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dāng)日, 韓離早早的便帶著顧則笑和嬴羨來了沈府。
人家家裡頭成親,那都是一大早就開始鬧騰,咱們家這個倒好, 這麼歡騰的日子倒是也能睡得著, 顧則笑來的時候還順便跟著沈清寒蹭了一頓早飯。
也不知道和嬴嗣音是怎麼商量的, 沈清寒非說他是個二婚, 不能正午就拜堂, 所以硬生生的把婚禮時辰改到了晚上,說是要到了夜裡才肯出門。
就爲(wèi)這事兒,沈清寒和嬴嗣音兩個人也是沒少吵架, 吵到最後更是差點兒動了手,嬴嗣音被氣的手指頭髮抖又怎麼樣?到頭來還不是得依著自己家裡的小祖宗?
這時辰突然被改了, 很多驚喜計劃也全都得跟著改, 司馬衛(wèi)侯倒是主意多, 連著出了好幾套方案這才把嬴嗣音暴躁的情緒安撫下來了不少,中途還擔(dān)心韓離會把自己這計劃給偷出去, 司馬衛(wèi)侯還真是忍著一咬牙就搬去和寧嘉容擠到一張牀上了。
巨淵是個大嘴巴,寧嘉容口風(fēng)緊,所以他就不幸的被選中成爲(wèi)了計劃其中的實施者之一。
沈府張燈結(jié)綵,裡裡外外全都掛滿了紅綢子,貼滿了喜字, 丫頭們一大早就掛著喜盒和紅包上街派發(fā), 因爲(wèi)有糖吃, 所以從東街走到西街, 屁股後頭便是有越來越多的孩子跟著, 大家全都統(tǒng)一的穿著紅衣裳,整座皇都城所有人, 一個穿的比一個還喜慶,臉上湊熱鬧的笑容藏不住,開心的都跟自己要成親似得。
韓離站在大門口不滿的撇嘴道,“這算什麼?沈清寒成親,他自己穿喜袍不就夠了?這滿城的人都讓穿成這樣,嬴嗣音也不怕別人搶了他們這對兒新人的風(fēng)頭。”
“這是司馬哥哥的主意。”顧則笑忙著在一旁啃蘋果道,“司馬哥哥說了,這是取了一個普天同慶的彩頭,再說就清寒哥的那張臉,穿個乞丐裝扔進(jìn)乞丐窩裡也是最奪人眼球的一個,沒人搶的了他的風(fēng)頭。”
這話倒是沒錯。
穿上紅衣服的沈清寒更顯漂亮,一頭如墨的黑髮傾瀉而下,眼角邊被來伺候梳洗的丫頭抹上了一抹嫣紅,頭髮小心束起,因爲(wèi)嬴嗣音挑的那隻喜冠實在是太昂貴,所以佩戴的過程也十分耗時。
沈清寒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越來越重。
嬴羨今天倒是乖乖的,也不跟著顧則笑的屁股後頭跑圈兒了,一來便是趴在沈清寒的腿上,哪兒也不去,人家換衣裳也跟著,戴喜冠也跟著,困了更是直接趴在懷裡頭開始呼呼大睡。
丫頭們體諒沈清寒坐久了腰疼,便是來人想把嬴羨抱走,只是這手剛剛伸出來便被沈清寒給攔住,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後,便擺擺手表示自己沒關(guān)係,任由這孩子去吧。
遮面的蓋頭也是又長又誇張,一頂紅紗快要垂到地上,好在沒有加上嬴嗣音那種獨特的喜歡在紗面上縫金線的喜好,紗是純紗,蓋上之後又美又仙,很是符合沈清寒這樣仙子的形象。
“爹爹好漂亮啊。”
嬴羨睡醒之後正好瞧見沈清寒蓋蓋頭的場面,孩子傻乎乎的眨巴眨巴眼睛,說了這麼一句實話。
沈清寒笑笑,伸手揉揉那孩子的頭頂,擡眼一瞧窗外,天色已經(jīng)黑的差不多了。
說實話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個大男人,跟個姑娘似得扭扭捏捏出嫁像什麼樣子?特意挑的晚上,妄想著天色一黑,誰也認(rèn)不清誰,羞恥感好歹不會那麼嚴(yán)重了。
因爲(wèi)是紅紗,所以沈清寒也看得見路,韓離搖著扇子進(jìn)屋來接人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瞧了一眼也被驚豔到呆愣了幾秒。
怪不得人家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安安靜靜的坐著都能讓嬴嗣音服服帖帖的聽話。
本來伸手想扶,但是被沈清寒給迴避開。
“我自己能走,現(xiàn)在出發(fā)嗎?”
