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的臉更紅了,讓張浩進來的同時,很淡然地道:“不是,纔在鍋邊煎蛋的。對了,你還沒吃吧?”
張浩見她這麼彬彬有禮,只得也以禮相待:“沒有,麻煩你了。”
安之楊美終於沒控制好,爆發出一陣狂笑。
“你兩演電影了吧?!看這臺詞功力生硬的!哎媽,笑死我了!”
“把我八塊腹肌笑出來了,哈哈!”
張浩尷尬起來,也許是因爲外頭下雨,他的頭髮也是溼漉漉的,臉則不由自主地有些發紅,眉目卻在晨光中顯得更加烏黑乾淨了。
木子看了一眼,臉就燒得厲害,只好慢慢退回廚房裡,邊罵那兩隻邊鎮定自己:“不知死活!吃我的還笑我!”
過後,猶豫間向外喊一一聲:“你進來吧,趁熱吃。”
楊美安之終於笑得岔了氣。
張浩get不到這事的笑點在哪兒,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很門清,那就是幾個姑娘在一起時,可能一件微不足到的事也能撓到她們的笑神經,這一點局裡聚餐時他就領教過,因此決定視而不見,聞所未聞,不去理會。
在木子有若利劍的目光逼視下,楊美安之也終於收聲。
終於安安生生地吃完早飯,張浩飽到慵懶的地步,幾乎不願從飯桌旁站起來,不過很快一塊抹布被丟到他面前:“別想吃白食啊!幹活!”
張浩笑笑,有些艱難地站起來,才走到水槽邊,木子的聲音又從背後響起:“案子查得怎麼樣了?說好合作的,有什麼線索可不能獨吞!”
張浩終於嘆了口氣:“大小姐,能不能先放過我?才吃得腦部缺血了,你這兒又是洗碗又是逼供的,上吊也容人喘口氣不是?”
木子哼了一聲,面帶鄙夷地走上陽臺,給香草架上的寶貝們鬆土去蟲:“就知道你是個單線程!”
張浩只有苦笑的份了。
最近雨水太多,陽光太少,香草們都有些懶洋洋的沒什麼精神,木子看看盆裡,倒是沒什麼積水,水流很通暢,就是曬不到太陽,消不了毒之餘,光合作用也減少了,因此寶貝們都有些提不起勁來。
張浩洗過碗走到她身後,有些好奇她在做什麼,不料一見之下,大吃一驚。
這位大小姐,竟然在用手,一根一根地,拈著甘藍菜上的肥蟲!
“哎可惜城裡不讓養雞,”邊輕鬆對付這些別的女人看見就要唱出花腔女高音的軟體動物,她還邊有餘力在嘴裡感慨不已:“不然這些可是上好的飼料,都是純粹的高蛋白!”
張浩啞然失笑:“你可真夠彪悍的!”
木子不看他,淡淡地道:“養花種菜的人,這些有什麼好怕?它們”掂了掂手裡的小蟲們:“一無心計二不會傷人,怕什麼?”
張豪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不由得深看她一眼。
要不要告訴她,其實自己已經知道十三年前的那件事了呢?
她
會不會認爲,自己是有意窺探她的隱私呢?
猶豫之間,木子已經直起身來:“你查全亞了麼?孫茨華這個人,你知道多少?”
“跟你知道的一樣多,”張浩想了想,“不過我家裡,倒是跟他打過些交道,這個人水很深,最好輕易別去碰他。“
木子冷冷加了一句:“除非,有確切的證據。”
張浩臉色微變:“一絲纖維,一塊地毯,可算不上什麼確切的證據。”
木子還是很冷地回:“我知道,不過這只是目前查到的證據,這才二天而已,再過幾天,就難說了。”
張浩的語氣變得嚴厲冷毅:“你又想幹什麼了?”
楊美和安之靠在陽臺門裡,聽到這裡直嘆氣,對視一眼後道:“這兩人怎麼說著說著,就一付公事公辦的腔調了?”
另一個就點頭:“一點男女之情都沒有。”
“談到查案就變了個人!”
“彼此彼此,我看只有上了飯桌才能變得正常。”
這時木子的聲音變大:“我就不信,他跟好房網關係那樣密切,還差點非法拘禁了我,你們就一點查不出來?“
張浩的聲音明顯是忍著氣了:“孫茨華的關係網很大很散,別說好房網,這市裡提得上名的公司,幾乎都跟他有過業務往來,再說非法拘禁,那也是有一定條件才能判定的。如果孫茨華說他只是想請你留下來,跟你談談,怎麼辦?”
