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沈清寒討厭鈴鐺聲,所以冀北侯府所有掛著鈴鐺的地兒都得拆他個乾乾淨淨才行,嬴嗣音回家的前兩個時辰,就已經有先行的侍從回來稟報,說是有新主子跟回來了,所有人都得立刻打掃府邸,收拾臥房,還有……拆鈴鐺。
老管家聽到這個消息,心裡一時倒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擔心,按理說,嬴嗣音身邊能再出現這麼一個費的著這般大的動靜去折騰的人也是真的很不容易,但再換個角度來講的話,老管家也是怕嬴嗣音再撞上第二個嬴景文。
“到了。”轎子一落地,嬴嗣音還來不及伸手,沈清寒就自己拿著劍朝外走去。
伸手握了一個空,嬴嗣音好脾氣的搖搖頭,然後跟著站了出來。
沈清寒分明是認不得路,但是人家偏偏就能這麼目不斜視的徑直進了他冀北侯府,也不問自己住哪間房,進門跟參觀似得,嬴嗣音張了張嘴,最後想著隨他去吧,也就放棄了,袖口一甩,未再多言。
“侯爺回來了。”老管家立刻跟上來扶,“這位公子……”
“別多過問,安排人去伺候著。”
“同侯爺一起住嗎?”
“當然和我一起住了,不然還能和你一起住?”
“侯爺說笑了。”
嬴嗣音擺擺手,他知道沈清寒這人話少,而且現在心情還不怎麼好,喚了人去伺候,自己也就跟著回房休息去了,這顛簸了一路,倒是讓他真覺得有幾分腰痠背疼。
府裡的下人們也是摸不透這個沈清寒是什麼性子,好相處還是不好相處,愛吃醋還是不愛吃醋,總歸是知道他嬴嗣音又帶了個人回來,府裡跳舞伺候的姑娘們還都不敢離得嬴嗣音太近,生怕被這新主子給瞧見,莫要記了仇,日後的日子才難過了。
嬴嗣音這人吧,要不就是不上心,而那些一旦入了他眼入了他心的人,那可就絕對是碰不得的心頭肉,府裡上上下下的人,也是全都明白他這怪毛病,所以在沒看清沈清寒的來路時,更是沒人敢去招惹。
聽曲兒喝酒休息了一整天,竟是一次也沒瞧見沈清寒的面,嬴嗣音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側頭問身旁伺候的姑娘道,“我早上帶回來的那個人呢?去什麼地兒了?”
“則笑小少爺剛剛過來說,那位公子在藏書閣看書呢。”
“看什麼書看了一整天?吃東西了嗎?”
“膳房送了些果腹的點心過去,奴婢是沒瞧見那公子,只是方纔聽說他看的都是什麼劍術拳法,則笑小少爺一直陪著呢。”
“嗯……”有顧則笑在,嬴嗣音倒是放心了些。
只是。
只是。
只是這嬴嗣音是放心了。
他顧則笑卻是無聊到想要一把火燒了這藏書閣的地步。
“沈清寒,你說句話唄。”
“沈清寒,你能不能跟我說句話。”
“沈清寒,這拳法我會,要不我教你吧,你別看了。”
“沈清寒,你啞巴了?”
“沈清寒,讓我看看你的嘴,侯爺他是不是把舌頭給你割掉了。”
任他顧則笑跳上跳下,抓耳撓腮,可是沈清寒就是不爲所動,一坐下去就跟一尊石像似得毫不動搖,而且越看,那傢伙眉頭皺的還越深。
果然嬴嗣音沒有騙他,沈清寒雖然在崑崙山苦練了十年的劍術,他把崑崙山的劍法學了個十成十,並且在江湖小輩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無論如何都能排進前三的功夫,就算是這樣的沈清寒,他想要對付嬴嗣音,那也幾乎是個雞蛋碰石頭的狀況。
嬴嗣音在蒼山幽月谷的時候就對他說過,冀北侯府藏書閣內的所有書籍,那殺人魔都是一字不差的全部看完學完了,如果沈清寒想報仇,想要有朝一日能夠堂堂正正的擊敗嬴嗣音的話,最好還是來冀北侯府看看再下結論。
於是沈清寒來了啊。
來過之後,他這信心也就被摧垮的一成都不剩了。
這麼強大的嬴嗣音,要如何對付?
“誒,沈清寒,莫南風那麼喜歡你,你跟著侯爺走的時候,心裡就真的一點兒都不愧疚?”無聊到開始八卦,即便顧則笑知道,這話若是讓嬴嗣音聽見了,那自己免不了又得挨頓揍,所以說完這話之後,他還立馬前後左右的瞧了個遍,確認沒人在,又才湊上去,一臉壞笑道,“聽說莫南風追你追了十年,這是真的?”
