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馬蹄聲在前方響起,雪芊著一身嫣紅色藕絲琵琶衿上裳,百褶如意月裙,紅石榴銀刻蝶花釵與這身麗裝相呼應,粉撲撲的臉色比白玉頸畔處的紅石榴項墜還紅潤光澤,自是嬌俏的美人。
身邊同坐在馬車里的雪蔓選擇了件丁香色白銀繡梅花上裳,月白繡紋紗裙,發(fā)髻間佩戴著芙蓉垂珠月釵,細彎柳眉沾染著一點沉靜淡然,額心繡畫一朵淡紫色的梨花鈿,如今的雪蔓氣質越發(fā)內斂溫婉,端莊得體了,獨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大氣。
雪芊打了個哈哈,隨老太太去香山怎知要起個大早,真后悔昨晚不應該跟鈴蘭聊天聊到很晚,眼下困意襲人,雪芊打哈哈打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鈴蘭一旁沏了杯清茶端給雪芊,讓她醒醒神,雪芊接過,又是一個哈欠,雪蔓看不過去,笑道:“瞧你個小懶蟲,不過起得早了一點,就困成這樣?”
“姐姐,我困得不行了,咱們去香山是不是還要很久的路程?我先睡一會啊!”雪芊將熱茶喝干,茶盞放回小木桌上,就靠著雪蔓的肩閉上了眼睛。
雪蔓笑而不語,任雪芊倚著自己睡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雪芊感覺有人拍自己的肩,她迷糊著睜眼,問:“到地方了啊?”
雪蔓,笑道:“老太太都已經下車了,別讓人等。”
雪芊聽了蹭地一下子坐了起來,飛快起身掀簾,卻見馬車才剛剛行駛進山林間的寺院腳下,回頭看見雪蔓和鈴蘭掩面而笑,夏鵑雖然在沏茶,卻也是笑意盈盈。
“姐姐,你忽悠我啊!”雪芊臉上三道黑線地盯著車廂內的三人。
雪蔓放下絹巾,笑著說:“我不用這樣的方法,你能這么精神?已經到了寺院門前,車子不能上石階,還需要徒步而行。”
話畢,馬車漸漸停了下來,雪芊瞧著她們前面的馬車已經開始下人,雪芊忙一個飛步跳躍,從馬車上落地,駕馬的車夫和小廝第一次見姑娘家這么下車的,兩人瞪大的眼睛都快掉落到地上了。
雪芊這才恍然,因為剛剛睡得迷糊,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還當是運動會百米短跑冠軍的杜曉呢,不禁有點窘迫,再看看雪蔓由夏鵑攙扶著,踩著在馬車邊上放置的小凳,文文弱弱地拽著裙衫下了車,雪芊頓時覺得自己就是鐵錚錚的女漢子。
雪芊看見那車夫和小廝很鄙夷地看著自己,自己卻也不示弱,朝他們狠狠地瞪了過去,兩人畢竟是奴才,瞬間低下頭不敢再看她。雪芊這才得意地拍拍裙衫沾上的塵土,朝著已下了車的老太太走去。
雪蔓和雪芊陪在老太太左右,緩步進了香山的清浣寺。
拜了佛,上了香,老太太要聽寺院的主持講佛理,雪芊只覺得百無聊賴,于是請了恩準,帶著鈴蘭到寺院旁邊的溪林處散散步。
天天做宅女,可把雪芊悶壞了,終于出來透透氣,今日天光明媚,自己的心情也是極好的,和鈴蘭在溪邊嬉鬧了片刻,覺得還不過癮,就想朝著遠處那片夢庭花叢去看看。
“哎,小。姐,那邊已是里寺院有些遠了,咱們還是不要過去了吧?”鈴蘭擔憂地道,想拉著雪芊回去。
雪芊好不容易出來逛逛,怎么肯聽,就說:“沒事的,咱們就是那邊玩一會,放心。”
鈴蘭沒法,只好陪去,夢庭花在現代是沒有的花種,雪芊自然稀奇,接近花叢時就聞見輕悠悠的香氣撲面而來,甚是好聞,自己不禁歡悅,小跑著朝那白色香瓣又透著粉脂的花朵摘去,沒注意到腳下的雪芊被什么東西絆了一跤,摔個跟頭,別提姿態(tài)多狼狽了。
“哎呦,我的膝蓋。”雪芊蹙眉,感覺到腿間火辣辣的疼,最近也太倒霉了吧,不是扭傷了腳就是摔傷了腿,早知道今天出門應該看看黃歷了。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啊!!”鈴蘭尖叫起來把雪芊嚇了一跳。
雪芊也跟著大叫:“啊~鈴蘭你干嘛啊!”
“花叢里有人!”鈴蘭指著剛剛雪芊絆倒的地方。
這荒郊野外的,怎么會有人躺在地上?雪芊剛剛碰到的該不會,該不會是……尸體!
