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那道倩影漸行漸遠,終消失在那片蔥蔥郁郁之中,不留一絲痕跡。待得那一行人終于不見,也未曾見那位少女有一次回眸。唐龍炎靜靜的站在那里,臉上雖未顯出太過復雜的表情,心中卻不知怎么微感失望。當下長長的嘆了口氣,雖然棍棒未加身,但心中的酸澀比棍棒加身更難受。或許是希望剛剛冒出頭來就被打壓下去的緣故吧。
他照原路返回,卻已無心觀賞周圍的一草一木,仿佛那點點青翠,片片蒼蔥皆不存在一般。百般心思,都放在了一個人或者是兩個人身上。憶往昔,見如今,還真是有些桃花依舊笑春風的感覺啊。唐龍炎無奈的笑笑,心中略有苦楚,就這么百無聊賴的走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走到了方才還算熱鬧的大街上。
此時正當正午時分,陽光毫無顧忌的從天空傾瀉而下,普照大地,唐龍炎抬起右手遮住射入眼睛的陽光,向遠方眺望,卻見街道上行人漸少,小商小販們也紛紛收攤吃飯小憩,因此街上寂寥了一些。就在他打算放下手來轉身的一瞬間,他似乎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正牽著馬匹朝他走來。
但見左邊那人約莫十七八歲,雙目靈動有神,談笑間一口皓齒總隨著笑容露出,雖與義父秦義云有五分相似,但卻無那份威嚴與英氣,反倒是多了許多隨和的氣息,讓人感覺親切自然。而右邊那人卻是英氣逼人,滿臉嚴肅之色,縱然在交談間,也是板著臉,雖相貌與秦義云無半分相似,但那不怒自威的氣勢卻如出一轍。那二人自然就是到周家方才歸來的秦雷冥與趙鵬飛了。
唐龍炎見到那二人,心中一喜,剛才的憂慮酸苦暫時放到一邊,正欲上前去與那兩人相認,但轉眼一想,久別重逢就這么見上了也太沒意思了,見四下無人,于是右手灌輸赤炎真氣,嘴角偷偷泛起一絲戲謔的笑容。
但見那二人離他越來越近,漸漸只有十步之遙,其時陽光直射而下,唐龍炎的整個臉都在陰影中,而那邊兩位也沒有想到會在這里有次奇遇,故二人依舊有說有笑,未有防范之意。
就在相聚只有五步之遙時,唐龍炎右手雙指并齊,一道凌厲的真氣順著食指與中指的發勁飛射而出,只可惜他三段大成,依舊不能將大量真氣凝成赤炎施出體外,但那道真氣出其不意,倒也能有很好的效果。他倒不是想傷到他們的坐騎,那到實體真氣只會擦一下馬的身子,讓馬受驚而已。想著他們待會疑惑不解的樣子,唐龍炎又壓了壓心中的笑意。
那道真氣急若流光,瞬間即至,眼見就要觸及那個幼時和自己調打嬉戲之人的坐騎,但就在此時,那匹馬閉上的雙眼突然睜開,一陣嘶鳴,悠然自得變成了凝神戒備,同時周身真氣鼓蕩,一股淡綠色的旋風剎那間布滿周身各處。
唐龍炎見狀暗道:“不會吧,連這小小馬匹居然也是五段逆氣回天的修為?”
只聽得那邊一人朝著唐龍炎大喝道:“來者何人,竟敢偷襲秦家少主,好大的膽子!”說罷眼神一變,身形一閃,頓時就要解決掉這個膽大妄為之人。
他出手快,另一個人出手更快,就在那人身形一閃時,另一個人已經閃現在了那人面前,對他笑道:“鵬飛,沒那么嚴重,這人方才用的是赤炎的真氣,且按照真氣流動的方位而觀,應當只是用以嚇嚇馬匹而已,并不打算傷人損物。”隨即轉身朝著唐龍炎抱拳笑道:“敢在這大街之上用赤炎真氣嬉戲的,我怕普天之下也沒有幾人,如此看來,大哥,這么多年,我想你想的好苦啊。”
唐龍炎見他認出了自己,便也笑道:“難得二弟你還認的出我啊,可惜你那坐騎太過厲害,一上來就直接擺平了我的真氣,否則指不定我倆還會在此干一架呢。”
卻聽趙鵬飛冷笑道:“你這人自然不知,這是我家主人與少主多年來每日灌輸青木真氣所培養出來的戰馬,僅此一匹,方才更有我家少主運氣助其周身發勁,五段之力自然能達到,縱然沒有人助力,此神物也有四段大成的修為。”
唐龍炎聽完興趣大增,笑道:“是么,如此說來著,我倒想試試這馬了。”說罷便直徑走了過去,翻身上馬。待秦雷冥想去阻攔,已然來不及了。
忽見那馬的眼神一凜,周身青光再現,唐龍炎直覺周身被一股很強的青木真氣擊中,頓時只覺周身一陣飄飄然,竟然直接從馬身上飛了下來。他雖忽遭這一下真氣,但瞬間即反應過來,在倒地的一瞬間借勢一翻,便從地上爬了起來,雖未顯太過狼狽,但滿身的泥土卻還是有些失態之感。那匹馬雙眸放光,傲然看著唐龍炎。
卻見一旁趙鵬飛一臉漠然,秦雷冥忍不住大笑起來,上前將他扶穩,微微笑道來:“此馬雖然徒具一身青木真氣,但平日被我和爹放縱慣了,終究還是一個畜生,得罪了大哥,大哥你別見怪啊。”
唐龍炎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笑道:“居然敢在我面前擺譜,看來的確是一匹了不起的坐騎了。”心中感嘆,眼光便不由自主的朝那批神駿望了一眼,忽然間眼神一閃,雙目竟然變成了一對赤眸!
