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童貫身亡的消息時,王稟如遭雷擊,險些站立不穩(wěn)。
Www★тт kān★C ○
但知府張孝純及上下官吏將軍們,皆是束手無策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全都眼巴巴的看著他,等他主持大局。
王荀只好先將父親扶到后堂暫且歇息。
良久,險些暈厥的王稟總算穩(wěn)住了心神,問道,“荀兒,天涯呢?”
“他被劉延慶給抓了,還游了幾天街。不過昨夜王府大火,有人將他救走了。現(xiàn)在不知所蹤。”王荀小心的答道。
“劉延慶為何抓他?”
“據(jù)說是有人供出了他是西山賊寇……”
“那劉延慶呢?緊要關(guān)頭,他這個副都指揮使為何不出來主持大局?”
“劉延慶……已是不知所蹤。”
幾問幾答,王稟心中頓時醒悟了大半。他不由得閉上眼睛長嘆了一聲,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父親,怎么了?”王荀擔(dān)憂的問。
王稟睜開眼睛,老眉深皺表情憂戚,但眼神卻是剛毅決然,“走吧,先去穩(wěn)住軍隊!”
當(dāng)天,王稟便在劉知府與眾將的推舉之下,暫時執(zhí)掌勝捷軍的軍權(quán)。為免軍心大亂引起民眾恐慌,童貫遇刺的事情暫時隱而不發(fā),軍中也沒有正式給童貫發(fā)喪。王稟所在的都統(tǒng)府,暫行河?xùn)|宣撫司的一切軍政大權(quán)。五千余勝捷軍被調(diào)入了太原城內(nèi),維護治安穩(wěn)定人心。同時,知府衙門與軍隊一同派出大批人手,在太原府境內(nèi)挖地三尺搜拿耶律余睹,并尋找童貫的首級。
同時王稟還發(fā)出了一條密令——就在太原城內(nèi),以緝拿王府縱火犯為由,暗中搜拿楚天涯!
楚天涯暫時棲身的只是一家普通客棧,免不得也要被搜到。
就當(dāng)一隊兵甲氣勢洶洶的沖進(jìn)房間要來拿人的時候,楚天涯正與白詡坐在那里安靜的下棋。孟德從旁觀戰(zhàn),小飛伺候茶水,乖巧的小艾在給打瞌睡的何伯捶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景象。
眾軍士眼見此景不由得愣了,領(lǐng)頭小校破口就罵:“你這賊子好不大膽,死到臨頭仍是這般悠閑!”
“楚兄,終于來了。”白詡右手食中二指捏著一枚白棋,微笑道,“你的預(yù)料總是這么準(zhǔn)確,王都統(tǒng)果然派人在城中搜捕你了。”
“那這盤棋我們還下嗎?”楚天涯扭頭看了那幾個軍士一眼,笑道。
“還是先辦正事吧!”白詡將那顆棋子扔進(jìn)了棋簍中,站起身來對眾軍士拱手一拜道,“諸位將爺,小生姓白,乃是太行七星山的一名頭領(lǐng)。旁邊這位壯士姓孟,乃是西山十八寨義軍之首。你們?nèi)羰乔苣贸煅模蓪⑽叶艘煌瑤ё摺!?
眾軍士再度一愣,都有點傻眼了,“如今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還有如此膽大妄為的賊寇?”