“啊!”雪芊被自己的想法嚇到,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就看見鈴蘭也是提著一顆心,卻對著雪芊道:“他,他好像還活著。”
“救……救……”雪芊屏住呼吸,聽見花叢里傳來非常虛弱的聲音,她急忙起身,也顧不得腿痛,對鈴蘭道:“你去看看。”
“小。姐,我有點,不敢去。”鈴蘭也是慌了,從來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形。
雪芊覺得此時若是不管此人,豈不是見死不救,太沒仗義了,她實在不忍心轉身離去,于是自己提著膽子朝著那人走過去。
“小。姐,別去。”鈴蘭攔著,怕雪芊有危險。
“沒事,我去瞧瞧。”雪芊細細打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男子,他面目英俊,身穿靛藍色云紋縐紗袍,烏發(fā)被金累絲鑲寶石青玉發(fā)冠豎起,腰間的嵌寶石白玉繡龍戲珠腰帶精致美觀,佩戴的青玉司南佩更是晶瑩通透,看著這身打扮,想來此人一定是非富即貴之人。
不過怎么看起來有點眼熟呢?
雪芊見他雙唇發(fā)紫,一定是中了毒,在瞧他的腿上有兩點血跡滲出,問鈴蘭道:“他中了什么毒?”
“應該是蛇毒吧!”鈴蘭也觀察道。
“你把咱們提前預備的蛇蟲毒解藥拿出來。”雪芊說。
“可是小。姐,這藥很稀有,能解五毒,咱們府上本就不多,如今我可只帶來這一顆,真的要給他用嗎?”鈴蘭有點舍不得,想著如果給了別人,小。姐被蛇咬了,可就沒有第二顆了。
“哪就那么巧,他好像快不行了,趕緊救人,救完人咱們趕緊回府便是。”雪芊拿過鈴蘭手中的藥丸,給中毒的男子服下了。
忽然聽見噠噠馬蹄聲,隨之傳來了呼喊之聲,好像是在喊著誰的名字,雪芊離得太遠聽不太清楚,想必是來尋中毒男子的,就讓鈴蘭幫忙將男子拽出花叢,有利于讓尋他的人發(fā)現。
從那暗幽幽的花叢中被拽出來后,陽光照應下的男子越發(fā)俊朗,雪芊終于看清了他的容貌,那眉宇,那鼻梁,還有處于昏迷狀態(tài)而瞇起的眼睛,修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為什么這么像她認識的那個人?
鈴蘭聽見尋人的聲音越來越近了,道:“小。姐,我們該走了。”
雪芊有些出神,在鈴蘭幾次提醒下終于回過神來,又復看了男子幾眼,便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雪芊神色恍惚,誰說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雪蔓疑惑不解,鈴蘭就將救人之事告知了雪蔓。
“小。姐為了救那人,將那顆珍貴的五毒解藥都給了他,回來之后就好像丟了魂似的,當時就很依依不舍的離開,難不成小。姐許是動了心思?”鈴蘭笑著同雪蔓講。
雪蔓馬上會意,將手放在雪芊的雙眼前晃了晃,道:“哎,醒醒,是人家中毒了還是你中毒了?怎么感覺你倒像是無藥可救了?”
雪芊看見白皙的手臂在她面前晃啊晃的,這才回了神,將雪蔓的手揮開道:“姐姐,你干嘛?”
“哎?我們說了什么你沒聽見嗎?”雪蔓輕笑著。
雪芊不耐煩地蹙起眉來,道:“說什么啊?”
“瞧瞧,不過是碰見了個素未謀面的俊公子,怎么就這般魂不守舍的,當初是誰還說要長伴青燈古佛的?如今就這樣將自己的心丟了?”雪蔓打趣地說著。
雪芊這才明白她們在討論什么,沖著鈴蘭佯裝怒怨道:“跟扶桑是不是待久了,也學會她的多嘴了?”
鈴蘭仍是笑,知道雪芊并未真得生氣,道:“小。姐,你若真是有心思,不如我們打聽打聽今日那受傷之人是那家公子,可好?”
“我看啊,這事要盡快,我的妹妹好不容易動了心,可不能叫那俊公子跑掉。”雪蔓一旁附和著道,鈴蘭和夏鵑就笑得更歡了。
“不要。”雪芊臉色卻冷了下來,道:“如果有人打聽,就說我從來沒有出去過。”
雪蔓幾人見了雪芊這個反應,更是不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妹妹可是覺得我們開玩笑有些過了,生氣了不成?”雪蔓忙關心地握住雪芊的手道。
雪芊也覺得自己轉變得太快,嚇著她們了,回頭時嘟起小嘴,裝作不高興道:“你們就知道拿我打趣,也不關心關心我腿上的傷?人家現在可是病人好不好?”
雪蔓聽了,這才寬了心,瞧著雪芊那已經被包扎好的膝蓋道:“你呀,總是蹦蹦跳跳的,又馬馬虎虎,能不摔著嗎?以后走路要慢要穩(wěn),好歹是咱們侯府千金,讓旁人看了,豈不笑話?”
“知道了,姐姐,以后我會注意。”雪芊乖乖地順從著,心思卻還是想著那個中毒的男子,他真得好像那個人,雪芊本以為自己在經過那件事后,將心底最深的傷痛掩埋,而如今再次看見與他相似的男子之后,才明白自己一直放不下那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