“走吧。”韓離點頭,然後讓出路來。
哪曉得自己鋪墊了這麼多到頭來還是白費一場,嬴嗣音這廝就不是會低調(diào)的性子,他要是喜歡誰,那便一定要轟轟烈烈鬧的天下皆知,沈清寒一出門便是被這滿城的紅光嚇得給合不上嘴。
幾乎是家家戶戶都貼了喜字,點了紅燭的程度,整座城全都亮起了燈,窗戶外掛滿了紅色的燈籠,一路照亮了沈清寒走向嬴嗣音的那條路。
有些不知所措的四處張望,看見小朋友們?nèi)繃约旱募t帳馬車拍手繞圈,大家都在喊。
“成親咯,成親咯,孝文侯爺要娶沈家的小少爺咯。”
河道里放滿了點滿河道的紅燭蓮花燈,沈清寒正在吃驚的時候,寧嘉容才帶著巨淵放完了最後一隻。
韓離上前撩起紗簾道,“走吧,他們幾個籌劃了好幾天呢,也不知道費了多少人力才佈置出來的,雖然有點傻,但是,至少是用心了的。”
羞恥,羞恥,羞恥,嬴嗣音真是皮癢癢了又想捱揍吧。
自己頂著這麼個誇張的玩意兒就這麼讓人牽著來滿城的遊行?折騰成這樣還不如大白天的悄悄走呢。
沈清寒一邊吐槽,一邊還得硬著頭皮往馬車上爬,衣服袖子大的跟裙襬似得,裙襬又複雜的一層接著一層,走路都勉強,更別提往上踏,手指頭麻利的捲了好幾回,這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坐進(jìn)了放滿軟紅喜墊的車馬當(dāng)中。
馬車剛剛一動,身後立馬響起的爆竹聲差點兒沒嚇得沈清寒一個激靈又站起來
小朋友們多的不得了,馬車一走他們也跟著在後頭跑,嬴嗣音也是下了血本,這紅包從早上發(fā)到晚上,自然願意來看熱鬧配合的人也就多了,沈清寒還沒從上一陣驚嚇中緩過神來,哪曉得車頂上又叮叮咚咚的不知道砸了什麼東西下來。
“什麼事?”還當(dāng)是有人刺殺呢,沈清寒條件反射的去拔劍,可是發(fā)現(xiàn)自己腰間空空蕩蕩的啥也沒有。
“沒事兒。”韓離探頭進(jìn)來安撫道,“樓上在撒瓜果呢,討個好彩頭。”
“………………”沈清寒無法形容自己此刻複雜的心情,所以他就不該答應(yīng)把事兒鬧這麼大,要是當(dāng)時一口咬死了就拜天地,那不是沒這麼多的事兒了嗎?
心情都來不及平復(fù),一聲煙花噴射的聲音又是嚇得他一抖。
韓離看著這一陣接一陣的‘驚’喜也是沒忍住笑,他安慰沈清寒道,“別怕,在放煙花呢,如果我沒猜錯,這估計是要一路跟著我們放回宮門口的。”
“我現(xiàn)在回家還來得及嗎?”
“嬴嗣音已經(jīng)在等你了,他應(yīng)該,比你更緊張。”
這話說的沒錯,僅僅是等人的程度,就已經(jīng)拽出了滿手心的冷汗。
司馬衛(wèi)侯一直拿扇子在旁邊給嬴嗣音扇著風(fēng),“別慌別慌,今天一過,這人就再也跑不了了,往後走哪兒去都是你嬴嗣音的人,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你們永遠(yuǎn)都在一起。”
“人怎麼還不來?”
