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嗣音一到臨沂城就頭疼的厲害,尤其是坐到主位之後,看見堂下衣衫不整的跪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姑娘,以及同樣衣衫不整,頭髮亂糟糟,雙眼紅腫,跟受了誰的欺負一般的顧則笑。
顧則笑比那姑娘還哭的厲害,一看見嬴嗣音就跟見著救世主似得抱著人家的大腿,抽抽搭搭的喊道,“侯爺,你可算是來了,司馬哥哥他們欺負人,嗚嗚嗚,他們,他們,他們......”
韓離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兒,只想著司馬衛侯這廝還真是做得出來這欺負小孩兒的事情,實在是缺德。
嬴嗣音也不說話,只是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臉色難看的要命。
要說沈清寒出了事兒,他該是第一個主動站出來尋人的,可偏是嬴景文給的那顆藥丸實在是太厲害,躁著內力翻騰了幾日,雖是嬴嗣音也能勉強壓制,可畢竟怕這一個不注意遭了反噬,路上若是走火入魔了,那纔是麻煩。
於是幾番思襯後,這才決定留在皇都城調養幾日再過來。
司馬衛侯來信說沈清寒許是在‘藥仙谷’時,即便身體依舊難受,但嬴嗣音還是吩咐商落雲準備馬車,一路快馬加鞭的出發過來,誰知道腳尖落了地,這才聽著說他們只是抓了個藥仙谷的女人,還並沒有瞧見沈清寒的面兒。
“說吧。”嬴嗣音可是沒有司馬衛侯那麼好的脾氣耐心,還能逗著這藥仙谷裡的姑娘們玩兒,知道顧則笑是被人故意耍了,但是也沒心情再管,只是口氣沉沉的問了面前那個抖如篩糠的女人。
姑娘面色蒼白,雖說幾個大男人推諉來去,到最後塞給了自己一個年紀最小的,可秉著一貫對帥哥來者不拒的心態,那姑娘還是高高興興的拽著顧則笑回了房間。
要說這顧則笑功夫也不低,強行被人拖進了屋子裡,正想若是那女人敢非禮自己就要直接擼袖子幹架的時候,突然又聞到了一股異香襲來,接著身子極速發軟,到最後連站穩都成問題。
那姑娘推著顧則笑躺上了牀後便主動動手扒起了他的衣服。
顧則笑雖說跟著嬴嗣音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可見過歸見過,又何時遇著在自己身上出過這事兒?他一時又羞又怒,又急又惱,眼瞧著坑爹的事兒就要發生的時候,便開始破口大罵起了司馬衛侯來。
罵著司馬衛侯沒用,就開始罵起了嬴嗣音。
罵來罵去,黑暗中看見人家姑娘的嘴湊了上來,心裡實在是反感又害怕,顧則笑一個沒忍住放聲痛哭了起來,“我錯了,我錯了,救命啊,侯爺救命啊。”
嬴嗣音還是心疼顧則笑的,及時趕到後邊陰沉著一張臉攔下了這不堪入目的場面,帶著小傢伙離開之時還不忘回頭斥了司馬衛侯一句,“胡鬧。”
司馬衛侯只是笑,笑的胃都快抽抽了。
雖是頭一回見著嬴嗣音的面兒,但那藥仙谷的姑娘一聽‘侯爺’二字,便也立刻能猜得個十成十了,在整個西鄞國,唯一能稱‘侯爺’二字的人,除了孝文侯嬴嗣音外,那還能有誰?
姑娘嚇的身子往地上一伏,只連連解釋道,“孝文侯爺誤會了,小女子同您身邊的那位少爺是情投意合,並無逼迫之意,身後的這兩位公子可以替我作證的呀。”
顧則笑瞪著眼睛正想罵一句‘放屁’的時候,就已被嬴嗣音無情打斷道。
“本侯沒問這個。”
“那......”姑娘背心冷汗直冒,實在不知道那廝究竟還是爲了什麼事兒。
嬴嗣音斜睨了司馬衛侯一眼。
司馬衛侯立即明瞭的接話道,“我家侯爺自然是問今早在下問的那件事兒,沈清寒這個人,你們藥仙谷有沒有撿著?”
“小女子實在是沒聽說過沈清寒此人。”
“你沒撿著,那其他人呢?西鄞皇城連著的瀑布下來便正是到的你們藥仙谷,在下倒是不信這人滾下來了,還能中途被石頭吃了不成?”
“其他人?其他人?”那姑娘眼珠子‘提溜’亂轉了一回,隨即提議道,“小女子確實是沒聽說過其他姐妹有撿著什麼男人,幾位大人若是實在想進谷確認,只要肯不壞規矩的蒙著眼睛入谷,倒也不是不可以。”
司馬衛侯不接話了,他望向嬴嗣音,像是在等候最終的安排。
“哼!”嬴嗣音只冷冷笑了一聲兒,起身的時候踢開了顧則笑緊緊抱著自己大腿的胳膊,他朝外走道,“你看本侯像是講規矩的人嗎?”