那匹馬方才還是盛氣凌人,但那道赤眸似有似無的瞥了它一眼之后,壯碩的身軀一顫,發出一陣低沉的嘶鳴。
唐龍炎的那對赤眸一閃即隱,連他自己都未察覺。他猛然一驚,似乎想起了什么,問道:“二弟,方才鵬飛說這匹神駿能借你之力達到五段逆氣回天的境界,也就是說,你已經……”
秦雷冥尚未答話,那邊趙鵬飛無不得意的說道:“我家少爺上月初已然成功從四段大成修進到五段了。”
秦雷冥笑笑道:“鵬飛你就不用在我大哥面前說我了,我大哥在我八年前初次見他時就已經是三段大成的境界,現在定然比我出色的多,我這點能力怎么能和大哥相提并論呢?”
此時三人已經一道往麟德府走去,卻見唐龍炎臉上略帶黯淡之色,愧然道:“卻讓二弟你見笑了,你大哥我到現在依舊是三段,未有半分進步,想來是我資質有限,不是練武的材料。”
秦雷冥正想安慰兩句,卻聽得那邊趙鵬飛冷言道:“還算你有些自知之明,想我家少爺未滿十八便已然是五段的境界,料得假以時日,我家少爺定能達到這前人未曾達到的九段的高度。”
秦雷冥眉頭一皺,正要出言訓斥,卻見唐龍炎笑笑,附和道:“那是自然,我也盼著那一天的到來。”但心中卻道:“今日應是我第一次與這趙鵬飛相遇,我又未曾得罪過他,為何他處處要占這口舌之利。”
秦雷冥見自己大哥附和趙鵬飛,而趙鵬飛卻總是出言不遜,他雖是隨和之人,但也聽出那話中帶刺,于是收起他慣用的溫和笑容,正色道:“鵬飛,你這話就說的過了些了,且不說我是否能修得那九段之身,光是說大哥這般就是不對。每個人都有其自身的難以攻關之時,若能過此瓶頸,后續道路便能暢通無阻,要得你來說什么。”秦雷冥雖與趙鵬飛一同長大,但實則主仆關系,他平日與趙鵬飛說說笑笑,不把他當下人看待,大多是因為兒時他是自己唯一的玩伴,自然對他好一些。但關系到他大哥,特別是他大哥的尊嚴問題,他自然不能不理。
趙鵬飛正欲再言,卻被秦雷冥狠狠的瞪了一眼,他便只能把話生生的憋了回去,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向來沉穩的自己見到了唐龍炎會失控。三人一路走來,唐龍炎和秦雷冥敘舊調笑,氣氛融洽,卻只有趙鵬飛一個人在后面牽著青龍族的那匹神駿與自己的坐騎在他們二人后面默然不語。
不一會,三人兩馬便回到了麟德府。秦義云得下人通報,已與唐灝天前來將他們三人接入府中。唐龍炎隨父親先入麟德樓,卻也遠遠聽得遠處趙鵬飛在與秦雷冥辯論道:“我便是不明白,這樣之人怎么會是你多年以來一直追趕的目標,以他現在的能力,恐怕連我都難以勝過。”唐龍炎輕輕嘆了口氣,不想過多理會。唐灝天看在一旁,方才的話自然也落入了他的耳中,心中嘆道:“唉,我們這一輩的協議,卻苦了這個孩子。”當下也不便安慰,只是慈愛的摸了摸他的頭。
待黃落寒,杜悠然,易云珊,秦玉凝等一一到齊,這桌接風宴便開始了。席間,各種美味菜肴蜂擁而至,琳瑯滿目。釀金錢發菜,奶湯鍋子魚,葫蘆雞,貴妃雞翅,三皮絲,蓮蓬雞,商芝肉,玉鳳還朝,木棉蝦球,菊花鍋,糖醋魷魚卷,雪魁相配,遍地錦裝鱉,駝蹄羹。一道道上得目不暇接,其中不乏有民間佳宴,更有宮廷菜肴,可見主人待客之厚。唐灝天和秦玉凝曾經倒是不乏山珍海味,但唐龍炎自幼便身居山林,自然對滿桌美味暗自贊嘆不已,心中不禁感嘆今日不僅飽了眼福更是飽了口福,雙重享受啊。但想到太液湖邊的女子,內心便又起波瀾,嘴上雖吃的極為莊重,不缺禮數,但不禁暗自有些走神。
待得用過午飯,各人便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秦玉凝在席間見唐龍炎吃飯時雖很得體自然,但有些心不在焉,待得要與他談一談,唐龍炎卻在酒席完之后被秦雷冥拉了出去。今天在市集上之事她從唐灝天處知道了個大概,只是苦于找不到一個時間好好找他聊聊,便只能嘆了口氣,暫且作罷。
初到京兆,本應平靜的旅程,卻似乎有一看不見的網,籠罩在眾人的上空,讓氣氛在不知不覺間有些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