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被她聲色俱厲的一吼, 頓時唬得全身發愣,半晌才結結巴巴道:“清……溪,綺云恐高, 若沒有人陪她, 她一個人不可能騎馬跳過這么遠的峽谷?!?
綺云在一旁淚流不止, 顫聲道:“我也很想一閉眼就能沖過去, 可是這地方我看一眼就頭暈, 實在是做不到呀!”,她流著眼淚望著趙寧和楚清溪:“公主,楚姑娘, 你們先走吧,不要再管我了。”, 她有些自我安慰式的說道:“念在我腹中的孩兒份上, 蕭太后也不會立刻要我性命的。”
“不行!你必須跟我們一起走!”, 趙寧斷然道,容不得她有半點放棄的心思:“要走一起走, 要留一起留。綺云,你已經為我犧牲太多了,我不可能再丟下你一個人在這里受罪!”
遠處的大地隱隱傳來顫動,儼然是有大隊人馬奔馳而來,追兵已經離她們不遠了!“不要再爭了!安泰, 你騎玉麒麟過去, 我陪著綺云一起過來?!? 楚清溪果斷地下了決定:“安泰, 你盡量將身子與它貼在一起, 不要慌。”
趙寧道:“可是方才你不是說追風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么?”
楚清溪道:“我不需要坐在馬上,只需要借個力就行。綺云我會照顧, 你專心騎馬?!保D而謂綺云道:“綺云你別害怕,我陪著你一起走。如果真的害怕,你就閉上眼睛。”
綺云聽說楚清溪將與自己一起跳躍峽谷,不由得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一想到趙寧卻是沒了依仗,一時間又有些不安起來:“可是公主她……”
大地的震動越來越劇烈,甚至已然能夠聽到人吼馬嘶?!翱熳撸粼讵q豫,恐怕咱們一個都走不了了?!?,楚清溪清叱道。她翻身騎上了“追風”,穩穩地坐在了綺云身后,叫道:“安泰,走!”
趙寧深吸一口氣,輕聲道:“玉麒麟,如今我可將性命交托與你了?!?,她猛然一抖韁繩,雙腿一夾馬腹,“玉麒麟”猶如箭般躥了出去。十米、七米 、五米、三米、一米,趙寧只覺得全身一懸,只見玉麒麟縱身一躍,四蹄舒展,竟猶如騰云駕霧一般,瞬時就飛躍到了對岸!
趙寧懸著的一顆心方自落地,頓時撥轉馬頭,朝對岸望去,自己綺云和楚清溪尚在對岸,而那“追風”,卻是有些畏縮不前。而此時,她們的身后已然出現了大隊人馬,跑在最前面的,正是牛頭峪統領古里呼兒。
“楚清溪,看你往哪里走!”,古里呼兒揮舞著黃銅錘,催動著戰馬沖將過來:“之前被你跑了,這一次本將軍要親自將你打成肉泥!”
形勢逼人,已經容不得楚清溪再做思考。她輕叱一聲,狠狠地在“追風”臀上擊了一掌,喝道:“走!”,“追風”受驚,“咴”地長嘶一聲,陡然便放蹄狂奔,綺云猝不及防尖叫一聲,只唬的魂飛魄散,然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即便是她再害怕,都只能硬著頭皮忍受下來了。
在這同時,楚清溪的身形猶如風卷落葉般猛然自馬背上飄起,只用一只腳尖輕輕地點在“追風”背上以做借力,“追風”背上一輕,頓時四蹄生風,愈發飛奔的猶如背生雙翅一般。
“哪里走!”,古里呼兒眼看楚清溪又想脫逃,不禁狂吼一聲,大喝道:“放箭!射死她!”,身后趕來的弓箭手們早已布置就位,聞令頓時箭上弓,弓滿弦,一時間飛矢如蝗,箭似流星,一股腦兒直朝二人一馬射去!
楚清溪的足尖猶如沾在了馬背上一般,任憑“追風”如何迅疾如風,她都能夠牢牢地站在上頭,下盤紋絲不動。她的腰肢柔軟地猶如岸邊的楊柳一般,她一手高舉盾牌,牢牢地護住自己與綺云的上半身,一手將軟劍使得猶如潑風般,將零星射往“追風”的亂箭一一撥落。
頃刻間,“追風”已經奔到了懸崖盡頭,伴隨著綺云凄厲的尖叫聲,它騰身一躍,猛然朝對岸跳了過去!風聲呼呼在耳邊吹過,綺云只覺得眼前一黑,隨即便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她的身子軟軟地趴在了“追風”身上,頓時將“追風”高昂的頭顱狠狠朝下壓了一下!
“追風”猝不及防,朝前的沖勢猛然一挫,此時它的前蹄堪堪已經搭上了對岸的土地,可如今被綺云這般一打擾,它乍一受驚,心神一散,后蹄竟來不及緊緊跟上,整個身子重心驟然朝谷下墜去!
楚清溪一看不妙,頓時運轉真氣,雙足猛然在“追風”身上一點,伸手一把撈起綺云,使出“縱云梯”的絕世輕功,猛地將綺云帶到了對岸!
