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嗣音死死抱著沈清寒, 他越抱越用力,越抱越捨不得鬆手,像是要把人捏碎了再一點一點的揉進自己的血肉裡一般。
嬴嗣音這手勁兒那也不是誰都能受得了的, 連沈清寒這麼能忍疼的人, 到最後都受不了的喊了句, “疼。”
沈清寒叫疼, 那肯定就是真疼了。
嬴嗣音鬆了手, 他把人稍微推離自己的身體一些,兩個人就這麼面對面的望著。
夜風一過,便是吹的頭頂那顆大梨樹的花兒‘簌簌’直往下落。
嬴嗣音道, “清寒,我沒有騙你, 那日只一眼就瞧中了你, 愛你到現在, 我從來,從來沒有後悔過。”
現在已經開始改口, 本侯不再是本侯,而是我。
嬴嗣音已經好幾次,在沈清寒面前都自稱的是我。
沈清寒這種慣常只注重細節的人,他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頭幾回還有閒心想著糾正, 可是越到後來, 也就越是懶得去管, 想著嬴嗣音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反正這傢伙張口閉口都是愛愛愛的, 以前和嬴景文在一起的時候,估計也是沒少說過這樣的話。
以前愛嬴景文是真, 現在愛沈清寒也是真,他有那麼多的真,誰知道里頭有沒有稍稍摻著些假呢?男人在牀上什麼話都說得出口,誰知道以前和誰滾在一起的時候還說過些什麼別的好聽的?
何況這些話又不是單單隻說給他沈清寒聽,到底有什麼可稀罕?
想著這些會讓人覺得不舒服的話,沈清寒便動手推開了嬴嗣音的身子一些,他垂了眼道,“睡了吧,我累了。”
“清寒。”
兩個人擦著肩膀而過的時候,嬴嗣音動手抓住了沈清寒的手指。
沈清寒被迫停了腳,卻沒回頭,他只是冷冷淡淡一句道,“侯爺不用解釋,這幾日是我逾越了,冀北這麼大個地方,沒有後繼之人也是說不過去,何況你二十五歲才成親,已經算是成家的晚了,有夫人有兒子這樣的事情,我也早該猜到。”
“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
“是我自己沒擺正自己的身份,能留在侯爺身邊,承這麼多的恩情,讓你許諾說要替我們沈家翻案,報仇,還讓你整日費心指導我日常習武,除了每日陪你睡覺外,倒是也不知道還能拿什麼來還。”
“胡說什麼?”嬴嗣音轉身從背後抱住沈清寒,他輕聲哄著道,“什麼叫陪我睡?”
“以後照顧孩子的事情我也會幫著做的,畢竟在冀北不能白吃白住,之前妄想融入大家,現在看起來,會出現這樣的念頭好像太傻了。”
“清寒。”嬴嗣音軟著嗓子的去喊那個名字,“我錯了,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再說你跟了我便是冀北的人,胡說什麼白吃白住的話?這整個冀北都是你的,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冀北不是我的。”
“是你的。”
“不是我的。”沈清寒用力掙脫了嬴嗣音的手臂,他回頭推了一把嬴嗣音道,“冀北現在是你的,以後是你兒子的,到底跟我有什麼關係?”
知道沈清寒心裡委屈,嬴嗣音便也是耐著性子跟上前道,“冀北現在是我的,可我的就是你的,冀北以後是我兒子的,他的也還是你的,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
“嬴嗣音,張著嘴什麼話都能說出來對吧,想要哄人開心所以什麼話都能說出來對吧,這話除了我,是不是以前聽過的人還不少?以前嬴景文鬧脾氣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得這麼哄著說,整個冀北,整個天下,只要他想,你什麼都能給?”
“清寒。”追著上去抓著對方的胳膊,任由沈清寒如何掙扎,嬴嗣音也不再放手,他解釋道,“我認,以前我說過的話,我做過的事我都認,我愛過景文,我成過親,我有過孩子,我以前爲別人努力做過很多事,這些我都認,可那個時候分明還沒有你啊,如果你要覺得這是一種背叛,那我不能承認這點。”
“沒有我?你憑什麼說沒有我?你放火燒沈家的那天你怎麼不說沒有我?你成親的那天怎麼也不說沒有我?因爲你成親,我又哭又鬧,惹得你不高興,所以我爹連著三天登門道歉都被你閉門不見的時候,你怎麼不說沒有我?”
以前沈清寒活的最水深火熱的那段日子,他嬴嗣音卻是在忙著哄別人。
“我成親的那天?你也在?”嬴嗣音是真想不起來,他只是拽著沈清寒的胳膊死活不肯鬆開,“是那個進門就開始哭的討厭小鬼?”
