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原慧長長地吁了口氣,忽然衝某處點了點頭:“兩位朋友,是不是也該出來照照面了?你們想只顧自己跑了,丟下你們這位木妹妹不管了嗎?”
楊美腿一軟,差點向前栽倒,好在索樂從背後死死拉了她,兩人僵直地以一個極不舒服的姿勢,保持在黑暗中。
木子不出地,長長吁了口氣。
原慧說話的方向,根本不是楊美她們倆躲藏的地方。
她依舊還是不知道索樂楊美藏在哪裡!
在那個油頭回來之前,得讓楊美索樂她們逃出去!還得把安之剛纔拼了命送來的鑰匙,也讓她們帶出去!
想到這兒,木子定了定神,隨即便利落乾脆地又拋出一個重磅炸彈:“想對那塊空地動手?!爲什麼?這麼些年你裝神弄鬼的不讓人碰那地方,現在怎麼自己又想幹了?!哦我知道了,你把你那個不成器可能成爲你未來絆腳石的爹殺了,把他的屍體埋在那裡頭了,是不是?!”
她的聲音依舊不高,卻擲地有聲,如風起天邊,攜著風雲驚雷而落,深深地撞擊在屋裡每個人的耳膜和心中,激盪出漣漪無邊。
對原慧而言,更是如遭雷擊,一顆心彷彿瞬間沉到了無邊無際冰冷的海底。
見對方久久發不出聲音來,木子知道,自己這冒險的一擊,又打中對方的心窩了!
“怪不得後來怎麼也查不到那個兇手一點兒蹤跡,以當年的警力,就算他是個老鼠鑽進地洞裡,也該留下蛛絲馬跡的。可無論怎麼查,就如泥牛入海一點兒信息也沒有,思來想去,我覺得也只有死亡這一種可能了。”
原慧捏著板斧,一動不動地凝在原地,不說話,也沒有表情,混沌的光線下,不知她在想些什麼,思路彷彿拋到了九霄雲外,一時間走了魂。
機會來了!
木子立刻向楊美方身側身,彷彿自然而然地踱步,裝成福爾摩斯般繼續分析案情:“可就算他死了,對你還是一樣有妨害,萬一被人找到屍體,身爲親人當然跑不掉要受到懷疑,就算你只是個少女,算算當時的年紀,因爲已經成年, 也一樣脫不了嫌疑。”
近了,近了!木子開始向右側伸手,一點一點,極慢,極穩。
她的手心裡全是汗,幾乎捏不住鑰匙,握得太久又過於緊張,肌肉開始發酸,指尖冰涼,慢慢麻木。
原慧依舊保持著原有的姿勢,呼吸緩慢,斧頭在原地,一動不動。
“在這種情形下, 你想到了那塊空地。舊廠房裡總有各種鬧鬼詭異的傳說,你正好利用了這一點,把屍體藏了進去,然後,你就離開了小鎮,獨自謀生。幾年後,只要聽說有人要打那塊空地的主意,你就會回來,對工人下手,然後再把屍體藏進去,再隨便造謠放出風去,這樣一來,幾次之後,就再也沒人敢動那地方了。”
索樂早看出木子的打算,在她靠近過來時,拉楊美靠牆坐下,自己則一點一點,慢慢移出牆角,向木子遞過來的手臂方向,伸出手去。
就
在兩隻手快要顫抖著接近時,只聽得嘩啦一聲厲響,利斧的冷刃閃著寒光,從她們手掌中間,擦肉而過!
木子幾乎尖叫出來,本能地收回手,血腥味瀰漫在晦暗的空氣裡,散出些腐朽中帶些腥甜的危險氣息。
就在剛纔那一瞬間,冰冷的刀鋒從皮膚上掠過,撕裂的疼痛讓她陡然間清醒過來!
原慧並沒有如她所料那樣震驚!相反,她一直在關注著自己的行動!
“不錯,很好。”
原慧拖回利斧,望著上頭的血跡,她的臉上露出暴怒和殺氣交織成的恣意與狂放,鮮紅的血色刺進她眼底,勾魂般激發出她心底的本能,她第一次感覺到,奔流在身體裡的愜意,那種虐待後的快感。
說到底,她畢竟還是父親的女兒。
再嫌棄再否認再逃避,血脈卻無法做假,本能更不會說謊。
“你說的都對,可惜,只有一點,錯了,還是關鍵的一點。”原慧的語氣並無木子想象中那樣緊張,反而風清雲淡:“說這些話無非你是想顯示你的聰明你的不反你腦力的高強你眼光的犀利。可是有什麼用?你自己也說,進了這個山莊的門,你就是一塊爛肉而已,隨我擺佈。既然如此,一塊爛肉的話,又有多少價值?!除非……”
原慧眼底黯了黯,詭譎的眼睛慢慢地浮出一層陰鬱猙獰的黑霧,握住斧枘的手指,再次一點點地收緊!
