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果然跟趙鋮有關,不然這根從我身邊偷走的姑獲鳥羽毛為什么會從他的身上掉下來。
這么說趙鋮剛才應該就在附近,我懊惱不已,自己竟然又錯過了一次難得的機會。
時間已經接近午夜,我回到辦公室,正準備趴下來休息一會兒,卻發現自己的案頭空空如也。
軟面抄不見了。
剛剛那個小孩的目標不是我,而是我手里的軟面抄。
我當即腦中一片空白,自己簡直就是做了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傻事。此刻就算是后悔也來不及了,剛剛到手的線索就這么拱手讓人了。不過趙鋮為什么也想要那本軟面抄?上面記錄的什么東西是他也想知道的?
今夜注定是一個不安的晚上,接連發生的怪事讓我完全沒有心思躺下了,連夜把《異聞錄》的新內容寫完,天空已經露出魚肚白。
我決定一早便乘地鐵,帶著舊照片去精神病院找雪姐,想辦法把照片中的宋秋蘭弄出來。
趕在第一波上班潮之前,我坐到了一班很空的地鐵,連忙找了一個靠邊的位置坐了下來。早高峰有這樣的位置,簡直就是天大的好事。我有些暗喜,看來今天的運氣不會太差。
地鐵有節律的晃動感把我前夜的瞌睡蟲全都抖了出來,一夜不睡,疲憊感瞬間向我襲來,千萬只無形的手硬生生把我的眼皮拉了下來。
到達西寧區精神病院還要經過很多站,既然還早,自己又這么困,睡就睡一會兒。剛閉上眼睛,一二三都沒來得及數。就跌入了夢鄉。
列車的搖晃讓我睡得十分愜意,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個小時了。
再過幾站就要到目的地了吧。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舒展手臂重重地伸了一個懶腰,頸椎之間發出“咯嗒咯嗒”的響聲,肌肉附著著神經傳來陣陣酸麻腫脹的感覺。熬夜真的很累啊。
等我排遣完所有疲憊,突然發現地鐵還在地下。沒有駛出隧道。車窗外黑乎乎的一片。無法分清現在到底在哪里。按道理,西寧區許多地方的地鐵都在地表,特別是到達郊區的專線。只有一部分在地下,最多也就十分鐘的樣子。我有些納悶,過了這么久,為什么還在原地。
抬頭仔細看了一眼站點表。這下整個人徹底懵了。睡了這么久醒過來,竟然還在中間的站點徘徊。我看著表上顯示的已經經過的紅色站點與還未駛過的綠色站點。在列車的晃動下發出令人炫目的燈光,忙閉上了眼睛。
一定是剛才太累了,我根本沒有睡那么久。靠在墻壁上,兩手不停揉著酸痛的太陽穴。試圖放松自己的情緒。
車廂里依舊十分空曠,我坐的這一節從前至后,都是清一色的空白椅子。沒有人上車也沒有人下車,仿佛今天只有我一個人乘車。
冷靜下來之后。我察覺出車廂中有一絲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你閉著眼睛,但有一支筆放在你眉心的時候,依然感覺腦門疼。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因為隔著幾個空曠的車廂,我發現遠處有一個人正在注意我。
我撇頭朝那人的方向看去,空無人煙的車廂讓我一眼便望到了他所在的地方。由于隔得太遠了,我只能注意到這個人穿著黑衣黑褲,臉上頭發很長。從身材來看,應該是一個男人。他背上背著一個單肩包,站在晃動不已的列車之中,手臂緊緊地握著身旁的桿子。
看到他的時候我才發現是自己多慮了,這人腳尖向前,明顯就是背對著我的,怎么可能有時間盯著我看呢。我定了定神,決定拿出手機打發一下時間。
剛掏出來我才想起列車在地下時信號非常差,右上角已經發紅的電池標志讓我心里感到百爪撓心的難受。每次熬夜都不記得充電,這真是一個壞習慣。
我嘆了一口氣,把手機滑進了口袋里,一邊木訥地思考著接下來的事情。
不對啊,車上這么空,那人為什么不坐下來休息會兒呢。
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依舊沒有消除,反而更加強烈了。我再次抬頭往那人的方向看去,這次我能看到他背的單肩包上的標志了。因為,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距離我近了一些。我們倆之間就隔著一個空車廂。
我的內心逐漸從好奇變為緊張,腦袋更加清醒了一些。這個奇怪的男人為什么會讓我產生這么強烈的不安感呢。我咽了咽口水,抬頭繼續盯著站點時刻表,過了這么久,那不斷閃動的綠色小點依舊在當初兩個站點之間閃動,像個眼睛似的不停地盯著我。說不定他一開始就是在那里,只不過我沒有反應過來而已。
這一站到底還要多久……
我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下意識地再次轉頭,那個男人已經在我旁邊的車廂了。這下我越來越覺得事情不太正常了。這個男人不斷地靠近我,車子遲遲不駛出地面,沒有人上車和下車,難道我來到了傳說中的末日電車了嗎?
