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見門口倒著一個滿身鮮血的年輕人,禁不住大吃一驚,慌忙俯身探視,只見他胸口尚且有微弱呼吸,便知人還有救。當下揚聲叫道:“朱紋、碧痕!快來幫忙!”
朱紋和碧痕循聲趕來,看到這番景致,皆不禁有些躊躇。趙寧見狀,連聲叫道:“你倆還杵在那里干什么,沒看見我搬不動他嗎?”
朱紋猶疑道:“趙姑娘,此人來歷不明,貿然收留他恐怕會惹來禍端?!?
趙寧道:“能有什么禍端?你沒見他快要死了嗎?別啰嗦了,快過來幫忙,有什么事情都由我擔著。”
朱紋尚且猶豫道:“趙姑娘,你看這事兒是不是先問問楚姑娘再做決定?”
趙寧朝楚清溪所在屋子看了一眼,搖頭道:“清溪她身子還沒大好,難得睡個懶覺,就不要去吵她了?!?,她瞪了朱紋一眼,叫道:“這點事都要去問清溪,難不成我連這點主都做不了了?”
此時躺在地上的年輕人動了一動,艱難地睜開眼來,他勉強支起身子,有氣無力道:“小人是宋太歲家的佃戶,今年收成不好,家中老母又生了病,家中積蓄皆換成了藥,實在是沒有余錢了。今日里宋太歲遣人來收租,我一時湊不齊數目,那些家丁兇蠻的很,二話不說拔拳就打,要不是我跑的快,恐怕早已被他們打死了。”
他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頓時有些氣喘吁吁,緊接著又哭了起來:“可憐我臥病的老娘,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趙寧聽聞這等慘事,忍不住恨道:“宋太歲那殺才,專干這等欺男霸女之事,這里的官府竟也跟瞎了聾了一般,難道就沒有王法了么!”
她一邊說著,一邊俯身去扶那青年,又道:“你別害怕,先跟我進屋去包扎一下傷口,再去看你老娘?!?
朱紋和碧痕見她親自去扶那青年,哪里還敢拖延,慌忙趕上前去接手道:“姑娘,讓我們來。”,她二人一左一右上前扶住了青年男子,剛剛將其扶進院內,卻聽院外一聲喧嘩,一個陰測測的聲音笑道:“好大膽的女子,竟敢窩藏盜賊!”
趙寧等人豁然回身,只見門口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了一大群人馬,為首的白面長須,面目陰鷲,正是那徐府的刑名師爺樊天旭!
他盯著朱紋和碧痕攙扶著的青年,又掃了一眼呆立當地的趙寧等人,不由眼中暗自劃過一絲得意。
趙寧聽聞他這般說法,不禁打了一個激靈,當時法律森嚴,若是窩藏盜匪,按同罪論處,若是這奄奄一息的青年當真是盜賊,那可真是飛來橫禍,徒惹煩惱。
趙寧猛然看向那青年道:“你不是說你是宋太歲家的佃戶么?怎么又成了盜賊!你究竟是什么來歷,我好心救你,難道你還要牽連我不成!”
那青年臉上閃過一絲愧色,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樊天旭,恰巧碰上了樊天旭猶自帶著警告的眼色,只好悻悻然垂下頭去。
趙寧看到青年神色,不由得勃然大怒,胼指罵道:“你這個中山狼,我與你何怨何仇,你要這般害我!”
樊天旭見她氣急敗壞,不由得愈發平添了幾分得意,捻須陰笑道:“既然證據確鑿,就請這幾位姑娘跟我們走一趟吧?!?
趙寧怒道:“這人倒在我家門口,我無非是扶了他一把,又怎能算是窩藏!”
樊天旭陰笑道:“你明知他是盜賊,卻不及時報官,若非老夫聞訊看來,恐怕此賊早已被你藏匿。哼哼,如今人證俱在,你又如何脫得干系!識相的,快快與我上府衙一趟,是非曲直,自有公斷!”
趙寧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方才與我所言,乃是宋太歲家的佃戶,我又從何得知他竟是官府緝拿的盜賊!所謂不知者不罪,你又怎可不分青紅皂白就定我窩藏之罪!”
樊天旭道:“好一張利口!哼,即便是你舌綻蓮花,這賊子如今就在你家,卻是板上釘釘之事!你既不承認窩藏,保不定你還是這賊子同伙!”,他將手一揮,吩咐道:“帶走!”,他冷冷地看著趙寧等人,冷哼道:“我勸你們不要反抗,省得受枷鎖鐵鐐之苦。”
眾衙役正要上前動手,突聽一聲冷叱道:“住手!”,眾人一驚,只見屋內簾子一掀,便從里面緩步走出一個玉面帶煞,鳳目含威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乍一現身,周圍的氣壓便猶自低了幾分。她的目光緩緩從樊天旭臉上掃過,樊天旭只覺得周身的汗毛陡然倒豎,禁不住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
趙寧等人一見來人,頓時平添了幾分底氣,揚聲叫道:“清溪,這伙人好不講理,硬冤枉我們窩藏盜賊!”
