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書芹滿意的看著榮軻的反應,面上的淚痕卻是半點沒有減少。
生怕他不知道當年的情狀。
開始斷斷續續的訴說起來。
當年之事,其實,榮軻知道結果,卻不知道細節。
她一直沒有尋到何時的機會告訴他。
現在,正是好的時機。
最初,她并不知道父親的心思。
她愛慕榮軻的事情,世人皆知。
父親卻遲遲不愿意松口。
直到出嫁前的一段日子,父親突然的同意了她的請求。
準許她嫁入皇室。
當時,她當真就是待嫁的小女子,完全不諳世事。
老一輩的人說出嫁前見面不太好,所以她便安心的在府中待嫁。
沒曾想,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她才終于明白,何為皇室。
出現在她房中的,不是朝思暮想的榮軻。
而是太子,榮乾。
她哭過,鬧過,卻沒有一個人愿意幫她。
新婚夜,她不惜用刀自盡。
只為了不嫁給榮乾,不愿意賠上自己的一生幸福。
可是,事與愿違。
榮乾本就對她有心,自然不會看著她死在自己的面前。
她撿回了一條命。
經歷過死亡的恐懼的人,是很難有第二次自殺的勇氣的。
她也是一樣。
更何況后來,父親直接扣押了母親。
母親年老體弱,在府中本就不受寵。
她與母親相依為命多年,一朝出嫁,母親在府中更是沒有依靠。
父親表面上是將母親好好的對待著。
實際,卻是最直接的人質。
她進退兩難,沒有辦法,最后只能屈從于現實。
委身下嫁于榮乾。
榮乾不是不知道她對榮軻的心思,所以在府中的日子,她沒有辦法和外界接觸。
更加是不知道,榮軻那邊的消息。
在外人看來,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自愿嫁給榮乾的。
后來,等到她再見到榮軻的時候。
為時已晚。
榮軻的平靜的聽著過去的往事,眸中的暗潮洶涌,卻是很好的泄露了他的情緒。
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
甚至于,華書芹自殺的模樣,還能在他腦中浮現出來。
她走到今日,的確是自己的錯。
一生幸福,終身不孕。
都是拜他所賜。
分明當年,守護著母妃的時候。
因為甜膩的糖蒸酥酪。
他曾發過誓,定會好好的護著眼前的人。
可是終究,是他違背了當初的諾言。
華書芹看著榮軻的臉色慢慢的緩和了幾分,就知道自己的計謀算是成功了。
這時候,他應該的是不會再追究自己這次的失誤了。
左右死的是池家軍的人,不是誅圣閣的,還好。
池裳既然膽敢和她搶人,她自然不會輕易的放過。
現在在京都,就是她的地盤。
她絕對不會允許任何意外的事情發生!
“對不起,這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華書芹眸中含著一汪淚水,分分鐘就要掉下來的節奏。
榮軻心底喟嘆。
想要斥責,卻說不出來。
除卻這次。
似乎,她也的確的是沒有耽誤過自己。
這一次,也算是一個例外。
“從今日起,你的人,本王會送回去。”
所有曾經與她有關系的,全部都會送回去。
華書芹點頭,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知道了,以后不會了。”
以后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這是最后一次。
很快,很快就有機會。
她就可以出宮。
如今她平安無虞,榮軻只將她放心的留在宮中。
可是,如今榮軻已經到了京都,自然的是不需要她的幫助。
只要她有危險,被人懷疑。
她相信,榮軻不會丟下她不管。
到那個時候,她就可以離開皇宮。
這次,算是一個契機。
榮乾遲早會知道,那是她的人……
湖邊冷風微涼。
吹得人直打顫。
看著華書芹的模樣,榮軻的腦中,不自覺的就浮現出了池裳的模樣。
尤其是,方才自己出來的時候,她是那樣的眼神。
一時間,已經完全沒有心思應付面前的人。
死的人是池家軍,現在,也算是對池裳有個交代。
只是這個交代。
只怕是會讓她……
榮軻莫名的不敢想下去。
“本王派人送你回去。”不由分說的,直接的是將暗衛給叫了過來。
自從上次的事情以后,他與華書芹的見面,已經不會帶任何人。
就連暗衛,都是藏在較為隱蔽的地方。
只有他發信號,才會現身。
“榮軻,我……”她想說,她好不容易見到他一次,眼下還不想走。
可是她不是瞎子。
此刻更是看的出來,榮軻的眼神,完全的就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很心急。
心底嫉恨的種子一下子的全部的冒了出來。
因為誰,因為池裳么?
這樣的境況,她決不允許維持許久。
絕對不會!