不可能不可能。我安慰自己道。那個男人明明是背對著我的,他怎么可能盯著我看,況且他一直都保持著手握欄桿的姿勢,那穿著看上去也一定是去上班的,我一定是多想了。他應該是玩藝術那類人,舉止有些奇怪是正常的。
那他為什么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
又一個疑問從我的腦子里冒出來。我忍不住內心的渴求,再次撇頭,這次我幾乎不用轉動太多幅度便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的背影了。
因為他就站在我一米開完的地面上。
依舊是背對著我,半長的頭發垂在腦后,黑衣黑褲黑色單肩包,在白色的車廂里顯得那么突兀。
這次我不再緊張了,因為我的緊張已經經過長時間的發酵。變成了深深的恐懼。
你們聽過瑪麗的故事嗎?她不斷地打電話給你告訴她的行蹤,每一次電話都是同樣的內容:“你好,我是瑪麗,我已經到xxxx啦!”每一個電話所報告的地點都比上一次離你更接近一些。你并不認識她,一開始也不會在意,以為這是一個錯撥電話或者騷擾電話。但一次又一次的接近終于讓你感到恐懼,直到你接到來自她的最后一個電話:“你好。我是瑪麗。我已經在你身后啦!”
想到這里,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冷汗從全身的毛孔中逐一滲出。雖然那個故事只是個故事而已。但是此刻的我卻覺得這個故事里面的瑪麗就在我身旁,怪笑著,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我看著那人站得筆直,又隨著列車搖晃的背影。立即站起身,往后方的車廂走去。
走了幾步之后。我微微轉頭觀察他的動向。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此時他距離我又隔了一個車廂,我舒了口氣,他沒跟過來,終于安心地坐了下來。
還沒等我安心多久。突然感覺眼前一黑。車廂里的燈似乎接觸不良了,顫抖的列車間不斷被黑暗與光明替換著,長長的車身似乎被攔腰砍下了好幾段。
“砰”。燈終于不再閃了。揉了揉眼睛適應了一下這里的光線。猛地發現那個奇怪的男人就站在我面前的欄桿上。
“啊!!”這次我已經徹底顧不上自己的形象了,幾乎是反射性地尖叫著。快步往后方的車廂跑去。車廂里響徹著我凌亂的腳步聲與急促的呼吸聲,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了。我不敢往身后看去,我怕那個走路沒有聲音的男人在我回頭的瞬間會突然嚇死我,我怕他會突然開口說,我就在你身后啦。
我就在你身后啦……
就這么快速地奔跑著,我終于看到一個有其他人在的車廂了。我像臨死之前看到天使的朝圣者一般,抱住這跟救命的稻草猛地踏了進去,一屁股坐在了面前的空位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有其他人在,我的膽子明顯大了很多,一邊平穩著呼吸,一邊往我跑來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個背對著我的男人一直都在跟著我,我至少跑出了五六個車廂,而他現在跟我只間隔僅僅一個車廂。
我終于安心下來了。如果這個男人是怕跟其他人接觸的話,他十有*是罪犯,應該是想搶錢之類的吧。這樣一想,竟然讓我鎮定了不少。我心里哭笑不得,居然到了害怕靈異事件大于犯罪事件的程度了。
不過這節車廂怎么也這么安靜?
我環顧四周,滿滿一個車廂的人,沒有一個在講話,個個低著頭像是睡著了一般,木魚似的腦袋隨著列車的晃動在不停地點著。他們之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學生有上班族,但幾乎都是同一個表情:閉著眼睛,抿著嘴巴,低垂著腦袋,仿佛地上有根無形的繩子,正套在他們的脖子上往地面拽。
我這才發現自己剛剛隨意坐下來的位置竟然是這節車廂的最后一個,世界上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嗎?
這些人為什么不分散開來坐其他車廂,都擠在一起?
他們為什么都在睡覺,沒人注意到列車一直都沒有停過嗎?
為什么只有我一個人醒著,那個奇怪的男人為什么不敢靠近這節車廂?
難道……
一種恐懼感迅速從我的心底蔓延至全身,像個黑洞一般不斷吞噬著我殘存的理智。此刻我的感覺比剛才更加詭異了,仿佛有成百上千雙眼睛在盯著我。全身上下都感受到了來自他人一動不動的目光,頭皮發麻到了一個極點。
究竟是誰!是誰一直在背后盯著我!這班地鐵上究竟發生什么了!
就在我精神極度緊張,手里的冷汗都已經浸濕椅子的時候,一雙手在我猝不及防間搭在了我的左肩上。觸感從左肩一直放射到了全身,我像是被電擊一般渾身打了一個顫,緊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我左側耳根邊響起:
“你跑得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