木子嚴詞厲色:“我跟他有什麼好談?!我是他這樣人物眼裡看得見手邊摸得著的嗎?他找我談,這本身就有問題!”
這回不待張浩開口,楊美聽不下去了,衝安之示意,讓她想法子拉開這兩正脹氣的火藥桶。
安之會意:“木妹妹,你過來看看,我找到那天那個電梯裡醉漢撿花的地方了!”
張浩一怔,馬上下意識低頭看去,就看到秀秀氣氣一張臉,蒼白瘦弱,嘴角處,繃得很緊。
可她的眼睛格外的黑,黑得滲人,那讓人碰上便冷到骨子裡的眼神,叫他心頭一震。
“來了。”木子瞬間變了個人,剛纔一股腦的衝勁化成雨霧,消失在乾燥冰冷的房間裡。
與之相比,張浩寧可受她搶白,也不願看她如此失色。
他本能地想跟在她身後,不過木子彷彿腦後長了眼睛:“請留步。”
三個字說得乾淨利落,一點餘地不留。
不過安之倒沒有說謊,確定她從保安室的監控中,找到了那束,由薰衣草,百合,和木蘭組成的花束。
因它所被安放的位置,就在小區東邊圍牆的一隻公共垃圾桶邊。
東邊是主幹道,車來車往,不遠處還有個公交站臺,人流甚多,住在這個小區的上班族,懶得開車或害怕擁堵的,都會選擇在這裡乘車,近的直達,遠的可轉地鐵,十分方便。
因此,這裡幾乎可算本小區的重要交通樞紐。
而那束讓木子驚心不已的花,便安安靜靜地,躺在公交站臺後一米左右的人行道上。
盯著屏幕上那把黑白相間的花束,木子久久不能移開目光,直到雙眼痠疼到幾乎要流淚,才匆匆地將視線移外窗外。
雨是迷濛蒙的,夜裡止了片刻,從黎明時分又開始了,一陣接一陣,風吹過來,細珠簾似的飄到東,又飄到西。
安之不看木子,裝作在讀一本八卦雜誌,不過眼角餘光從監視器裡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以決定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
事實上她查到放那花束的人了,只要再將時間向前退回二十四分半鐘,就能看見那個人的身影。
不過安之沒有把握,不知該不該把這段放給木子看。
木子半天沒說話,不過臉上的表情卻安之有些琢磨不定,她似乎在想著什麼,陷進去似的,沉默著。
她在想什麼呢?
老家的後院裡,一地的南瓜藤,絲瓜藤,葫蘆藤。架子是父親親手搭起來的,後來散了,藤蔓就在地面上錯亂地爬著。南瓜葉子裡,伸出幾株月季花,到了季節,自顧自地一期期開花。
在院子底的角落裡,有一棵香椿樹,樹冠很大,罩了一片陰地兒。那裡頭,就埋著她三十年前的回憶。
小小的一隻鏡框,小小的兩個人兒,頭挨著頭,臉貼著臉,嘴角一樣上揚,長髮一樣飄逸,還沒長成少女呢,卻已有豆蔻的模樣。
可以想見,長大後,將是美人兒一雙。
因院子不大,花木藤葉擠擠挨挨的,就很熱鬧。木子小時曾在南瓜藤葉裡翻,有時候就會翻出一個金黃色的小南瓜紐,是自己落籽長的。她把小南瓜紐很珍貴地拿給好朋友看,獻寶似的,兩人一起笑,然後,南瓜紐就供到了對方的案頭。
木子長長地吸了口氣,本能地擡頭想去摸頭頂的髮髻,不過才伸到一半,卻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安之將她的動作收進眼裡,卻還是忙著在八卦雜誌上轉眼珠,一言不發。
廚房裡,張浩靠在冰冷地不鏽鋼操作檯邊,雙手抱在胸前,同樣沉默不言。
楊美坐在他面前,竟有些怯意,彷彿坐進了審訊室,對方身上有種不怒而威的力量,讓她一時間心裡毛咕咕的。
當然,也就不說話了。
氣氛沉悶,不管是安之那邊,還是廚房這裡,雖有四個人,卻安靜得幾乎能聽見外面的雨滴聲。
淅淅瀝瀝,婆娑蔓延在窗間。
“其實我已經知道了。”
張浩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楊美一跳:“你知道什麼了?查到李西人在哪兒了?”
不知何時起,她已不自覺地移到了張浩斜對面,這時就看見對方英俊沉毅的側臉,臉頰有些陷進去,然後再鼓出來。
張浩吁了口氣。
“不是李西,是十三年前,B鎮上的那件事。”
楊美的心不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