還未等到華書芹回過神來,眼前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只留下了一個面生的暗衛。
每一次,送她回去的人,都是不一樣的。
華書芹懊惱的在原地跺了跺腳。
心不甘情不愿的隨著眼前的人離開了。
榮軻的心現在不在她這里。
她沒辦法。
天高皇帝遠,與她現在的境況,一模一樣。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榮軻的心,偏走了。
這樣的變化,只怕她是看的最清楚的。
榮軻在情事上面,向來不是很敏銳,現在更是如此。
這正好,是她的機會。
她是絕對不會留給,榮軻察覺的機會的。
在他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前,她定會奪回來。
她不可以輸。
更加不會輸給池裳。
過去不會,將來更加不會。
當年的事情,她會讓池裳永遠沒有說出來的機會。
榮軻是她的,就只是她的!
這邊,華書芹在暗暗咬牙咒罵的同時。
那邊的池裳,對華書芹的厭惡,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想到那么多人全部都是因為華書芹而死,她就恨不得立刻的為池家軍的人報仇血恨。
只可惜,她人在皇宮。
她不能進皇宮。
屋內,漆黑一片。
她就這么安安靜靜的坐在床邊,不讓點蠟燭,也不讓人在身邊伺候著。
池裳的心情不好,這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所以現下這個時候,是沒有人膽敢招惹池裳的。
她說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直到,榮軻回來的時候。
看到的也是一片黑暗。
本以為池裳睡了,卻在靠近屋內的時候,察覺到了她的氣息。
心底的慌亂,沒由來的多了幾分。
“這么晚了,怎么還沒有睡?”榮軻詢問。
她是直到自己去見得是誰,可是這樣的情況,他還是有些慌亂。
池裳聽到了門口的動靜,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
聲音冷淡,“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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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這語氣,像是不太高興的樣子。
榮軻心底微微嘆息,以為她還是在因為自己去見華書芹的事情生氣。
也就沒有多說什么。
輕輕的走到池裳的身側,攬著她的腰際。
渾身冰涼的氣息猛然間襲來,驚得池裳打了個寒顫。
凍得不行。
“抱歉,是我身上太涼了。”榮軻自然的是意識到了什么。
隨手的就將自己的外袍給接下了,丟在了一邊。
方才在湖邊,外袍上面沾染了不少的濕氣。
的確是會讓她更冷上幾分。
可是池裳,是明顯的抗拒。
縮著身子,躲避著他的懷抱。
榮軻放手,轉身是將蠟燭給點燃了。
昏暗的燭光下,有些看不清池裳的臉色。
微微的有些慘白。
此刻被烘的有些溫暖。
“還在生氣?”榮軻詢問,許是因為心虛,這個時候倒是很有耐心。
可是,越是這樣有耐心的語氣,聽在她的耳中。
就越是諷刺。
這算是什么?
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么?
只可惜,他給的這一顆糖的分量不足,扇在她耳邊的巴掌,卻是太足了。
那是十幾條人命,是她池家軍的人命。
“我有什么好生氣的?”池裳反問。
她在等,等著榮軻,主動的告訴她。
她想要聽到榮軻主動的告訴她,而不是故意的隱瞞。
只可惜,她等了半日,終究的還是沒有等來她想要聽得言語。
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
“池裳……”他想要說一句對不起。
可是話堵在喉中,卻是怎么的都說不出來。
他多少的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希望她還不知道。
只可惜,他這一絲僥幸的心理。
終究的還是沒能夠,繼續的維持下去。
池裳已然開口,“你去見她,現在才回來,有沒有聽到什么消息?”
“什么?”在池裳的面前,榮軻突然的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的去回答。
只能夠眼睜睜的看著。
看著池裳的身子,距離著自己越來越遠。
“有關,天牢的消息。”
池裳逼問。
榮軻沉默。
依舊不回答。
可是這一回,池裳沒有選擇逃避,而是迫切的想要知道他的態度。
“你不知道?”池裳冷笑了一下,“看來這一次,我知道的,倒是比你多。”
榮軻臉色微微的變了幾分。
縱然的是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可是真的聽到池裳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畢竟現在的情況,他沒有辦法彌補。
和池裳的關系,已經是如履薄冰。
偏生在這個時候,還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陳大人被救出來了,我先要恭喜你一下。”池裳在榮軻的面前站定,笑不及眼底。
就這么定定的看著榮軻。
屋外的寒風突然的大了起來。
在屋內都可以聽得到聲音。
那些寒風,就好像是刮進了池裳的心里一樣。
分明的就是在屋內。
可她還是覺得刺骨的寒冷。
怎么的都克制不住。
“本王,知道。”榮軻到底的是受不住她的眼神,回答了一句。
是,他又怎會不知道?
