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韓睿，從早上七點，一直噴到晚上九點。過了人工湖，是一座大大的鼎，底座上標注著，這是1987屆冶金工程專業畢業生回贈母校的禮物。路過這座鼎，中心公園就算是逛完了，穿過前面的自強路，就到了圖書館。

漫無目的的韓睿隨便找了個涼亭坐了下來，早晨七點多鐘的大學校園，除了操場上時不時傳過來的軍訓聲，靜謐的如同深夜。韓睿斜坐在涼亭四周的長椅上，倚著柱子，就在韓睿覺得自己已經暈暈乎乎要入睡了，被一陣英語朗讀聲吵醒。她有些不滿地揉揉眼睛，四處一看，“肇事者”就在離她涼亭很近的長廊里，映在朝陽里的背影很好看。

少年英朗的背影，早晨和煦的朝陽，韓睿險些一激動就沖上去了?？上肓讼胱约旱暮谘廴?，想了想不知道會不會半路夭折的畫冊，她又生生忍住了，轉頭出了花園。

接到韓睿電話的王碩剛剛起床，正要去圖書館，倆人約了圖書館見。

不知道是不是聽出韓睿聲音里的失落，盡管知道韓睿已經吃了早飯，王碩還是替她帶了一盒牛奶。

在圖書館見到韓睿的背影，王碩就被嚇了一跳，韓睿以死尸狀伏在閱覽室離門最近的書桌上，一頭披肩碎發貞子一般地散落在頭上，肩上和書桌上，“蓬頭垢面”四個字在王碩腦子里揮之不去。王碩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肩，伊人回眸，一對大過眼睛的黑眼圈將王碩已經瀕臨崩潰的小心臟徹底搞崩潰了。

王碩不由自主地把手探向她的腦門，腦袋不熱，可她呆滯到沒有反應，完全像是發燒已經燒壞了腦袋。

被韓睿直直的目光注視良久，厚臉皮如王碩都有些手足無措，只得輕咳兩聲，才提出手里的奶，邊說：“你怎么了”

韓睿仿佛找到組織一般，兩行熱淚就要流下來，略過王碩手里的奶，直接鉗住他的胳膊，將他拖出讀書館大門。

兩人在圖書館門口長長的臺階上席地而坐，王碩聽著韓睿“控訴”導員怎樣怎樣勢力，怎樣怎樣預謀把她的畫冊當成馬屁拍給領導，那個創意費了她多少多少心思。說到激動處，她幾次拍地而起，張牙舞爪，一大早去圖書館自習的同學們紛紛對這個在圖書館門口指點空氣、激昂文字的女同學行注目禮。她旁邊那位面相還不錯的男同學則淡定的多，沒有她昨天被圍觀時恨不能隱身的痛苦表情，始終笑盈盈地看著她，似乎她只是給他講了一個還不錯的故事，似乎完全沒有看到路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看戲一般的目光。

韓睿發瘋一般地講完了，對著空氣兀自瞪大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氣。

王碩一臉玩味的笑，等了一會兒，確定韓睿是真的發泄完了，輕輕撫了撫韓睿的腦袋，問：“好些了么”

韓睿不滿地扭頭回望他那只仍搭在自己腦袋上的爪子，怎么看怎么別扭，想了一會兒，怒了：“王碩，你丫把我當寵物狗了你”

王碩笑了：“韓睿，你丫真不是淑女”又看了她一會兒，“你怎么在我這兒就這么肆無忌憚的也不怕嚇著我。”

韓睿好笑地打量他，毫不客氣地回敬：“如果連你都怕了，那說明，我徹底不適合在人堆里混了”

“好我就喜歡你的真誠?！?

韓睿白他一眼，也不繞彎，直奔主題：“您不是學生會的小頭目么我這種情況要怎么辦”

“迂回戰?！蓖醮T似乎沒假思考就脫口而出，“這種事在各種學生社團里都很常見。你也不能過于苛責導員。學校里直接接觸學生的行政口老師都這樣?！?

“都把學生當槍使都用學生做政績給他們的領導看”韓睿明顯的余怒未消，針鋒相對。

“行政嘛，不就是運作手里的資源和權力。”頓了頓，“一來呢，確實給了你鍛煉的機會，而且如果畫展奪冠，你會被加學分，會被更多的人賞識；二來，這也是他的機會。他也需要賞識，不過，不是你賞識，而是他的boss?！?

“這樣的鍛煉機會，我不要也罷”韓睿恨恨地道，“簡直要扼殺了我的靈感?！?

王碩笑笑：“那你就直接甩手走人。”

“我”韓睿氣短。

“還是不舍的吧”王碩戲謔地笑笑，“既然是世俗中人，就別那么不近人情。”

“才不是不舍”韓睿強自分辨，“我只是，不甘心把好好的創意拱手讓人罷了?！?

王碩似乎已經認定了韓睿的世俗，并沒有聽她分辨，自顧自地說：“你們導員的建議確實很糟糕?？墒牵绻阃耆宦?，他就可能扣下你的畫冊，不提交給更上層的領導，這樣，你畫得再好，都沒用。也就是俗話講的，閻王好見小鬼難搪?！鳖D了頓，繼續，“我給你的建議是這樣，你從他的場景里選出比較有代表性的幾個換上，尤其是關于你們現任院領導的，一定要換上。”

韓睿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王碩解釋：“是領導，就沒有不愛被歌頌的。你們院長、書記也一樣。如果你這畫冊里完全沒他們的影兒，他們倒是不好明說什么，可揪住些雞毛蒜皮就讓你一遍一遍地改稿子是肯定的了。那時候，你才鬧心呢”

韓睿的不悅變成疑惑。

王碩繼續：“你可以跟搭檔還有那個學姐好好商量商量，把畫面確定好。畫完之后，別急著給導員看，他給你期限了吧你趕在那個期限后兩天再給他?！?

“那不晚了”

王碩頗有深意地一笑：“不會的。按照慣例，那個時間才比較接近真正的截止日期。這樣呢，就沒有留給他太多時間給建議，讓你返工。”

韓睿望向王碩的目光變得友善起來。

“這樣，你的作品就能比較不面目全非地跟高層會面了。雖然，高層也是官員，也難脫官僚習氣，但一般不會這樣直白地拍馬屁。只要他們點頭，導員也不會再講什么?！鳖D了頓，王碩又補充，“有一點，在你改稿期間，你一定要多跟導員接觸，跟他匯報你的進度啊，商榷細節啦，反正多談就對了。讓他覺得，你一直在他的指導下穩步推進進程?！?

“一定要這樣”韓睿眉頭又皺了起來，“跟他聊一次天，我得上一周的新浪微博才能治好。”

王碩“噗”地笑出來，又點點頭：“一定要這樣。如果，你不想他還有備用隊伍，或者，中途被替換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