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理智戰勝了恐懼,我回過神一把抓過桌子上的手電筒,對李墨白說道:“走!去救人!”
我們兩人打著手電,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朝著住院部走廊的方向奔跑著,一顆心隨著慌亂的步伐七上八下地跳動著。
按照監控中病人行走的速度,他應該就在這附近。果然,當我們倆趕到住院部大門的時候,一個穿著藍白相間病號服的人,正倒退著從臺階上走下來。整個人就像是提線木偶,四肢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拉扯著。一旁的路燈倒映出這詭異的一幕,地面上的影子顯得十分滲人。四周的空氣有些潮濕,在靜謐的夜晚仿佛都凝固了。
來不及思考太多,我們沖上前就拉住了病人的手腳。那股奇怪的力量瞬間就消失了,病人一下子軟趴趴地倒在地上。我們趕忙把病人扶起來,手指在觸及到他衣物的時候,感到一股濕冷的觸感從指間傳來。
“這是……”我摸了摸他身上的液體,應該是水。
“你快看!”小李指著地上的水漬說道。
那潭水漬從病人的身下一直蔓延到道路的盡頭,一個黑色如影子一般的東西在水漬上快速地向后退去,從我們的眼前一閃而過。
“那是什么東西?”我皺著眉頭問。
“可能視野不清晰,眼花了吧?!毙±畹?,扶起地上的病人,往住院大樓走著,“先把他送回去,看樣子不像是睡著了,有可能需要救治。我們等會兒順著水漬的方向去看看吧?!?
我點了點頭,和小李兩個人一人一只胳膊抬著病人回房間。一個值班護士趕忙跑過來幫忙,把急診醫生叫來診查。我們立馬調轉方向準備去調查那條通往盡頭的水漬,沒想到剛跑到診室大門,一場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地面瞬間被雨水覆蓋住了,水漬自然也就消失了。
“哎,真不巧,天氣預報說凌晨下雨還真下了?!崩钅资卣f道。
剛剛送去的病人陷入了昏迷,醫生護士都在忙著搶救。我們不想添亂,只好問護士借了把傘,原路返回保安室。
還沒有進門,我就感到腳下有一些濕滑,隨即打開了燈,猛地發現剛才出現在住院部大樓門前的水漬竟然出現在了保安室里。
小李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停下了腳步,用手電照了照地上的水漬,疑惑地說:“雨下那么大,會不會是有人沒帶傘進去了?”
“不可能,從外面進來肯定會有腳印和泥水,但這個水漬看上去很像拖把拖過地面的印記,與大樓之前的一模一樣?!闭f著,我小心翼翼地往保安室里面走,水漬一直蔓延到桌子上,放在案頭的字畫有明顯被翻動過的痕跡。
我的雞皮疙瘩又上來了,想象著一團水漬有生命似的從地面蠕動到桌子上,我就一陣惡心。
“少了一張?!崩钅卓粗媲暗淖之嫞謹盗艘槐?,皺了皺眉頭,“我的那一副夢境不見了。”
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天還沒有敞亮,地面又變得干燥起來。醫院里陸陸續續有醫生回來上班,我們倆立即跟陳院長匯報了昨晚的情況,她對我們能把病人救下表示了感謝。我們隨即又趕到病房,想看看病人有沒有醒過來。
房間里三五個護士正在忙碌著,病人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周圍都是監護儀器??礃幼?,他依舊沒有醒過來。
我走上前,對著最后一個離開的護士問道:“請問這個病人現在情況怎么樣?”
“情況不太好,”小護士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地說道:“醫生說是淹溺導致的昏迷,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但是病人沒有溺水史,情況還不好確定?!?
她的回答讓我更加疑惑了,明明昨天是在還沒有下雨的時候把他帶回去的,就算淋過雨也不至于溺水啊。我百思不得其解,拉了一張凳子坐在了病人身旁,仔細觀察起他的臉龐來。我摸了摸病人的手,居然仍舊是濕漉漉的,床單上也有一些隱隱約約的水漬。
望著他蒼白的臉龐,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小李,你能不能在門口看著,不要讓別人進來?”我說道。
他聽到我這么說,先是疑惑了一下,轉而點了點頭,走到門口關上了病房門。
對于已經昏迷的病人,我之前就進入過葉德庭的夢境之中。人醒著的時候記憶是有限的,有選擇性的,很多線索都會忽略掉。但做夢的時候,潛意識會暴露出來,假如我現在潛入這個病人的夢中,一定會發現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想到這里,我立即放慢了呼吸,緩緩閉上了眼睛……
入夢是越來越熟練了,一股猛烈的壓迫感瞬間襲來,我立即反應過來自己沉在了水底,四周都是冰冷而沉重的湖水。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就要死了,腦門上似乎都能感覺到心跳。眼前的視線很模糊,我只能看見周身都被水籠罩著,下方似乎有一條暗流在涌動。隱隱約約,我仿佛看到那副人物水墨畫在我的眼前飄過。
我不會游泳,置身水底的感覺太難受了。很快,我就憋不住氣了,立馬集中精神回到了現實中。
怎么回事,為什么在夢中沒有看到這個病人?