‘啪’的一聲把手中的拳法秘籍扔到了地上,沈清寒猛地站起身來,嚇得顧則笑一個哆嗦摔到了地上去。
“誒,你幹什麼,我跟你開玩笑呢,你可別找侯爺告狀啊。”
沈清寒跑的快。
顧則笑頭一回嫌自己背上這驚天雷礙事,東西也不拿,便渾身輕鬆的跟著追了上去。
嬴嗣音雖然壞人的名頭響亮的厲害,但是還不至於日夜顛倒的尋歡作樂,習武之人最重視自己的身體狀態,所以他一般到了該休息的點兒也就洗洗準備熄燈睡覺,誰知道今□□衫剛褪下一半,沈清寒就突然氣勢洶洶的一腳踹開房門,跑進來揪住了他的衣領子。
“啊……”這動作嚇得屋裡伺候的小丫頭們紛紛尖叫開來。
嬴嗣音平日裡最討厭有人咋呼。
但是今天什麼也沒說,只是擺了擺手,示意衆人退下。
天知道能從嬴嗣音的手裡頭撿回一條命來得算是多大的造化,有幾個摔在地上的都來不及站起來,便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清寒,你,這是要做什麼?”嬴嗣音低頭看看沈清寒抓著自己衣領口的手指頭,帶著笑意去問,“怎麼了?誰又招你了?告訴侯爺,侯爺替你出頭去。”
“你是在玩我嗎?”
“侯爺……侯爺,我,媽呀,我什麼也沒看到。”顧則笑匆匆忙忙的追上來,剛一進門,就看到撲在一處的兩個人,何況嬴嗣音還是那副衣冠不整的禽獸模樣,顧則笑對嬴嗣音的做派向來都是最清楚的,所以看到這場面,自然而然選擇了迴避。
丟下一句話也跟著散開的奴僕一般逃走,跑了幾步覺得不對勁,又折回來,替屋子裡那二位把門給合上了。
嗯……懂事兒。
嬴嗣音很滿意,目光又回到沈清寒的臉上,然後伸出手來,把沈清寒用力的手指頭,一根一根給拿開,手臂稍微握了握力,二人上下的姿勢便來了個翻轉。
嬴嗣音可不比旁人,沈清寒只能牢牢被他壓著。
“我可不敢玩你,我對你啊,是認真的。”嬴嗣音偏了偏頭,“否則,你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你殺了我啊。”
“我不殺你,我,等著你來殺我。”
“……”
“看來你是看到藏書閣了。”手指頭替沈清寒拂去了些面上的碎髮,嬴嗣音道,“這就受刺激了?沒關係的,我以前也就花了十六年學遍的整個藏書閣,我願意再等你十六年,等你學會了,就能殺我。”
“……”
“或者你要是覺得自己學著慢,我也能教你。”
聽聽,這是人話嗎?
還有人上趕著教別人武功來殺自己的?
沈清寒看嬴嗣音的目光裡有些看神經病的味道。
“只不過這學費嘛!”
也不是不知道嬴嗣音是個什麼貨色,但就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來自對方身上的慾望時,沈清寒心下還是起了些慌張,像是羞恥,又像是被人輕薄,又生氣,又害怕,又恨不得自己一巴掌能拍死自己。
他掙扎了一下,想要回避這個問題。
“害怕了?”嬴嗣音強行掰過他的臉來,“真是太神奇了,這世上還真有人能完完全全的按照我的喜好來長?這性子,也完全是我要的……清寒,跟我吧,你跟我,我的命就給你。”
“你瘋了?”
“哼。”嬴嗣音哼笑一聲,“我這人就是這樣啊,碰見喜歡的就不要命了,反正你也殺不死我,不如跟了我,做個枕邊人,說不定以後機會還能多點兒?”
“你是想騙我跟你睡?”
“誒……我要是隻想睡你這一次,何必同你廢話這麼多?你信不信,我只用一隻手都能辦了你。”
“……”沈清寒忍住了自己要罵人的衝動。
“怎麼樣?”
“不怎麼樣。”
沈清寒側開自己的臉,握緊拳頭,儘管嬴嗣音這口氣是在哄著自己,可沈清寒卻是怎麼都覺得對方是在用這種方式來羞辱他。
“沈清寒,想清楚了,你要報仇,這是唯一的方式,否則出了我冀北侯府,再想碰我嬴嗣音一根手指頭,可就不是現在那麼容易的事情。”
“……”
“我最多再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你要是答應,就留下,藏書閣的經書秘籍隨你學去,若是不懂,我還能教你,你要是不答應,那就今晚留下,過了今晚,滾出我冀北侯府,我嬴嗣音總歸是要睡了你這一回,也不枉此生風流了。”
“……”
“來人,點香。”
嬴嗣音身邊到底有多少人一直守著?
這句話剛剛喊出,沈清寒就看見房樑上跳下一個黑色身影來,點火焚香後,跳上房樑再次消失不見。
從小遇著說喜歡自己的,最強勢的一位也就是莫南風那樣,整天跟在屁股後頭轉悠,鬧的全天下人盡皆知,但是沒他沈清寒的允許也不敢碰自己一根手指頭的人,嬴嗣音這樣的怪胎絕對是沈清寒遇著的頭一個。
拿報仇來威脅,說讓你跟他是給你機會殺他。
哄你勸你讓你跟他,好話說盡了就開始耍狠,選什麼?左右都選不出個結果來,沈清寒咬了咬牙,再次試了一回,發現自己還是被壓制的動彈不得。
又不能跟個姑娘家似得哭哭啼啼,大喊大叫,再說敢跟著人家來冀北,現在又裝什麼小白蓮?
沈清寒嘆了口氣。
“你起來,我跟你比一場,若是你能三招之內勝我,我就跟你十六年,這十六年,你要把你藏書閣內所有的功夫全部教給我,我……”
“行了,不必說那麼多,條件不用講,只要你肯跟,我什麼都答應你。”嬴嗣音起身,瀟瀟灑灑的朝門外走,還不忘回頭加了一句,“不是說了嗎?我的命,都能給你,只要你有本事拿,我絕對不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