“快來了,這不是聽見煙花的聲兒了嗎?”
司馬衛(wèi)侯扇子剛一舉,一朵大大的煙花便在自己的視線範(fàn)圍內(nèi)炸開,嬴嗣音忙忙擡頭望去,果然看見載著沈清寒的車隊就這麼一點一點的,朝自己慢慢靠近。
本來滿心的不如意,誰知道這些情緒在看見嬴嗣音的身影的那個瞬間就全部都消散了個乾淨(jìng),沈清寒坐正了自己的身子,一整天直到這一刻,他才突然跟嬴嗣音似得突然緊張了起來。
“落轎…………”
證婚人請的是安伯,老人家本來再也不想回皇都,但是一聽說他家侯爺要成親的事兒,便是立刻快馬加鞭的跟著趕了過來。
沈清寒彎著腰,腳尖剛剛落地,嬴嗣音便已經(jīng)上前來牽住了他的手指。
兩隻同樣被冷汗浸的溼漉漉的手掌心就這麼緊握在了一起。
“恭迎新人進(jìn)殿……………”
的確是普天同慶的架勢,不收禮,不發(fā)喜帖,但是酒席禮桌從皇宮門口一路擺滿了大殿樓梯口的地方,只要想來的,人人都能來喝上一杯喜酒。
嬴嗣音牽過沈清寒,兩個人在安伯的帶領(lǐng)下,一路朝正殿前行。
沈清寒小聲道,“嬴嗣音,你聽得見嗎?”
“嗯。”
“這也太誇張了吧,我好慌。”
“別怕。”
“一會兒咱們安安靜靜拜個堂就好了,你可別再弄什麼幺蛾子。”
“………………”
“算我求你了好不好,這實在是太丟人了,我不想當(dāng)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做這種事。”
“怕什麼?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嬴嗣音愛沈清寒。”
“總之別再做了,不然我可生氣了。”
從殿下到殿上的樓梯長到驚人,沈清寒拖著大衣襬也是走的很糾結(jié),好不容易入了殿,站定之後,寧嘉容,司馬衛(wèi)侯這些人才一窩蜂的全部涌進(jìn)來看熱鬧。
“鼓盆而歌兮琴瑟和鳴,交杯同飲兮兩心相契,鼓盆相歡兮醉裡同舞,天長地久兮洞房之初,新人一拜天地。”
顧則笑慌忙拿了兩隻紅墊子來放下,嬴嗣音帶著沈清寒小心轉(zhuǎn)身,兩人端端正正的跪下後,彎腰行禮。
“孔子著孝經(jīng),孝乃德之屬,父母皆艱辛,尤其母爲(wèi)篤,新人二拜高堂。”
高堂自然是來不了了,不過嬴嗣音還是請了四尊牌位到場,儘管他連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誰也不知道,可好歹立個牌兒,讓那從來就沒過過好日子的女人看看自己懷胎十月的兒子,終於在今天完成了終身大事,找到了喜歡的人,他們決定要牽手共度餘生。
紅墊子換了個方向,嬴嗣音牽著沈清寒轉(zhuǎn)身跪下之後,彎腰深拜,感謝父母養(yǎng)育之恩。
“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等閒妨了繡功夫,笑問鴛鴦二字怎生書,夫妻對拜。”
總算是到了最後一步,沈清寒鬆了一口氣的從墊子上站起身,嬴嗣音一隻抓著他的手指頭,尤其是轉(zhuǎn)身對立之後,他們二人更是將雙手都緊握到了一起。
別再玩花樣了,沈清寒現(xiàn)在心裡就只有這麼一個念頭。
在安伯的示意下,沈清寒和嬴嗣音都彎腰鄭重的對著對方一拜。
這一拜。
拜盡此生悲歡離合。
沈清寒剛剛擡頭,頭上的紅紗便被人揮手掀開,嬴嗣音的臉突然放大在自己眼前,還沒等看清,那人的嘴便是當(dāng)著這衆(zhòng)人的面覆上了自己的嘴脣。
“沈清寒,我愛你。”
我們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