楚天涯笑呵呵的站起身來,“諸位同袍,就請將我三人帶去面見王都統(tǒng)。”
“你一個天殺的賊人,縱火越獄罪上加罪,還想見王都統(tǒng)?”眾軍士怒了,提刀上前就要用刀架住楚天涯的脖子。
驀然一道影子飛閃至前,頭前那個執(zhí)刀的軍士只覺得眼前一花、手腕如遭重錘敲擊,慘叫一聲刀就掉到了手上。
何伯笑瞇瞇的擋在了楚天涯身前,豎起一根指頭沖那軍士搖了一搖,“你們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憑你們幾個,還想在此造次不成?乖乖聽話,帶他們?nèi)ヒ娡醴A。說不定你們還有賞賜。如若再作兇頑,老頭子可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眾軍士都嚇壞了,方才還只看到這老頭兒像是個快死的人躺在那里,這突然一出手簡直快如鬼魅,顯然武功已是高到離譜。
“眾兄弟也看到了,我們根本沒打算反抗或是逃走,你們又何必兇巴巴的傷了和氣?”楚天涯仍是微笑道,“王都統(tǒng)是我恩師,我縱是犯了死罪,要見他一面也是人之常情。再者,我有天大的事情要與王都統(tǒng)上報,還請諸位行個方便。”
眾軍士面面相覷了一陣,只得依允。便沒敢綁縛或是上枷,只將楚天涯、白詡與孟德三人帶出了客棧,徑直往都統(tǒng)府而去。
何伯站在二樓的窗邊,看著楚天涯一行人遠(yuǎn)去,悠然的長吁了一口氣。
“老爺子,楚大哥不會有事吧?”小艾在他身后擔(dān)憂的低聲問道。
“放心,絕然不會有事。”何伯笑瞇瞇的道,“小丫頭,跟老頭子回家去,燒好飯、燙好酒,等他們回來一起吃晚飯吧!”
“好、好啊!”小艾驚喜之下嘴里都有點結(jié)巴了,“是回楚大哥家么?”
“是啊,苦命的丫頭,你以后也有家了。”何伯仍是笑瞇瞇的,滿是憐愛的看著小艾,輕嘆道,“我最小的女兒如果還在世,差不多也就是你這么大,十七八歲的年紀(jì)。少爺做了一件大好事啊,我一個孤老頭子,你一個孤苦伶仃的小丫頭,正好做伴。”
“那老爺子就讓奴家拜了做義父吧!”小艾說著就跪了下來,“奴家是個卑賤的苦命人,世上已無親人!今后,就把老爺子當(dāng)作親生父親來孝敬!”
何伯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了,“好,好,我就認(rèn)了你這個干女兒——起來吧!”
“那、那我呢?”一邊的小飛愣愣的道,“我也能拜老爺子做義父、或是拜你為師么?我便也是孤兒!”
“你?”何伯嘿嘿的笑了起來,“你那捂襠派掌門不是做得好好的么?——去,上街買點果子來吃,老頭子嘴饞了!”
楚天涯與白詡、孟德三人來到都統(tǒng)府的時候,正逢王稟剛剛從王府吊唁歸來。卜一看到楚天涯,王稟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眼中的神色頗為復(fù)雜。
楚天涯便上前施禮,“學(xué)生見過恩師。這兩位是……”
王稟一揮手打斷了楚天涯的話,沉聲道:“你已是犯法的囚徒,怎能如此堂而皇之的站在我都統(tǒng)府?——來人,將其拿下,送押牢城!”
“恩師且慢!”楚天涯知道王稟是個剛直不阿之人,又礙于人多眼雜只得如此故作,因此也不生氣,便道,“學(xué)生越獄逃亡,也是迫不得已。只為留下有用之身,將要事告之恩師。這兩位,一位是西山十八寨大首領(lǐng)孟德,另一位是太行七星山的軍師白詡。二位義士,皆有要事告予恩師。恩師何不先聽我等陳述?學(xué)生本是自投羅網(wǎng)前來,就沒打算要逃走。恩師要拿我,又何必遲在一時?”
王荀就在王稟身后,面帶喜色沖著楚天涯擠眉弄眼。
“好,老夫就先聽聽,你們有何話說!”王稟一抖戰(zhàn)袍,大步朝正廳走去。
楚天涯等三人便跟了進(jìn)去,王荀往廳前一站,將其他閑雜人等都給擋下,不準(zhǔn)他們?nèi)雰?nèi)。
王稟先在正位落了座,一雙老眼宛如虎目的盯著楚天涯一步步走進(jìn)來。
四下已無閑雜之人。
不等楚天涯站定,王稟劈頭就問,“是你設(shè)計殺了童太師?”
“不是。”楚天涯毫不猶豫的答道。
哪怕是心知肚明,楚天涯也當(dāng)然不會親口承認(rèn),否則以王稟的性格,他怎么也要給童貫一個交待、給自己的良心一個交待,不然他都過不了自己那一關(guān)。于是楚天涯只說道,“不出意料,應(yīng)該是耶律余睹所殺!”
王稟再問:“他為何要殺太師?”
