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回去的時候,霜正好從廢墟里迎出來。她的裙和她的人一樣蒼白,嵌在巨大的青色背景中,像極了一只被雨打過的蝶,白色的蝶。
莫名本想問一句“小雯回來了么”,可是現在,出口的只是一句“別怕”。
霜用力點了點頭。
“她是怎么學會的呢,那樣難的一個術。”莫名溫柔地把她摟進懷里,“你教她的,是么?!?
“你在說什么……”霜糊涂了。
“空間移位,”莫名輕輕地說,“我教過你的?!?
霜的身體抖了一下,莫名把她抱得更緊。
“而且,”莫名好像在嘆氣,“我很確信,除了你,沒有別人會這樣的術?!?
霜沉默了。
“你,是不是在被什么脅迫,或者,是小雯被……”莫名忽然止住了話音。
因為他聽到某種聲音,某種極其特別,而又恐怖的聲音。
霜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就已被莫名抱了起來,轉眼就到了工廠的門口,又移動到了工廠外面……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周圍一片死寂,能看到的人,和看不到的人都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許久,廢墟中傳來了一聲女人尖利的哀嚎。
莫名只是站在那里,因為他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
剛才的聲音…不會有錯,那是人的身體,從很高的地方隕落下來時,帶起的空氣的尖嘯。當然,還有落地時那一聲沉重的悶響。
地上的人,幾乎已看不出面目來…青色中一片濕粘的暗紅,而比那暗紅色的液體還要鮮艷的,是一雙小小的紅色皮鞋。
看來小紅鞋剛剛是…從那極高的煙囪口,跳了下來。
霜已經哭得聽不出原本的嗓音來了。
就這樣又過了許久。
一片荒涼的寂滅中,只剩下一個女人對著一具小小的尸體,發出母狼一般的嚎泣,而她們的身邊,站著一個木頭樁子般的人,表情已然凄楚,然而卻沒有一點動作。
“霜。”
現在的女人是聽不到如此輕柔的呼喚的。
“我來吧?!?
哭聲依舊蓋過了他的聲音。
“你在旁邊,好好看?!?
霜先是懵住,然后愕然抬頭。
莫名在微笑。
如果是不了解他的人,一定會在此刻沖上去,狠狠地抽他兩耳光。可是現在,霜被淚水磨得通紅的眼里,燃起了一絲希望的光。
“別怕?!蹦哌M了那一片血污去,伏下了身,“他們應該是讓你學,可是,有點難?!?
霜的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辯解什么,但很快,一切聲音和形體,都在一片突然升起的光芒中消失 了。
包括生命本身,自己的生命,和面前這個人的生命。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時間和空間似乎在無盡的光度中發生了扭曲,在五感支配的范圍之內,什么也感覺不到……
然后光就熄滅了。
沒有任何預兆。就像一場華麗的演出,劇情才剛剛開始 ,就已落下帷幕。
一聲輕輕的嘆息。
莫名的身形,漸漸出現在光芒逝去后,一時產生的黑暗里。灰色的大衣已被他脫了下來,因為要裹著他懷里熟睡著的,單薄的小人兒。
霜呆住了。
現在應該已經不能再叫這孩子小紅鞋了,因為她已經沒有了鞋,不僅沒有了鞋,連衣服都一根絲也找不到…莫名的大衣下面,隱約露出些她白皙的小腿。
沒有血污,沒有傷口。她只是在莫名的懷里沉沉地睡著,好像天再亮一點的時候,就會醒來。
掌聲。
霜的瞳孔痛苦地收縮了一下,而后,那憂傷的眸子里,映出了莫名身后那個人的輪廓。
“哈哈,精彩,真是精彩??!”
莫名輕輕地把懷中人放下,然后回過頭,慚愧地笑笑:“不如你們的戲演得精彩?!?
“唉,這是什么話,”黑禮帽嘎嘎笑了兩聲,伸出右手向下拉了拉帽檐,“她這一跳可是真的,我可沒推她?!闭f著又補充了一句,“雖然原打算推她來著?!?
莫名點點頭:“我有個猜測,只是不知道對也不對?!?
黑禮帽咧開嘴:“你說說看?!?
“本來以為,”莫名苦笑著,打開自己隨身的黑色藥箱,“你們是想要這里的東西,現在看來,不是的?!?
“哦,說得好!那么,我們要的是什么呢?”
“使用它的方法?!?
黑禮帽似乎也呆了一呆,而后嘎嘎笑起來:“繼續繼續?!?
“我們收集天眸之淚的效率一直很低下,”莫名笑笑,看到熟人他總是很愉快,“尤其是從上次一別以來?!?
“哈,這個沒錯,我現在手里握著的神之法器,”黑禮帽故意把“神”字拖得很長,“是你的三倍哦?!?
莫名點頭:“所以,即使我把手里的東西全部浪費掉,也絲毫不影響大局。”
“噢!你認為救這個小丫頭是一種浪費啊?!?
“那倒不是。只不過,如果不是為了讓這位魅在一旁學習的話,”莫名黯淡的眸子,轉向了驚慌失措的霜,“這女孩原本不用受這種苦?!?
“哈哈…”黑禮帽再一次鼓起掌來,“猜對了一半。”
莫名沒有問是哪一半,因為黑禮帽一定會說下去。
“確實,這場戲碼是我設計的,怎么樣?夠真吧,又刺激又震撼??墒俏覐牟桓吖琅?,”黑禮帽說著,上前了一步,把驚恐哀嚎著的霜從地上拎起來,“尤其是,魅族的女人?!?
“放下她吧。”莫名輕輕地說,語氣開始 變冷,“既然我們已經能好好地說話,就不要再傷害無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