炎進來,便對他喝道:“你便是那新來的家丁秦三了?愣著干嘛,還不過來給我拉這風箱,若是給少爺小姐們的菜燒晚了,有的你好受的。”說話間眼睛微微上揚,一副倨傲的樣子。
周圍的伙夫進來這伙房時都被這人欺辱過,眼下見到唐龍炎被他訓斥,也不見怪,有些甚至還饒有興趣的在一旁樂的看戲。唐龍炎將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感嘆,這,或許就是爹常說的人性吧,冷眼旁觀,嘲笑弱者,真到了自己大禍臨頭時,又有誰會來管?他見那訓話的肥胖中年伙夫正在一個獨立的灶臺上燒菜,菜色多樣美觀,自然是給唐云修他們做菜的大廚了,當下他笑道:“您老教訓的是。”便走了過來,在那灶臺下拉起風箱來。
那廚子見他毫不在意,便覺得自己遇上了個軟柿子,任人拿捏一般,當下那股囂張氣焰更盛,口中不停的叫囂這讓唐龍炎干這干那。這伙房本來就不缺人手,唐云修當日得了那年輕管家的指點,要羞辱唐龍炎一番,這才將他放到了這里,如今做起事來,唐龍炎實則是一個多余之人,是以那伙房訓話是訓話了,實際上要他做的最多的,還是去拉那風箱。
本來拉風箱這活到也輕巧,只是唐龍炎重傷在身,連初愈二字的邊都沒沾上邊來這里辦事,是以一開始靠近了這灶臺便有些支撐不住,但既然來了這里做活,自然不能怠慢,眉頭一皺便死命的拉了氣來。
那廚子知道他重病在身,見他這般痛苦,心中甚是得意,當下一邊做菜,一邊哼起了小曲。
呼,呼。豆大的汗珠從唐龍炎額頭上落下,他體虛的厲害,卻又不得不咬緊牙關去做,他早上本就未吃什么東西,不過就喝了幾碗水與一副中藥,眼下活雖然不重,卻也讓他感到頗為吃力,忽然間,他眼前一黑,眼看著就要再度暈了過去。
就在此時,一股熱量從灶臺下面,通過風箱,緩緩流入他的手心,通向了他的奇經八脈中,那絲絲熱力通過丹田,會陰,尾閭,到后部沿脊柱上行,走關元,到頭部的大椎,玉枕,頭頂的百會,神庭,印堂,面部的人中,鷹突,鴆尾,膳中,璇璣,丹田。最后流入丹田,形成一個小周天。
在這伙房之中,在這唐府火氣最旺的地方,在唐龍炎真氣與氣力完全枯竭之際,天地靈氣,瞬間流入他的身體,轉化成了一股股驚人的真氣!
他精神為之一震,赤炎真氣!他心中一陣狂喜,拉著風箱的手竟然忍不住有些顫抖。我還沒有廢,我還沒有廢,假以時日,我的功力定能恢復如初!他定了定神,眼睛一瞟,見那伙夫依舊愜意的哼著小曲,絲毫沒有發覺,當下便暗自運氣通穴,但臉上卻一副平靜的樣子。
“老朱,快多加點柴進來,今天這灶怎么溫度越來越低了,連水都燒不開!是時候要修修了!”做菜的廚子眉頭一皺,當即只能帶著唐龍炎換了個灶臺繼續做菜。
那股真氣在他體內緩緩貯存,然后便隨著那小周天開始一點一點的生成真氣。他一開始還擔心自己體內是否已經不能通過周天產生真氣,眼下他越來越放心,臉上便不由得流露出欣慰的笑容,方才的那般體弱身殘的樣子早就不見了蹤影。但他的笑容一閃即逝,隨即又是一臉病怏怏的樣子。
那廚子眼睛隨意的瞥了一下他,見他依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心中有些好笑,但臉上卻仍是一副兇巴巴的樣子,道:“快拉快拉,等這菜做好了,少爺小姐吃的開心了,打賞你了點錢自己去買點藥吃,少在這里裝模作樣。”
“是是,全靠您老栽培。”他見那廚子甚是得意,心情正好,當下便問道:“這位灶神大哥,我們唐府上的這些公子小姐,到底誰是誰的兒女啊,對了,怎么不見老夫人呢?”
那廚子臉一轉過來,那肥胖的身子略微的一彎,道:“你叫我什么?”
“灶神大哥啊,你手藝那么好,自然是灶神轉世。”唐龍炎一副傻愣愣的樣子,笑著答道。
“你小子少來拍我的馬屁,老子不吃這一套。”說是這么說,但是臉上流露出追憶的神色,當下回答道:“兩位老夫人在十來年中皆因重病而死,是以你現在進入這唐府見不到兩位老夫人的尊容了,這大少爺呢乃是二老爺的長子,二小姐則是二老爺的幼女,而二少爺則是大老爺的少子。”
“哦,這么說來,大老爺還有一個長女了?”
“大小姐啊,大小姐已在十年前便出嫁了給戶部尚書之子為妻了。”那廚子眼神中一陣追憶,似乎也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對了,那灶神大哥的稱呼,你在這伙房說說也就罷了,千萬別在少爺小姐面前提起,今后你來這里,便稱呼我一聲王叔吧。”
這個廚子之所以如此對待新人,是因為他唯一的兒子,在六歲時重病難治而死,他一直覺得是大夫嫌他窮,不肯醫治,是以從那時開始,待人便開始暴躁冷漠起來,只是在伙房的人誰都不知道,他那六歲的兒子,最喜歡在他做菜的時候,叫他一聲“灶神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