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職業習慣楚天涯撲地就臥倒,小飛馬上躲到了樹上,蕭玲瓏宛如靈狐的輕盈閃躲,阿達與阿奴則是死死擋在了蕭玲瓏面前。阿奴雙拳狂舞滴水不漏,叮叮當當的打落無數箭矢——原來他手上,已經戴上了一個及肘長的鐵拳套!
一輪箭雨罷后,四面八方涌出百八十人來,個個張弓結弩執刀挺槍,其中有人大喝道:“定是青云堡的探子奸細,拿下!”
楚天涯挺幸運沒有受傷,這時從地上爬起身來,大聲道:“眾好漢不要誤會!我是馬擴馬二哥的生死兄弟,特來尋他!”
“馬二哥的兄弟,怎會鬼鬼祟祟這時候跑來?別聽他訛詐!”
楚天涯一聽這話,心里反而有底了:至少對方知道馬擴!
“眾好漢如果不信,可以將我們執拿去見馬二哥!”楚天涯大聲道,“我們保證不反抗!”
眾人將信將疑的商量了一陣,有兩個高大的漢子提著刀走近前來,將楚天涯等人仔細的打量了一陣,說道:“保險起見,得要先把你們綁了,再能帶去見馬二哥!”
“行,動手,綁吧!”楚天涯無所謂的笑道,又對蕭玲瓏說道,“只好暫時委曲三位了。”
蕭玲瓏等人也未多言,四人就一起由得這些山賊們綁了,押著往前走。小飛藏在樹上,嚇得膽戰心驚,大氣都沒敢出。直到一行人徹底走遠,他才小心翼翼的溜下樹來,尋了個僻靜小徑發瘋似的往青云堡奔去。
眾山賊派了十幾二十個人,押了楚天涯等四人一路前行。走了約有七八里山路下了一個山坡,地勢突然一片平坦開朗,夜色之中隱約可以看到前方有一座城池,宛如巨獸俯臥在這深山老林之中。
此刻,城池周邊火光耀眼喊殺震天,的確是有人馬在攻打城池。因為隔了有兩三里遠,楚天涯看得并不是太清楚。但眼前的陣勢卻是一目了然了——臨時搭建起來的寨子里,整齊的站立了幾千近萬人,個個手執刀槍匪氣縱橫,儼然就像是正規的軍隊!
楚天涯等人被押進來的時候,這些個山賊個個冷酷又兇殘的瞪著他們。尤其是看著蕭玲瓏這個絕色大美人,沒人不眼泛綠光連吞口水。但看得出來他們的規矩還挺嚴,全都老實的站著,沒有一個人輕舉妄動上前來調戲。
“到了,這里就是馬二哥的營帳。等到當面抵認,看你們還敢訛詐!”眾山賊將楚天涯幾人推攘著到了一個帳篷邊,便有人進去通報。
到了這里,楚天涯反而放了心——既然馬擴在這里,那還怕什么!
蕭玲瓏就挨著楚天涯站著,這時低聲道:“我剛來時看了一眼,這些山賊當中果然有不少是契丹人。”
“哦,這能看出來?”楚天涯驚訝道。
“你不能,我自然能。”蕭玲瓏說道,“我大遼國滅亡后,曾經的軍隊與百姓都四下逃亡。太原本就毗鄰遼國的山后九州,尤其是靈丘、飛狐等地,兩國的百姓向來私下互商交從頻繁。我敢斷言,大遼亡國后,有不少契丹人都從飛狐古口逃到了南國?!?
“飛狐古口的大名,我倒是知道。這是晉北之地通往北方的必經之路,有一處有名的天險被稱作‘飛狐倒馬’,?!背煅暮闷娴牡?,“你對這些地方,仿佛很熟?”
蕭玲瓏頓了一頓,說道:“我沒來過,但我聽說過許多關于這地方的傳聞。”
這時阿達低聲插了一句,“我們主人的封號即是‘飛狐郡主’,名義上飛狐縣境內還有主人的封邑。不過那里隸屬宋境,便只是虛封了名號?!?
“飛狐郡主?”楚天涯不由得笑了一笑,“蕭飛狐?”
蕭玲瓏沒好氣的白了楚天涯一眼,“這有什么好笑的?——不過,以前還真是有人這么稱呼我?!?
二人聊了沒幾句,就有兩個山賊兇巴巴的上前來喝斥,讓他們不得交頭結耳。
正當這時,馬擴從營帳里大步沖了出來,歡喜的叫道:“楚兄弟?是我那楚兄弟來了嗎?!”
“馬二哥,正是小弟!”楚天涯大聲回道。
“哈哈!真是我楚兄弟!”馬擴喜出望外大步流云的沖來,遠遠的就大吼道,“混賬,還不松綁?!”
眾山賊匆忙給楚天涯等人松了綁。馬擴上前來驚喜的握住楚天涯的肩膀,“真是你啊,好兄弟!可是想煞哥哥了!”
“是啊,馬二哥,是小弟!”楚天涯笑道,“我來給馬二哥引薦——這位是太行七星山的蕭玲瓏蕭女俠,是我們的同道中人。另兩位是他的仆從,阿達與阿奴!”
馬擴便正看了蕭玲瓏等人一眼,不由得面露驚訝之色,“好個英氣縱橫的絕色女俠?。 捙畟b,馬某失敬了!”
