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底無奈地輕嗤一聲,放在她腦袋上的大手微微收緊,漆黑如墨的狹眸中夾了抹緊張。
他對安然的感情,并不是從一開始便有的,而是在日漸的相處下漸漸產生的,大抵是從……不知不覺養成了每天給安然帶栗子糕這個習慣開始吧。
還是從就算有著嚴重潔癖卻唯獨可以忍受她在自己的床/上打滾,留下臟手印的時候開始。
這么多年來,愛已經不是理所當然了,而是變成了一種習慣。
有她在,就不會覺得孤單的習慣。
當他習慣了身邊有個小丫頭跟著的時候,她卻悄無聲息地走了。
若要為此找個理由,司墨琛能想出來的,大抵就是,她并不愛他吧。
重癥病房里,有特護寸步不離地守著,以防意外突然發生。
陸璟堯的父親在D國,但是安然很少聽他提起他家里的事情,就連在英國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和她還有安小包在一起,從未見過他回D國,好像他就是個土生土長的英國人一般。
他提及自己家里的事情太少了,安然雖然知道他父親就在D國,卻沒有任何方式可以聯系到他父親。
兒子重傷住院,父親卻不知道,難道他們的關系很不好么?
平日里溫潤暖心的男子,此刻卻如沒了生機一般,看的安然一陣心酸,以至于沒有聽清楚司墨琛的問題。
“什么?”她微微抬頭,將視線從病房的那面玻璃窗上拉回來,看著司墨琛。
“沒什么。”司墨琛唇瓣不知覺地用力抿了一下,渾身散發出一種寡淡疏冷的氣息來,讓安然有種明明離她很近,卻好像隔著一條銀河一樣遙遠。
走廊里陷入一片沉默,安然只顧著擔心陸璟堯的安危,卻沒有發現司墨琛的異常。
他收回搭在安然頭頂的手掌,插在褲兜里,緊緊攥著,一如既往的清冷倨傲,好似剛才那一抹落寞,從不屬于他。
“我先回去了。”司墨琛低聲道了一句,看了眼目光緊隨著病房內陸璟堯身影走的安然,自嘲一笑,轉身離開。
安然微微一怔,小嘴張了張,想開口說些什么,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今晚的司墨琛有點奇怪。
可是哪里奇怪,她看不出來。
明明幸福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可是往往親手把它送走的人,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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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溫妮從新聞上得知安然出了事故在醫院,臨近中午的時候去餐廳點了幾樣安然喜歡吃的小菜打包去了醫院。
醫院門口蹲守著幾個記者,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消息找到了這里,每個人都想拿到頭條,所以這些記者是不會傻到和別家報社分享消息的。
只不過醫院門口同樣有司墨琛的人守在這里,醫院所有入口都有人把守,這些記者也只能干著急,卻沒辦法進去。
如果可以事先預想到未來會發生什么,難道溫妮一定不會再這個時間來醫院的。
因為她在這里,遇到了陪女朋友來看病的蘇十月。
他的女朋友,沒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因為她和他的女朋友認識的時間,比認識安然的時間還要長。
她叫林喬衣,長相甜美而且漂亮,很乖乖女的樣子,性子和其他千金小姐一樣,嬌縱而且任性,她們之所以會認識也只是因為林家和溫家有合作往來,然后成了朋友。
她們是初中同學,高中也在同一個學校,只不過后來關系漸漸淡了。
聽葉真說,蘇十月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上林喬衣了,只是林喬衣一直沒有同意蘇十月的追求。
蘇十月這個人性格淡漠對任何事情都沒有多大興趣,唯獨林喬衣是個例外。
他的喜歡,就跟他的人一樣,深沉而且不留痕跡,葉真說,如果不是有次撞見他和林喬衣在約會,他都不知道他們在談戀愛。
葉真還說,能瞞這么久,他還真是沉得住氣啊。
說的也是,蘇十月自己不說,誰會知道他其實已經和林喬衣好上了。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剛好碰見在路邊等人的林喬衣,溫妮也不可能知道這件事吧。
聽說林喬衣在大學之后去了美國留學,于是蘇十月就硬是等了她幾年,直到最近,林喬衣才回國。
手里的塑料袋勒得溫妮的手指有一道紅痕,明明很痛,她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一動不動地看著就在她不遠處的兩個人。