“學(xué)生不知,只是隱約探知他曾有此心。”楚天涯對答如流。
王稟的鼻子里重重的吁了一口氣,眉頭緊鎖的點了點頭,“好,此事容后追問——你們?nèi)齻€,有何話語要對老夫講?”
“王都統(tǒng),小生謹(jǐn)代表我七星山與太行眾寨義軍,特此前來與王都統(tǒng)相商,一同協(xié)力抵御女真強寇入侵一事。”白詡上前一步拱手道,“這位孟寨主,與小生的來意皆是相同。我兩方人馬、九山十八寨共計四萬余,愿聽王都統(tǒng)調(diào)譴,只為護守太原、抗擊強敵!”
早在數(shù)日之前,王稟便與楚天涯議定要借助太原境內(nèi)的各寨義軍相助,共抗女真。眼前的局面,正是預(yù)計之中,原本也是件大好的事情。但王稟怎么也有點開心不起來。他深皺眉頭道:“都是楚天涯請你們來的?”
白詡微然一笑,“當(dāng)然是楚兄先行傳達(dá)了王都統(tǒng)的招邀之意,我等才應(yīng)招而來。當(dāng)然,除暴安良本就是我等綠林好漢的份內(nèi)之事。哪怕是無人相邀,我等也會仗義前來。”
楚天涯聽了白詡這話,頓時心中欣慰,更加覺得這人的確是聰明。因為他這些話說得足夠圓滑,最大程度的淡化了楚天涯與西山、太行諸寨的密切關(guān)系。從而,也就為接下來的“太行山獻(xiàn)納耶律余睹”打下鋪墊,那便就不會讓人過多的聯(lián)想到,楚天涯是與童貫被殺、耶律余睹被捕有關(guān)。
王稟點了點頭,臉色總算是好看了一些,還抱起拳來對白詡與孟德回了一禮,“諸位義士肯來護守太原,乃是本城軍民之福。王某在此先行謝過了!……只是,由于太師新喪、首級不知所蹤,兇手仍在逍遙法外,因此勝捷軍中一片人心浮動。恐怕王某還要費些時日先行穩(wěn)定軍隊,才能與諸位坐下來細(xì)商御敵之事。”
“太師被害從而導(dǎo)致官軍人心浮動,這對抗金大計極為不利。”白詡悠然道,“不過,如能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擒拿兇手、尋回太師首級,小生以為,官軍的軍心定能馬上穩(wěn)定下來,并能同仇敵愾眾志成城,共抗女真!”
王稟不由得臉色一沉,“聽先生話中之音,莫非你們有辦法擒拿兇手、尋回太師首級?”
“巧得很,日前敝寨某位頭領(lǐng)帶了人馬按例下山,設(shè)下路哨關(guān)卡準(zhǔn)備討些過往行人的紅利,卻不巧在大槐坡撞到一伙形跡可疑的女真人在倉皇北逃。兩伙人馬便廝殺了起來,女真人寡不敵眾多半被誅,領(lǐng)頭的一名將軍也被生擒。”白詡神色自若的侃侃道,“原本那位頭領(lǐng)以為,能就此截得一些金銀珠寶上山交差,卻意外的在女真人的行禮當(dāng)中,發(fā)現(xiàn)了一顆頭臚!”
王稟頓時拍案而起,“莫非便是太師首級?!——那女真將軍姓什名誰?”
白詡裝作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慢條斯禮道:“小生還尚未親眼見過那人,聽說好像是叫……耶律余睹!小生以為,如果那顆首級恰是太師所有,那這些女真人,定是兇手!”
王稟表情凝固的瞇著眼睛盯著白詡看了許久,總算是點了點頭,“那就有勞白先生,將那顆首級與耶律余睹,一同送到這里來!”
“樂意效勞。”白詡拱手一拜,“如果耶律余睹真是兇手,便是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
“好一個天網(wǎng)恢恢……”王稟搖頭笑了一笑,笑中的意味卻是復(fù)雜非常,既是苦澀亦有無奈。
楚天涯看在眼里,心中嘆息:王稟是個大明白人,他肯定是什么都猜到了。若非是為了圖全大局,他恐怕早就將我拿下法辦,為童貫報仇了。有了這樣的一個“案底”,我注定已是無法在大宋的軍隊與官場上混得長遠(yuǎn)。如果有將來,我的出路多半是……投身草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