“不敢當?!笔捔岘嚨坏谋亓艘欢Y。
“快請帳內敘話!”馬擴一把拉起楚天涯的手腕,又對蕭玲瓏道,“蕭女俠,請!”
一行人進了帳內,馬擴連忙差使手下的小嘍羅呈上酒肉,笑道:“這窮山僻壤的又行軍在外,實無什么好招待。楚兄弟,蕭女俠,對不住了!”
“馬二哥,咱們自己人就不必這么客套了。小弟也不是來蹭飯的。”楚天涯笑了一笑,說道,“小弟此來,專為一件大事!”
“哎,你不說,我也知道。”馬擴有點懊惱的拍了一下大腿,“可是因為眼下我們圍攻青云堡?”
楚天涯點點頭,正待說話,一看旁邊還有好些個山賊手下,便打住了。馬擴會意,便將這些人都轟了出去。
“楚兄弟,我也正十分為難。”馬擴說道,“我初來乍道恩信未立,在和尚洞里說不上什么話。好在我曾經是個都監也算有點出身,加之會帶兵有些本事,寨主才對我另眼相待——說起來,馬某真要感謝七星寨的大寨主!”
說罷,馬擴就對蕭玲瓏抱拳而拜,“若非貴寨主一力周旋,馬某恐怕要進退維谷死無葬身之地了!”
“馬二哥太客氣了。”蕭玲瓏答道,“竟然同是抗金義士,就應當是親如家人。只是不知,馬二哥怎么又帶兵來攻打青云堡了?眼下這重要的節骨眼上,我們自己人怎么能內耗呢?”
“誰說不是??!”馬擴嘆息了一聲,說道,“但我真是無力阻止。縱然是我不帶兵來,也會是其他人——楚兄弟,至打我加入和尚洞之后,張寨主和各位頭領便要我先納了投名狀,顯露幾分本事給他們瞧瞧,也好給我分把交椅來坐。無奈之下,我只好聽從張寨主的號令,帶了幾百嘍羅,將青云堡屬下的兩三個小寨給踏平了。原本以為此事就此了結,我也可以和張寨主說起抗金之事了。豈料,我不說還好,一說……他就鐵了心要短時間內拿下青云堡!”
楚天涯皺了皺眉頭,說道:“難道是張寨主擔心金人南下之后,他自己的山寨無力抗拒金兵,因此才要搶奪青云堡做為屏障?”
“楚兄弟聰明,正是此意?!瘪R擴又連拍了幾下大腿,并懊惱的搖頭,“怨我、怨我!是我腦子太笨又不善口舌,非但沒能說服張寨主和青云堡講和,還主動挑起了兩方的爭斗!”
楚天涯的表情越發凝重,“照此說來……那個張寨主并無抗金之心啊?大難臨頭之時,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摒棄前嫌聯合抗金,而是先給自己找一個結實的龜殼,先行自保?”
“他的話卻是這么說——”馬擴說道,“大敵當前,必當先行攘撫周邊,才好統一號令,合力抗金。他說,必須趕在金兵南下之前消滅青云堡,一統西山十八寨。到那時,十八寨人馬全部聽從他一人號令,也可免得號令不行、指揮無度?!?
“說得倒是冠冕堂皇……”楚天涯的眉頭深深皺起,低聲道,“馬二哥,以你看來,這個張寨主究竟是個什么樣的為人?”
“這個……”馬擴為難的搖了搖頭,“我來的時間還不長對他并不十分了解,還真不好說。表面看來,這人倒是一身豪爽很講義氣,要不然和尚洞的人也不會服他。但我總感覺……此人心術有點不正!”
“畢竟是殺人放火的綠林匪盜,心術能正到哪里去?”楚天涯低聲道,“馬二哥你只說,他有沒有可能抗金救國?”
“難說!”馬擴表情凝重的搖了搖頭,“在他心里擺在第一位的,就是奪回青云堡、報仇血恨。其他的,我都一時看不出來。此人,頗有點城府和心機。”
“那可就難辦了……”楚天涯低吟了一句,這時青云堡那邊傳來的喊殺聲越發慘烈了。
楚天涯一個激靈,忙道:“馬二哥,你快快先把人馬撤了!”
馬擴驚了一驚,為難的皺起眉頭,說道:“我雖然是掛帥用兵,但也只是奉了張寨主之命行事,只是個負責調兵譴將安排戰術的傀儡,手下并無實權。今次和我一同出征實際掌權的,還有十幾個大小首領。我若鳴金收兵,他們必然驚怒生疑!”
“先別管這么多了,咱們耽誤一刻,就要多死好些個人,和尚洞與青云堡的仇恨就要加深幾分!”楚天涯急道,“我此行,就專為調解兩家罷兵休好而來!青云寨的寨主,與我有交情!他那一方,我自去說!”
“原來是這樣?”馬擴咬了咬牙,“好,那我就下令,暫且罷斗!明天寨主就算怪罪,我也頂多挨頓臭罵,總好過白白犧牲許多性命!”
“可不是!”
馬擴也就不再遲疑,急忙下令鳴金收兵!
這一伙山賊,非是尋常打家劫舍小打小鬧的草寇,用現在的話說,他們實行的還是“軍事化”管理。寨主張獨眼就以“元帥”自稱,還給自己取了個名號叫‘冠軍帥’。寨內規矩森嚴如同軍隊。馬擴命人鳴金兵不到片刻,果然喊殺聲就消弱不少,正在攻城的和尚洞人馬陸續都撤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