“除非這塊爛肉另有所圖!”隨著聲音一起壓下來的,還有那重重的風聲,和犀利的斧刃!
木子只覺得脖頸處一涼,知道不好,顧不上流血的手臂,立刻便向左邊抱膝滾去!
電光火石間,斧刃從她頭頂處擦過,幾乎是掠過頭皮的距離,瞬間便削落了她高高盤起的髮髻!
長髮如瀑布,婆娑蜿蜒而下,蓋住了木子的頭臉。
一擊未中,原慧隨即又是一擊,木子來不及喘息,只得再次急閃而避!
“你是個聰明人,從不會做無用功,既然知道出不去,又何必說這些長篇大論?反正你早自認真相已經在心中,何必要求得我的認同?我說是或不,對你的結論會有任何影響嗎?”原慧邊瘋狂地舞動利斧,邊譏諷地開口:“所以你的行爲就只有一個解釋說得通,那就是刺激我,好給你流竄出去的那兩個朋友,拖延點時間!”
木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成拳頭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血從上臂流下,好像一注暗色花紋,刺破肌膚,慢慢紋到她眼前。
“拖延時間?有什麼用?”她反問對方:“你不是早說過我們都是爛肉了嗎?在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兒,能怎麼逃跑?”
原慧大笑:“沒錯!就當你這話是試探我的老底,我也不怕告訴你實話!這裡就算你朋友能跑得出大門,也跑不了多遠!前後都是荷塘,裡面暗涌水草,下去就是死路一條!通向高速的岔道,在剛纔我也讓蝦仔堵了!就憑你們幾個城裡的大小姐,靠11路公交車就想逃得出去?做夢也做不到這麼好!”
她本意想
打擊木子之邊的士氣,不想反說得木子信心大增。
無論如何,現在原慧還不知道索樂和楊美已經拿到了車鑰匙。
“你也別這麼自信,”木子勾了勾脣,眼神中掠過一絲冷厲:“我朋友早就跑出去了,這會兒沒聽見動靜,也許她們已經跑上高速了也不一定!”
當然是謊話。
不過現在,就是拿謊話當真話說的時候。
原慧的眼底浮現出一點跳躍著的黑色火焰,捏著斧枘沉默許久,她忽然輕笑了起來。
“也許吧。”丟下這三個字,原慧忽然轉身向後,木子大驚,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原慧不知從什麼地方出去了,客廳裡,竟只剩下她一個人!
木子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搜尋著索樂和楊美的蹤跡。
可目光所及之處,能看清的只是一片混沌,牆角邊,空無一人。
也許她們逃出去了,也許現在,正在向大門方向奔去?!
那麼原慧是去找她們了?!
自己剛纔的話,是不是反弄巧成拙了?!
一時間千百個念頭閃過木子的心頭,她的心跳得快要撲出胸口了,站在原地,忽然手足無措。
冷靜下來李木子,你給我冷靜下來!
想想這十幾年你是怎麼過來的一頭豬都啃下來了還在乎最後一隻蹄子嗎?!
將最後一句安之常說的笑話連著默唸了十幾遍之後,木子的心終於跳得沒那麼快,腦中眩暈的感覺,也終於不再那麼強烈了,也終於能迴歸到正常的思考過程中來了。
原慧不會去找人的,如她所說,外頭有那個蝦仔,也就是油頭男人看著呢,好端端的她爲什麼要丟下木子,跑去外面?!
這難道不是本末倒置?
本來木子纔是她最關心的頭號目標,兩人同處一室,她又手有利斧,怎麼說也是佔盡優勢,到嘴的鴨子就差往肚裡嚥了,怎麼還有丟出來的道理?!
正當木子百思不得其解時,忽然耳邊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一聲,又是一聲!
這聲音不正是剛纔自己和楊美她們,在衛生間裡聽到的聲音嗎?
怎麼這一會兒工夫,客廳也有了?!
難道兩邊的客廳,也是相連的?!
不可能吧?
木子當下也來不及多想,反正三十六計走爲上,萬一原慧回來,動起手的話地方窄狹總對自己無利。
想到這裡,木子立刻拔腿跑出花舫的大門,並隨即在漫天遍野的雨霧裡,尋找著楊美和索樂的蹤跡。
然而,什麼也看不到。
木子急得不行,想跑出門又舍不下安之,思來想去,最有可能發出聲音的就是與這裡隔牆相建的另一艘花舫,安之極有可能被關在那裡頭,這樣一琢磨的話,剛纔那聲音也就很可能,是她發出的了。
當然,那裡頭絕不會只有安之一人。
衛生間裡發出sos信號的那個人,現在應該也跟安之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