在出去之前,他就已經接到了消息。
只是忽略了后面的江祁。
派著江祁去處理后面的事情,沒曾想,告知了池裳。
內心深處,其實他是希望池裳知道的。
若是讓自己坦然,只怕他沒有說出來的膽量。
若是日后被池裳自己察覺了,局面不會比現在更好。
只會更糟。
因此,他寧愿是選擇現在。
“哦,你知道。”池裳的語氣特別的輕描淡寫。
就好像死去的人,都與她無關一樣。
“那你知不知道,你派出去的人,回來的不足三成。”
語氣再過的平靜,可終究還是抵擋不住心底的傷痛。
池裳覺得,自己的心口處,就是隱隱的在疼痛。
榮軻默認。
眸中的情緒掩藏住,看著池裳。
不想錯過她每一份神情。
見榮軻不說話。
池裳表示理解。
要是她,這個時候也絕對的不會開口。
說的越多,錯的越多。
還不如不解釋。
反正都是事實。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池裳繼續道。
“你今晚去見了華書芹?”
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的,直接的是讓榮軻招架不住。
依舊沉默。
“好的,你默認。”
早就在離開之前就知道消息,現在也無需這般的意外,不是么?
池裳在心底默默的安慰了自己一番。
盡量的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
這時候,她需要將事情弄清楚。
池家軍就是她身上的擔子,是她的責任。
可是她對眼前的人,真的是存了幾分失望的心思。
克制不住。
“知道你今晚就要行動的人,不多。就連我都是被你蒙在鼓中的。”池裳平靜的訴說。
卻終究是在平靜的語氣下,夾雜著巨大的不平靜。
“池裳?”榮軻皺眉。
突然的生出了一種沖動。
想要阻止她接下來說的話。
可是池裳自顧自的繼續開口,完全的不給榮軻半點的機會。
是,現在已經是這個時候了,她就是要問清楚,就是要說。
還想要繼續的將她瞞著么?
她早就不是從前的池裳。
不會傻傻的圍著他轉。
“所以今夜的消息,一定的是有人透露出去的。”
沉默。
“那你知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池裳逼問。
榮軻依舊不開口。
抬腳,靠近了池裳幾步。
頭一低,幾乎就是要親上去的姿勢。
特別的近。
只可惜,池裳的心底沒有半分的波瀾。
動也不動,連簡單的后退都不做。
“榮軻,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想不想聽。”
“不想!”榮軻見池裳沒有反應,還在繼續,終于是忍不住的開口了。
一下子的就將池裳的話給堵了回去。
不,他不想讓池裳說出來。
一旦她開口,可還有回頭路?
池裳笑了,“你心虛什么,我又沒有說是你。”
“你今晚,就一定的要逼我么?”榮軻面沉如水,狠狠的問道。
兩人之間的口子,就好像是被池裳無情的撕開了一樣。
縫合不上。
池裳偏過頭去,不敢繼續的看榮軻。
卻在回過神的時候想到。
如今心虛的不是她,她又為什么要躲?
躲得不應該是她。
想到這里,毫不猶豫的將眼神對上了榮軻,“是,不過不是我逼你,是你們在逼我。”
從過去,到現在。
她做過什么讓人十惡不赦的事情?
她又做過什么,讓旁人為難的事情。
她需要守護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可終究還是一一的被她丟棄。
思及此。
池裳眸中的恨意都浮現了出來。
“榮軻,你敢做還不敢承認么?你去見華書芹,你去找她!你將消息透露給她,讓池家軍的人全軍覆沒,你開心了是不是?”
既然要做,為什么還不做的徹底一點?
還非要留下活口。
榮軻的心底堵了一口氣。
渾身的怒火在這一刻,被池裳全數的激發。
她以為,自己是故意的?
“在你心里,本王就如此不堪?”榮軻的雙手隱藏在衣袖的下面,緊緊的握住。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會傷了池裳。
池裳反唇譏笑,“難道不是么?”
輕飄飄的反問句,將他打落谷底。
“你敢說,這件事不是華書芹透露出去的么?你去見她,不就是因為這個,你還想要瞞我到什么時候?很抱歉,我提前知道了。”
池裳一字一句,幾乎是每個字,都戳在了榮軻的心窩上。
原來被人誤會,是這樣的感受。
渾身發麻,使不上力氣。
分明是想要解釋,可是解釋的話語到了嘴邊,完全的說不出口。
不是因為不想要解釋,而是因為,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不信。
是,這件事是華書芹透露出去的,他去將華書芹,也是因為這個。
這些都是事實,他沒有辦法反駁。
可是這件事的初衷,的確的是意外。
沒有人會想要死這么多人。
這樣大的事情,目標太大,對他沒有半分的好處。
可是終究,他解釋不清楚。
告訴她是因為不小心么?
她會相信?
她只會說自己,依舊的是在維護華書芹。
榮軻不由的苦笑,想不到,他也有這樣的一天。
榮軻的苦笑,看在池裳的眼中,更加的是憎惡了幾分。
想到華書芹在皇宮中的日子,她就恨不得,立刻的要了她的性命。
憑什么她的人只配做地下亡魂,她就可以在宮中享受榮華富貴?
殺意,頓時四現。
“榮軻,我要進宮要華書芹償命,你應,還是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