她從未見過蘇十月如此溫柔的神情,好像能把人融化一般,淡漠和疏遠一概消失不見,剩下的都是柔和寵溺。
他把他的手放在林喬衣的腹部,輕柔地給她揉著,時不時抬頭對她說幾句話,惹得林喬衣嬌笑連連,好不溫馨的畫面。
渾身的動力就像被人抽空了一樣,只剩下滿滿的無力和失落。
溫妮記得,她和蘇十月的關系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般,似乎是因為林喬衣。
她喜歡蘇十月這個秘密,安然知道,而林喬衣,是偷看了她的日記本才知道的。
只是溫妮從來沒敢想過,這個她昔日的好朋友,居然會變成了她所愛之人的女朋友。
很可笑,也很殘忍。
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她或許會永遠被林喬衣的甜美外表蒙在鼓里,也因此,和蘇十月徹底鬧翻。
可笑她當初還不懂為什么蘇十月會發那么大的火氣,現在想想,原來是因為林喬衣。
他,愛著林喬衣。
心中就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刺進去再用力拔出來一般,鮮血淋漓,溫妮只覺得胸口一陣郁悶,難以呼吸。
“妮妮,你怎么也會在醫院呢?”正當溫妮走神間,林喬衣和蘇十月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
林喬衣臉上掛著甜蜜而且幸福的笑容,挽著蘇十月的手臂,眸光帶著些炫耀的意味。
“哦,來看朋友。你們怎么也在?”溫妮和安然在一塊久了,別的沒學到,倒是把安然裝傻和淡定的性子學了八分像,她神色如常,似乎很驚訝會在這里看到他們的樣子一般。
蘇十月看了溫妮一眼,輕輕點頭,然后目光再回到林喬衣身上。
發現他這個動作的溫妮心口又是一痛,臉上爽朗的笑容絲毫不減,眸光卻帶著一抹受傷。
“十月帶我來看醫生啦,你知道的,我胃不太好。”林喬衣甜甜一笑,親昵地蹭了蹭蘇十月的胳膊。
蘇十月無奈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姿態寵溺柔和自然,好像練習了無數次一般。
“這樣啊。”溫妮的臉色有些蒼白,唇瓣微顫。
林喬衣將她的表情收于眼底,幸災樂禍地看了溫妮一眼。
她今天之所以會得到蘇十月,那也多虧了溫妮啊,呵呵。
“既然你要去看朋友,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了,有時間再一起聚聚。”說完,林喬衣便把自己的手放進了蘇十月的上衣口袋中,甜笑著和他離開。
由始至終,蘇十月只看了溫妮一眼。
溫妮在他們身后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心里升起一抹哀涼。
原先或許還有僥幸,蘇十月只是玩玩而已。
可是現在,所有僥幸都變成了一個狠毒的巴掌,朝她扇過來。
溫妮長這么大,就喜歡過這么一個男生,從高中到現在,生命中最美的青春,給了這個叫蘇十月的男生。
可是當她的喜歡還沒有開始,甚至蘇十月根本不知道她喜歡她,就已經匆匆結束,直接將她踢出局去。
她突然很想哭,很想就在這里不顧一切地哭出來,把這些年埋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和感情全部化作水就出來,可是她只是眨眨干澀的眼睛,麻木地轉身離開。
她其實很張揚,性格如火一般熱烈,也很驕傲,有著身為溫家人的驕傲,可是卻在蘇十月面前,什么都不剩。
陸璟堯還是沒有醒來,司墨琛也沒有再來過醫院,安然從張秘書那兒打聽出來,司墨琛昨晚上就乘坐航班去了美國出差,兩天一晚,大后天才會回來。
可是讓安然更在意的卻是,他就這么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就跑去出差了,是不是她又哪里做錯了?
重癥病房有嚴格的規定探視時間,其余時間安然都不能進去,陸璟堯雖然沒有醒,她也不氣餒,堅持要在醫院等他醒來。
快到十二點的時候,安然才從病房門口離開,準備去醫院樓下的餐廳吃飯。
剛從走廊那兒轉彎,就遇到了一臉麻木的溫妮。
“妮子,你怎么了?被打劫了?”安然見溫妮有些不對勁,于是問道。
通常這個時候,她應該撲上來抱住她問她怎么又擱醫院了才對啊,這么平靜,太少見了。
“沒啊,我給你帶了東西。”溫妮甩了甩頭,不想讓自己的心情再影響到安然,畢竟她剛剛從事故中脫險,再為她的事情煩心就不好了。
安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撇撇小嘴,“東西呢?”
“在這兒。”溫妮舉起右手到安然面前,下意識地抓緊了手指,卻發現,手指里根本沒有東西。
“你玩我呢?想讓我吃空氣不成?”安然噗嗤一笑,以為溫妮在和她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