“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抓著人跟上。”嬴嗣音一走,司馬衛侯立刻招呼著其餘人馬,拿繩子捆了那姑娘之後,浩浩蕩蕩的隊伍便立刻朝藥仙谷的谷口進發。
嬴嗣音還是坐的馬車,他全程閉著眼睛,像是沒什麼力氣的模樣。
顧則笑就撲在他懷裡還哭個不停,跟個告狀的娃娃一樣。
司馬衛侯把住嬴嗣音的脈搏,有幾分擔憂道,“侯爺的脈象不太穩定,怕是......”
“本侯沒事。”嬴嗣音神色漠然的收回自己的手。
司馬衛侯知道這是嬴嗣音欠的情債,是必須得要還的東西,於是便也不再多問,他只是提了一下此前和莫南風等人碰面的事兒,便道,“那兩位小公子只聽了藥仙谷的大概位置,便偷摸著從我們身邊溜了,估計是想趕在我們前頭進谷去救人,下官想他們是怕侯爺一來,別說是沈清寒,便是其餘兩個也一個都跑不了。”
聽到‘莫南風’這個名字時,嬴嗣音倒是一反常態的睜開了眼睛來,他問道,“那兩個小子也來救人了?”
司馬衛侯答道,“是的。”
嬴嗣音的表情看起來有幾分不對勁,隨即目光一沉,口氣嚴肅的吩咐道,“讓他們加快速度。”
韓離聽了話,也不多問,湊出車簾外讓侍從再快一些,說是侯爺等的著急了。
顧則笑總算是肯擦著自己的眼淚從嬴嗣音的懷裡爬出來,他望著嬴嗣音道,“侯爺,你彆著急,藥仙谷前頭是一片樟樹林呢,不知道路的人進去就得迷著,說不定莫南風和穆飛雲那兩個傢伙現在還在谷口繞圈子。”
“繞圈子?”嬴嗣音氣的發笑。
顧則笑有幾分迷惑的看了看韓離,韓離又看了看司馬衛侯,司馬衛侯也先是不解,隨後表情便變得同嬴嗣音一般難看,他懊惱的喊道,“不好。”
自然是不好。
而且還是大大的不好。
若是旁人進了那樟樹林自然是會迷路,可問題偏是莫南風身邊還跟了個穆飛雲。
那穆飛雲是何許人,‘蒼山幽月谷’的小少爺,最慣常使得一招便是‘追魂箭’,你說這人進了谷會迷路,可這箭就是一頭子猛扎,它能迷路嗎?
意識到自己放了那兩個小子離開是計算失策時,司馬衛侯一時心下也起了幾分愧疚,雖說有嬴嗣音在,這世上就沒有他找不到的東西和得不到的人,可畢竟是給人添了麻煩,把本來簡單的事兒變的複雜了。
犯了錯,司馬衛侯便自然是要反思。
嬴嗣音來的快,莫南風揹著沈清寒便跑的更快。
穆飛雲琢磨著肯定是不能原路返回的了,否則恐怕是要和這嬴嗣音來個面對面的親密接觸,那時候別說是救沈清寒走,就算他們自己想跑路那都不一定能成功。
穆飛雲走在前頭開路,莫南風揹著沈清寒在身後跟著。
沈清寒又瘦了些,身子伏在自己的背脊上都能印著那稍稍有幾分凸起的骨頭,莫南風一想到自己不在身邊的時候,這傢伙肯定是吃了不少苦,那手指頭,那心口,背脊,眼珠子都不知道是受了什麼折磨。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這莫南風一碰著沈清寒就跟個小哭包似得,沈清寒雖然從小性子冷,也不愛伺候別人的情緒,可偏是莫南風一哭他就始終得是要心軟。
第一回哭,沈清寒肯同他多說幾句話了。
第二回哭,沈清寒肯讓他整日整夜的跟著自己了。
第三回哭,沈清寒收了他給的玉佩了。
第四回,第五回,第六回......直到第不知道多少回,莫南風總算是踩著了沈清寒的怒點,於是那人惡狠狠道,以後你要是再敢哭,我就把你從崑崙山的山頂踹到山底去。
沈清寒是說到做到的性子,然後莫南風便再也不敢哭了。
可是從那時開始,莫南風就算不哭,沈清寒也許他像朋友一樣的同自己一起吃飯,睡覺,練功,下山......
這一滴淚大抵是心疼出來的,所以落到沈清寒的手背上時,沈清寒還反應了一小會兒,本以爲是樹上落的雨,落的水,可再等一會兒也沒發現還有旁的動靜下來。
於是沈清寒小心翼翼的用手探了探莫南風的臉,摸到那一片冰涼時,這才輕聲問道。
“哭什麼?”
穆飛雲聽著這話,腳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慢了些下來。
莫南風搖搖頭,雖是難過,但還是笑著道,“我沒事兒,迎風淚,跑的太快了。”
“胡說什麼?”沈清寒嗔怪一句道,旁的不說,這麼多年,莫南風有沒有迎風淚還當他不知道嗎?
“真的是迎風淚,我沒事的,清寒你累不累,你要是身上疼我們就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休息個屁,傻.逼。”穆飛雲翻著白眼在前頭罵了一句。
沈清寒往前望了望,然後道,“我不累。”
莫南風道,“我怕碰著你傷口,你要是不疼不累就再抱緊我些。”
沈清寒沒說話,但是抱著莫南風脖子的手臂下意識的緊了緊。
“臭流氓。”穆飛雲再次翻著白眼在前頭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