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麼解決呢?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沈清寒方纔說的話, 就這麼來來回回的在莫南風耳朵旁邊響起了好幾次,若是以前,不等對方開口, 沈清寒但凡是皺個眉頭, 莫南風也能拍著胸脯的跳出來說。
“這都不是事兒, 清寒你別怕, 讓我來解決。”
從一個解決麻煩的人變成了一個製造麻煩的人, 莫南風知道,沈清寒現在最大的煩惱就是始終不肯放手的他自己。
該是知道自己得不到,愛來的沒有理由, 恨來的更沒有理由,莫南風也整日整日的在水深火熱裡掙扎, 覺得不對, 不該, 可做不到那麼灑脫的理由也只是,這鋪天蓋地的怨和恨能讓自己心裡覺得更好受一些。
不知道問過自己或者是問過別人多少次的‘爲什麼’, 莫南風也始終得不到答案,難道就僅僅是不合適?自己並不是對方命中註定的那個人?如果是這樣,那在崑崙山的那十年得是多諷刺的事實啊?
莫南風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答案。
他還想再問,他希望能聽到一個足夠說服自己的理由,可是他卻偏偏忘記了, 愛來的沒有理由, 不愛也同樣沒有理由。
莫南風說不出話來。
沈清寒看了他一眼, 又道, “有辦法解決的對吧, 不可能一直這樣耗下去,今天蘇河鎮, 你們必須讓出來。”
從冀北到皇都城那麼遠的距離,要和嬴景文再相遇,就註定要一座城一座城的往前走,只是沒想到自己連冀北的門都沒出,人家就已經圍堵了過來。
沈清寒有些惱,他想過嬴嗣音站到自己身邊來時,嬴景文會變得多麼窘迫的場面,卻未曾想到過,人家從容成了這般。
只是一句話,或許他也根本什麼都不必說,只要有人反,只要嬴嗣音踏出冀北一步,天下人便會立刻搖旗支援。
所有人都當他嬴景文,纔是對的。
莫南風深吸一口氣道,“解決?”
沈清寒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所以你就一定要在前方攔我的路嗎?”
“爲什麼是嬴嗣音?”
“就算不是他,也會有別人,對你來說,只要不是你,就都是錯的嗎?如果今天站在我背後的是另外的人,你也會問我爲什麼是他?莫南風,你讓我怎麼回答你?”
“所以可能是任何人,就偏偏不會是我嗎?”
“不會是任何人,也不會是你。”沈清寒甩開劍式,寒氣從手臂處開始蔓延而下,“這個問題我們討論的太久了,糾纏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就今天吧,用男人的方式解決,不論誰輸誰贏,以後都不要再提了。”
魏淵和穆飛雲對視一眼,怎麼回事?如果他們兩個要動手的話,那嬴嗣音……
兩人轉頭去看的時候,卻發現嬴嗣音鎮定自若的在街邊尋了一把倒地的長板凳,扶起來坐好了,根本沒有打算上去給沈清寒搭把手的勢頭,甚至是在看到對面的朋友齊刷刷的轉頭來看自己的時候,還十分友好的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道。
“過來坐坐吧。”
哪有人敢過去?
魏淵壓低了聲音問穆飛雲道,“沈清寒和莫南風動手,誰的勝算大?”
穆飛雲答道,“沈清寒沒跟嬴嗣音之前,莫南風的能力在他之上,可是現在,不好說了。”
畢竟這麼長時間,明眼人都知道沈清寒去冀北也不是玩去的,他更不會是什麼爲了愛情可以欺師滅祖,屏除一切江湖流言就爲了和那個叫嬴嗣音的男人雙宿雙飛的性子。
沈清寒不是這種人。
這一點,稍微接觸過他的人應當都是能懂,除了莫南風那個愛他愛到發瘋的傻子。
沈清寒拔劍的時候,一道寒氣貼著莫南風的臉側就這麼過去了,他沉聲道了一句,“發什麼呆?拔劍。”
莫南風才後知後覺的舉起自己手中的劍來,“我還是不懂。”
“你會懂的。”
人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命運,但是他們可以在已知的路途上,把自己的人生過成最好的模樣,就像沈清寒沒辦法對十年前沈家三百多條人命的血仇視而不見一般,他沒辦法心安理得的用親人朋友們的血鋪出來的路,而去過自己安逸舒適的生活。
和莫南風在一起,是很好的選擇,沈清寒也曾經被對方給出來的溫柔衝昏過了好幾年的頭,最後幡然醒悟的時候,卻因爲自己的原因導致對方越扎越深,已經到了難以回頭的地步。
莫南風能帶沈清寒去漠北,可嬴嗣音能帶沈清寒上皇都。
如果一定要給個解釋,那麼這就是理由,這就是原因。
沈清寒連著擊出三劍,莫南風有幾分不在狀態,慌慌張張的閃避,不過好在沈清寒也沒想傷他,所以這三劍都是貼著身子過的。
你追我趕,輕輕幾個旋身,兩人便是上了屋頂。
嬴嗣音左手按右手,目光一直跟在沈清寒的身上沒有移開過。
只聽“噹”的一聲重響,兩把劍的劍刃相擊到了一起,比起一開始的試探,這一劍,沈清寒用的力氣大了不少,莫南風擡手舉劍來擋,手臂都被震的發麻。
沈清寒此前廢了右手,左手大抵還是不習慣的,尤其是面對這樣不肯服輸的場合時,他便是用了嬴嗣音此前教的法子,拿內力聚氣來控制自己手中的那柄劍。
莫南風看見他手心裡的那股青色氣體連帶著整隻手都一直抖個不停,不知道是想傷人還是想自殘,總之緊握的指縫裡有些抑制不住的血跡在往下落。
魏淵有些擔心的瞧了瞧嬴嗣音的方向,見那男人原地不動的坐著,模樣比誰都淡定,他便又問穆飛雲道,“沈清寒這是想做什麼?”