醒來以后,我依舊沒有從剛才的窒息感中回過神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一陣眩暈感充斥在腦中。門外的小李聽到里面的動靜,立馬跑了進來。
“吳主編,你沒事吧?”他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我顧不及自己的感受,依舊思考著那個問題,軀體、意識、靈魂,難道,這個病人的靈魂已經……
窗外的太陽已經變換角度,刺眼的陽光從窗戶口斜著照射過來,就在我抬頭的瞬間,猛地發現地面上的陰影中,竟然沒有那個病人的影子。
我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連忙把這個發現告訴小李。他之前沒有注意到,經我的提醒后,表情立即變成了驚恐。
“現在……我們該……該怎么辦?”他應該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結巴的毛病又犯了。
我突然想起夢中的那一副水墨畫,趕忙對小李說道:“墨白,你能不能再畫一幅之前那張關于夢境的畫?”
“可以,”他不假思索地回到道,“我記得那幅畫是怎樣的。只是……畫這個做什么?”
“誘餌?!蔽艺f?!斑@個事情很顯然是跟那小湖泊有關系,我覺得是有什么東西從湖里面出來了。它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這些病人的靈魂。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它為什么會拿走那幅畫,所以我們今晚就在湖邊守株待兔,看看這半人不鬼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經我這么一說,小李馬不停蹄地趕往他之前住的房間,拿出筆墨紙硯,大筆一揮熟練地復制了之前那副畫作。水墨勾勒出女孩的身體,寥寥幾筆便栩栩如生。
夜晚很快就降臨了,我和小李拿著手電和那幅畫,提前來到了小湖邊上。我們從草地上找了幾個石塊,把畫壓在距離湖泊十幾米遠的地方。然后選了兩棵合適的灌木,偷偷躲在后面監視著湖面的動靜。同時,保安室里面的人也在觀察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一旦發生什么預測不到的情況他們立即就會出來幫忙。
夜漸漸深了,四周變得寂靜起來,平靜的湖面猶如一潭死水,融合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我和小李的神經都緊張到了極點,整個人出奇的精神,毫無困意。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著,我的思維漸漸開始有些混亂。為什么我老是不事先準備好,就魯莽地行動呢?如果這次真的遇上什么惡鬼,三腳貓的夢師能力怎么與之抗衡?要是再搭上小李他們的性命,我該怎么辦?我應該事先找秦三友他們幫忙的啊……
“吳主編!吳恙!”另一顆灌木叢后面的小李朝我不停地擺著手,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氣流在大聲地喊我的名字。我終于從漫無邊際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看到他正在對我使眼色。
水聲!
死寂一般的夜里,湖面上傳來的水聲聽得一清二楚,貼著我的頭皮傳入了耳膜。我小心翼翼地轉過身,果然,黑黢黢的湖面有了波動。雖然一片漆黑看不清楚,但是眼睛習慣了長時間的黑暗,已經能分辨出動態與靜態了,湖面上的東西絕對是動態的。
我的心猛烈地跳著,用力咽了咽口水。這里只有我一個人接觸過靈異事件,危險時刻我一定要站在最前面。
這樣想著,我逐步往湖面上移動。月亮已經升起來了,借著慘淡的月光,我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湖里漸漸往岸上爬。水聲越來越接近,我緊張地都不敢呼吸。
“啪!”我腳下突然踩到了什么東西,我用手電一照,自己竟然踏在那副水墨畫上,旁邊壓著的石子被我踢到了一邊,滾落到湖里。
湖面上的東西顯然也聽到了動靜,發出一連串地水聲,似乎是想往湖里面跑。我立即打開手電往湖邊照去,猛地看到一個穿著淡藍色上衣的女人,上半身從湖里探出來,低低地趴在河岸上,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我的方向。手電光打在她身上,長而濕漉漉的頭發貼著她的頭皮,反射出一絲亮光,蒼白的皮膚幾近透明。她半歪著脖子,臉上的表情是驚恐的,瞪著一雙銅鈴般大小的眼睛,沒有焦點有如宿醉未醒般鮮紅地充著血,眼神里充滿了幽怨。
我驟然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生人的氣息,我之前說得竟然不錯,這確實是一個半人不鬼的東西!既然不是惡鬼,我立馬往湖邊跑去,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女人的袖口,想把她往湖面上拽。她掙脫了我的束縛,慌忙地沉到了水里,我的手電被她打落到一邊,手里只剩下一塊淡藍色的衣服片。
撿起手電,亮光再次打在湖面上,我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了。湖面再一次恢復了它原有的平靜。我松了一口氣,全身的肌肉因緊張而有些痙攣,仿佛繃得太緊的弦斷了似的。
“吳主編,小心!”
我剛準備回頭,一陣急促的水聲突然從我后方想起,一雙濕漉漉的手在我背后狠命地用力一推,我整個人失去了重心,驀地往湖中倒去。小李的聲音不斷在我耳邊回蕩,我的四周迅速被湖水包圍,整個人正在不斷地下沉。
我拼命地掙扎著,四肢不停地亂舞,四周沒有任何東西給我借力,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漸漸地,我失去了掙扎的力氣,任由冰冷刺骨的湖水把我卷入黑暗的巢穴。
那副水墨畫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漸漸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