楚清溪的目光從樊天旭等人臉上一一掃過,看到那血衣青年閃爍的眼神和樊天旭嘴角的一抹冷笑,楚清溪心中便已了然。她心知這樊天旭定是有備而來,但卻不甚明了自己等人究竟因何事沖犯了人家。
但因趙寧的身份,楚清溪一時也不愿輕易得罪官府,于是微斂了周身的氣勢,勉強泛起一絲笑意道:“不知舍妹何事得罪了大人,還望大人看在她年輕不懂事的份上,寬恕則個?!?
趙寧氣道:“我哪里有事情得罪了他,我都不認識他!”,她氣惱地看著血衣青年,怒道:“我好心救了你,沒想到你竟是來害我的!”
楚清溪瞥了她一眼,示意其稍安勿躁,一邊靜靜地看著樊天旭,且看他如何說法。
樊天旭假裝為難道:“老夫亦不想為難你們幾個姑娘家,實在是國有國法,老夫也是依律辦事,只能得罪啦!”
楚清溪神色一變,冷笑道:“既是依律,眼下此賊就在院中,哪里算得上藏匿二字!”
樊天旭陰笑道:“是不是藏匿,等到了府衙便知。老夫看你幾個弱質女流,好心奉勸你們一句,識時務者為俊杰,還是乖乖隨我走一趟,省得受皮肉之苦?!?
楚清溪見他軟硬不吃,心知今日定難善了,不由得也漸漸變了臉色。她本是個不求人的性子,只是如今為了確保趙寧平安,她才忍氣吞聲好言相告,以期能夠大事化小,平安度日。
可誰知這樊天旭竟是軟硬不吃,非得鐵了心認準了趙寧,楚清溪心中不免有些訝異,莫不是趙寧的身份被人看出來了?她回憶幾人生活的點滴,自覺亦是小心翼翼,并無半分走漏風聲,心中不免百思不得其解,一時之間竟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樊天旭見她發愣,愈發抖起了威風,招呼眾衙役道:“把人給我帶走!若有人膽敢反抗,便上指夾棍!”
眾衙役轟然應諾,紛紛朝她四人圍將上來。楚清溪冷哼一聲,寒聲道:“你們當真要與我為敵?”
樊天旭大笑道:“難不成你還敢拒捕不成?”
趙寧眼見樊天旭咄咄逼人,只恨得咬碎了銀牙。想不到她堂堂先帝嫡公主,如今竟連一個小小的刑名師爺,都敢在她跟前耍威風。她看著眼前如狼似虎的衙役,看著樊天旭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忍不住一步上前掄起胳臂“拍”的一掌,只甩了他一個老大的耳刮子,怒叱道:“大膽!誰許你這般說話!”
樊天旭猝不及防,還未反應過來便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催@趙寧甩人耳光的氣派,儼然竟是行云流水一氣呵成,想來定是在別人身上練過了千次萬次,方才有這等流暢的動作和凌厲的氣勢。
樊天旭一愣之下,頓時勃然大怒。這些年來,他身為徐府西席,養尊處優,又得徐總兵奉若上賓,哪里受過這等羞辱。如今一時不慎,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黃毛丫頭扇了耳光,真可謂是斯文掃地,奇恥大辱。
樊天旭氣的漲紅了臉,大喝一聲:“臭丫頭,你敢打我!”,張開簸箕般的大手,直朝趙寧肩頸穴抓去,趙寧腳下一錯,頓時閃身躲開,大叫道:“混賬,你當真敢跟我動手?”
朱紋和碧痕一見趙寧動手,頓時從身上取出了長鞭雙刀。樊天旭一擊不中,又見朱紋碧痕亮出兵刃,忍不住大笑道:“還說你們不是盜賊同伙,哼哼,來人,都與我拿下!”
眾衙役見他發令,紛紛抽出腰刀上前拿人,只聽朱紋碧痕一聲嬌叱,剎那間刀光鞭影,粉拳蓮足,直朝眾衙役殺將過去。
楚清溪一見雙方已然動手,暗暗皺眉道:“看來這里是住不得了。”,一邊出聲提醒道:“朱紋碧痕,只許傷人,不得害命?!?
朱紋、碧痕欣然領命,立時收了兵刃一通拳打腳踢,只聽“乒乓”之聲不絕于耳,那一眾衙役平日里狐假虎威威風八面,當真遇到朱紋碧痕這等身懷真才實學的,幾下功夫便被繳了兵械,打倒在地,橫七豎八,抱頭哀嚎。
樊天旭見朱紋、碧痕這兩個小丫頭便能輕松將他手下衙役盡數打倒,亦不禁大吃一驚,當下不敢怠慢,雙手朝外一翻,手中頓時多出了一對陰陽判官筆。
朱紋和碧痕雖說日夜苦練,學有所長,但畢竟從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打斗。是以一看樊天旭這等架勢,忍不住心中早已怯了三分,她們正要將自己的長鞭和雙刀抖亮出來,只聽楚清溪幽幽說道:“今日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