偏偏選了對自身損耗最大的方式去和莫南風對抗,還是招招留情的手段,實在是讓人有幾分看不懂。
穆飛雲同樣擔憂的搖頭,“我也不知道。”
但是能看出來的是,若是再這麼打下去,沈清寒別說想贏,但凡莫南風稍微情緒失控一點點,他今日都必死無疑,難道是因爲嬴嗣音在所以才這麼肆無忌憚的動手嗎?因爲嬴嗣音在,所以相信自己絕對不會出事?可看嬴嗣音這樣子也沒打算要插手啊?難道他賭的是莫南風?
難道是他賭了莫南風絕對下不了這個手?
這麼鬧著玩的打法糾纏到最後,莫南風也有幾分惱了,沈清寒每一招都用盡了全力,但是偏偏不往他身上招呼,全是貼著衣裳邊兒過的力道,連個衣服口子都不會扯開的那種。
可又每一股力打中莫南風的腳邊、背後,都會‘轟隆隆’的擊垮一片屋頂瓦礫。
這算是什麼意思?
莫南風皺眉,擡手接了一劍,然後順手一招打出去。
沈清寒下意識的舉劍想擋,可手指頭剛剛擡起一些又悄悄放下,那力道是直擊胸口的,沈清寒只是微微側了側身,結果被打中了肩膀。
莫南風也使了勁兒,沈清寒腳下不穩還被推出了很遠的距離,站定後便是雙腿一軟,單膝跪倒在了那屋檐邊上,一手撐著自己的長劍,勉強穩住了身子。
嬴嗣音還是原地不動,眉頭都不見皺一下,只是靜靜的看著。
“清寒……”莫南風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了兩步。
“別過來。”沈清寒擡手擦掉自己嘴角的血跡,掌心向外伸出,示意對方不要靠近。
右肩處開始瘋狂的往外滲出血跡,深呼吸兩口氣之後,這才搖搖晃晃的又站直了自己的身體,沈清寒笑了笑,甩開劍式道,“不錯,就這樣打吧。”
莫南風皺眉,“好玩嗎?”
“好玩。”
“幹什麼?以爲你流兩滴血我就會心軟放過你?”
“兩滴不夠,那我就多流幾滴。”
莫南風咬牙,他不知道沈清寒就這麼吃死了自己的理由到底是什麼?明明說了那麼多狠毒的話,下了那麼多自己不好過也不會讓沈清寒好過的決心,而這些惡毒的詛咒,人家從頭到尾就沒往心裡放過。
沈清寒根本什麼也不在乎。
這一劍打在身上,不止是莫南風自己被嚇了一跳,同樣緊張的人還有樓下的魏淵和穆飛雲,嬴嗣音臉上沒什麼表情,沒人看得出來他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總之是坐著沒動,依舊是保持著之前‘你們自己的事兒自己解決,大爺我絕不插手’的表情。
注意到對方的臉色難看,沈清寒便又多解釋了一句,“我只是想讓你看清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我死了你並不會更開心,何必呢?”
“你現在活的很開心嗎?”
“你不是看到過嗎?能哭能笑,能跑能跳,應該……還算不錯吧。”
“他對你很好嗎?”
“還……不錯……”
“我不相信做出那種事情的人會有多好。”
“他在改了。”
“改?”
“他到現在還在樓下等著,沒有衝上來殺你,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沈清寒回頭看了嬴嗣音一眼,轉回來之前還不忘朝著人家坐著的方向笑了笑,算是表示自己沒事,“何況現在就算沒有他,我們也回不去了,我必須爲沈家平反,那十年當是黃粱一夢,到現在該醒了。”
“夢?”
“或許你能找到一個更爲貼切的詞語來形容?”
莫南風舉起長劍搖頭道,“不,那不是夢,我一直很清醒,暈了頭的人是你。”
血跡已經完全打溼了整條胳膊,莫南風望著沈清寒的臉,執劍指向他的眉間道,“就按剛剛說的辦,我們堂堂正正的打一場,贏了的人走,輸了的人……就永遠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