只是她再也來不及將“追風”救出生天,伴隨著一聲悲鳴,“追風”龐大的身軀猶如斷了線的風箏般筆直地墜落懸崖。趙寧失聲驚呼,下意識地幾步沖到了懸崖邊,她一邊忙不迭地查看楚清溪和綺云的安危,一邊卻又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追風”消失的方向。
“怎么樣,沒傷著吧?”,趙寧急聲問道,忍不住上前探視二人?!拔覜]事,不知綺云怎么樣了?!?,楚清溪的臉色也有些煞白,方才事出突然,若不是她反應敏捷,恐怕就連綺云都差點命喪黃泉,目視著“追風”墜崖的方向,楚清溪的心中亦不由泛起了一絲苦澀:“我若是能再快一些,或許能拉住韁繩,將追風一起拉上來了?!?
“玉麒麟”長聲悲嘶,它儼然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亦懂得究竟發生了什么。它踉踉蹌蹌走到懸崖邊,忍不住一聲又一聲的悲嘶起來,它的聲音里充滿了悲傷,直教人聽的盡皆惻然不已,就連對岸古里呼兒的追兵都被眼前這一幕悲慘的景象所震撼,甚至于一時都忘了射箭追擊。
“綺云,綺云你怎么樣了?”,趙寧驚恐的叫聲將所有人的心神叫回了現場。只見綺云緊緊皺起了眉頭,她的嘴唇已然完全失去了血色,她痛苦地抱著肚子,身下甚至平白出現了一灘水:“公主,我怕是快要生了!”
長時間的奔波儼然讓綺云的身子不堪重負,再加上方才遭受的驚嚇,更是不可避免地使她動了胎氣:“孩子,孩子怕是要生了,啊——”
隨著一聲慘呼,綺云的額頭上頓時布滿了冷汗,這一下變故禁不住教楚清溪和趙寧一時有些無措起來,她們二人誰都沒有生過孩子,又怎能知道該如何應對如此突發的局面。
“綺云,你忍一忍。”,楚清溪知道當前形勢,無論如何都只能入了倒馬關再說,是以她不由分說打橫抱起綺云,大聲對趙寧道:“上馬!”
趙寧不敢怠慢,當即翻身騎上“玉麒麟”緊緊跟在楚清溪身后。楚清溪打橫抱著綺云,展開絕世輕功,單憑兩條腿,竟依然能緊緊跟上“玉麒麟”的步伐。
綺云緊緊咬著牙關,忍受著一波又一波的陣痛,她甚至于已將嘴唇咬的血肉模糊,方才能勉強讓自己不再叫喊出來。她感激楚清溪和趙寧,即便是在這么困難的時候,她們都沒有過放棄自己的念頭,現如今楚清溪竟然愿意親自打橫抱著自己奔走而不惜耗損自己的真氣,個中的情誼著實教綺云忍不住熱淚盈眶。
趙寧騎在“玉麒麟”身上,看著在地下奔跑的楚清溪,亦不禁濕了眼眶。她知道她有多么驕傲,又何曾這般伺候過人,可如今她為了綺云,居然甘愿將自己當成了坐騎——趙寧知道楚清溪這么做完全是為了自己,若綺云不是自己的丫鬟,依照楚清溪的性子,又怎可能做出這么大的犧牲。
趙寧回頭望了望來時的路,卻猛然發現對岸的軍馬遠比之前多了數倍不止,更有甚者,竟然有人正在搭建懸橋,安排兵馬過岸!
“清溪,他們……他們要追上來了!”,趙寧顫聲道。
“堅持住,還有三十里地,就到倒馬關了?!?,楚清溪回道。此時她不敢多說話,打橫抱著一個人飛奔,并不是一件輕松事,更何況是這等的長途跋涉?!叭羰窃倌贻p個十年,也許還能輕松點”,楚清溪有些自嘲地想:“所謂歲月不饒人,也真的只有自己知道。”
可不管如何,此時此刻,根本容不得她有什么退路,眼前的她,只能不斷地朝前奔跑、奔跑,“不知朱紋和碧痕有沒有按事先約好的時間到達倒馬關,若是路上耽誤了,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正當她們急急如喪家之犬疲于奔命之時,突見前方乍然出現了幾個身影,個個身穿黑衣,輕紗蒙面,除了從她們窈窕的身段中能夠辨認其性別,便只能從她們胸前所繡猙獰的青狼頭中認出她們的身份了。
“奚侍衛?!?,為首一名黑衣人冷冷喚道。只見她青絲高束,體態頎長,一派少年武士裝扮,周身散發著勃勃英氣,若非其溜肩細腰,膚白勝雪,尚有幾分女子之態,當真會令人誤以為是誰家清俊少年郎。
楚清溪儼然亦認出了此人的身份:“蕭狼主?!保巳苏鞘捥蟮沼H的侄孫女兒,現任青狼衛副狼主蕭弄玉。之前楚清溪加入青狼衛之時,她尚只是一名小隊長,現如今卻早已是平步青云,位及青狼衛第二把交椅,而青狼主的身份,其實正是蕭太后本人,故而這蕭弄玉名為副狼主,其實正是手掌青狼衛實權之人,如今蕭太后派出她來追捕楚清溪等人,想來也當真是發了狠。
蕭弄玉一雙清澈而冷酷的眼睛從楚清溪等三人身上掃過:“奚侍衛,你當真要與我動手么?”
楚清溪見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心知其向來都是自命不凡,極其驕傲的性子,當下微微一笑:“蕭狼主,在下楚清溪,乃宋國人士,再不是什么奚侍衛。念在同事一場,還望蕭狼主高抬貴手,放我們過去,不然刀兵相見,豈不是傷了你我感情。”
蕭弄玉聽她如此說來,忍不住哈哈大笑:“楚清溪?如此說來,你既已不是我青狼衛中人,我又何必給你這個面子。能不能過得了我這一關,全看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