大婚當日哭哭啼啼的多晦氣啊,再說嬴嗣音本來也就不喜歡聽別人哭,那個時候自然是覺得厭煩的。
再說當時自己二十五歲,那小孩兒也就八九歲的模樣,嬴嗣音就是再變態,那也不至於對個小鬼起什麼心思不是,若是早能知道十多年後這小子能把自己迷的這麼神魂顛倒的,別說在婚禮上哭了,那就是撲上來給他嬴嗣音兩個大耳刮子,那自己也得笑呵呵的接著。
“你說你記不得自己成親,記不得自己有夫人,記不得自己有兒子,你……”
“清寒。”嬴嗣音抓著沈清寒指著自己的手指頭,他解釋道,“我發誓我之前真的沒想起來,成親的事兒,孩子的事兒,我早八百年前就忘個乾淨了,我知道你不信,我知道你覺得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忘記這些事情,可我真的忘了呀,那個愛哭的小鬼,那也是我這幾天纔想起來的,而且成親那天,我就只記得有個兩個愛哭的小鬼了,一個哭的我心煩,另一個還咬了我胳膊一口,別的事兒,我真的一件也想不起來。”
“嬴嗣音,你怎麼也學會騙人了。”眼睫毛一顫,沈清寒那眼睛裡被冷風灌的也落了一滴淚下來。
哭完便是覺得自己活該了,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惡人自有惡人磨,前段時間還是莫南風扯著沈清寒的衣服說,沈清寒,你騙人,結果這才過了幾天,又換了沈清寒扯著嬴嗣音的衣服說,嬴嗣音,你騙人。
“我沒有騙你。”
沈清寒有些無力的想要甩開嬴嗣音的手,他道,“算了,算了,騙就騙吧,反正我,我也是活該,我那樣去騙了莫南風,再換個旁的人來騙騙自己又怎麼了?”
“我要怎麼做你才能相信我?”
“這世上會有人連自己成過親,有兒子的事情都能忘嗎?嬴嗣音,你騙人能不能稍微說些靠譜的話?你當我是傻子嗎?就算我以前壞,就算我以前騙人,就算這都是報應,可我也從來沒有說過這麼不可理喻的事情來吧。”
“我知道這樣的話會讓人覺得不可理喻,可你不能否認世上有這樣的人,你以前做過的事兒也不能全記得吧,何況當時成親也只是應付,你們覺得很重要,可我確實是沒當回事兒。”
“放手。”沈清寒扯了扯自己的胳膊。
“清寒,你先別生氣,我們好好談一談,我們不記隔夜仇好不好?”
“我們又不是夫妻,說什麼隔夜仇不隔夜仇的話?”
“清寒,我們成親吧,我是真心想娶你的,成親之後,我的冀北就是你的冀北,我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孩子,這裡是你的家,這裡沒有人會騙你,這裡……”
掙脫出自己的手,沈清寒下意識的就是一個巴掌甩在了嬴嗣音的臉上,倒不是真想打他,大概只是想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這段話吧。
成親?
這真是在開玩笑了。
沈清寒笑道,“成親?怎麼成?做你填房?還是做你的妾?以後的我名字要跟在別的女人後頭?我們兩個的名字之間永遠還要隔著一個別人?嬴嗣音,你到底當我是什麼?男寵嗎?”
在這夜深人靜的地方,那個巴掌被甩的震天響。
巨淵躲在老遠瞧著都能聽著聲兒,你說,這兩口子吵架歸吵架,這動不動就動手可就不對了,他正要出聲上前打算去評個理兒的時候,便被顧則笑從身後跳出來捂著嘴,一路給拖出了不遠的距離。
“我去,這沈清寒可真是條漢子,我他孃的活了這麼多年,頭一回見著有人敢打嬴嗣音的。”扯開了顧則笑那小爪子,人還在地上坐著,都來不及往起站,巨淵便先是這麼感嘆了一句。
要說以前那嬴景文就鬧騰的夠厲害了,可說起動手那也只是嬴嗣音單方面收拾人的,哪個不要命了敢往他身上招呼?你說平日裡撒嬌調.情的,打打鬧鬧也就算了,可那沈清寒伸手一個大耳光那就是往臉上甩啊。
真漢子,真爺們兒,真壯士。
巨淵就差沒豎個大拇指起來。
顧則笑撇嘴後,跟著坐在了巨淵旁邊道,“挨個耳光算什麼?你是沒看見侯爺平時被人用杯子砸,拿眼睛瞪,伸腿踹的。”
“草,這是虐待了吧,就這也能談的下去?”
“雖然作爲冀北的人,我是非常反對沈清寒這種暴力的行爲的,可是嘛,站在一個正常人的角度,我覺得這都是侯爺自個兒欠的。”
巨淵好奇的湊過頭去問道,“爲什麼?”
“侯爺這人很暴力的啊,手黑的不得了。”顧則笑小聲的趴在巨淵耳朵邊說道,“具體是什麼原因我也不好說,總之明天可能是看不成了,下回他倆好的時候,你挑個清晨往侯爺房裡走一走,那沈清寒起牀的時候,渾身就都能跟被人揍了似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脖子下頭全是紅印子,可慘了。”
巨淵面色一變,隨即一巴掌拍在顧則笑的後腦勺上道,“嘿,你這小孩兒可真是學壞了哈,你信不信我揍你啊。”
“我是說真的,我瞧見好幾回了。”
“你再說我可真揍你了。”
“我沒胡說八道,我說真的。”
“嘿。”
“啊啊啊啊……巨淵哥哥別擰我耳朵啊,疼疼疼,不說了,我不說了。”
巨淵罵罵咧咧的鬆了手,帶著顧則笑回去睡覺的時候還不忘罵罵嬴嗣音道,這人是怎麼回事兒啊,你說平日裡再荒唐,那在孩子面前好歹也收斂點兒不是,這還未成年呢,可真是再乖的娃跟著他都得被帶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