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楚清溪回答, 只聽罕穆兒帶著傲慢的口氣大聲道:“小王子乃是堂堂男子漢,豈能任由一個婦人教導?我大遼人才濟濟,難道就尋不出第二個人來?”
先前他與人比箭, 根本沒有看到楚清溪如何打的烏盧本毫無還手之力。站在他眼前的楚清溪, 顯得那么柔弱, 似乎他只需要伸出一只手就能輕松將其打敗, 又怎會想到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子, 竟然是噬血的羅剎,殺人的魔王呢?
楚清溪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似乎對罕穆兒的話充耳不聞。耶律花喇望著罕穆兒道:“那依你, 應該怎么辦?”
罕穆兒挺胸道:“罕穆兒愿意再與她較量較量!若是她能勝過我,罕穆兒這才服氣!不然就這么要我跟她一起教導小王子, 罕穆兒寧可得罪了太子, 也不能接這個差事!”
耶律花喇的目光落在了楚清溪身上:“奚清, 我們的這個罕穆兒對你發起了挑戰,你可愿意應戰?”
楚清溪微笑道:“聽憑殿下安排。”
耶律花喇大笑道:“好!爽快!”, 他轉頭看向罕穆兒道:“你想比什么?”
罕穆兒道:“她若是能接下我三箭,我便服她!”
楚清溪灑然道:“莫說是三箭,接你九箭又何妨!”
罕穆兒目光一凌,大聲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楚清溪道:“我說過的話,從來都是算數的。”, 她沖耶律花喇微微抱了下拳, 一提裙擺, 風擺楊柳般姍姍便朝場中走去, 一邊揚聲道:“罕穆兒, 盡管把你壓箱底的本事都拿出來吧,你若是能射中了我, 我方才得到的獎勵都歸你。”
原來方才場中比試,每一個得勝者都能得到耶律花喇賞賜的一斟珍珠和十頭牛、三十頭羊。楚清溪勝了烏盧本,自然便將這一份賞賜贏了過來。
罕穆兒一聽,頓時瞪大了眼睛,草原上的財富,素來便以牲畜數衡量,這十頭牛和三十頭羊,可不是小數目,更別說還有一斟珍貴的珍珠。他沒有想到這個柔弱的女子居然能有這么大的手筆。
耶律花喇大笑道:“好!孤再出三十頭牛羊,聊以助興!”
圍觀的牧民們紛紛喝彩起來,自發地為楚清溪和罕穆兒讓出了一條道路。
楚清溪和罕穆兒一前一后,遠遠地走出了幾十米遠,耶律花喇帶著他的王妃和愛子,在其余姬妾和隨從們的簇擁下,開始欣賞起二人的比試。
只見罕穆兒取下了背上的硬弓,伸手從箭筒中取出一支箭搭上弓弦,大聲道:“你現在認輸還來得及!我的箭可不長眼睛,要是射傷了你,再后悔可就晚啦!”
楚清溪一拂衣襟,輕松道:“你要是怕輸,現在承認也來得及。”
罕穆兒大喝一聲,當即開弓滿弦,只聽“錚”然一聲,那鐵箭便猶如脫韁野馬般射向了楚清溪,此時二人相距不過二十來步,尚未等微觀眾人驚呼出聲,那飛箭已近在楚清溪咫尺!
眼看這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就要喪生在強弓硬弩之下,周圍的牧民們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嘆息。可就在他們的嘆息聲猶在耳邊,卻見場中的奚清不知怎地將身子一側,便恰到好處地躲過了這支劈面而至的箭矢。
人群中哄堂喝彩,更有人紛紛鼓起掌來。罕穆兒一箭不中,不禁大吃一驚,以他的箭術,一箭雙雕都并非難事,怎么如此近距離的范圍,卻被這西夏女子輕易躲了過去?
當下他沒有時間多想,猛然從箭筒中又取出兩支箭來,“雙星貫月!”,兩支利箭一前一后帶著凜冽的罡風直射楚清溪上下兩路,箭勢的力量儼然亦比先前的那枝箭愈發強勁了許多。
還未等眾人驚呼出聲,只見楚清溪原地騰身而起,伸出一只蓮足輕輕點在底下的那枝箭上,稍一借力,又伸出一只纖纖玉手在射向她胸膛的那枝箭身上輕輕一撥,只聽“噗噗”兩聲,兩支利箭隨即射在了離她身側不足一米的草地上,箭身余勢未盡,故而箭頭雖然已經射入了土地,然箭尾之羽猶自微微顫動!
罕穆兒眼看又沒射中,禁不住心中平添了幾分焦急,他猛然又從箭筒中取出了三枝箭,呈品字形直射楚清溪中路!
楚清溪清叱一聲,雙腿左右一分,就地一個劈叉,那身子平白便矮了半截。只見她雙手陡然成剪狀,螓首猛然后仰,亦未看清她是如何動作的,便見已將左右兩路疾箭夾在了食中二指之間!
待等她抬起頭來,那最后一枝利箭,正穩穩地被打橫咬在了她的櫻唇玉齒之間!
尚未等她站起身來,罕穆兒最后三枝利箭猶如跗骨之蛆一般又接連射了過來!圍觀眾人已經緊張的再也不敢出聲,他們瞪大著雙眼,生怕一眨眼便錯過了某個精彩的瞬間。
只見楚清溪雙手連甩,先前被她接在手中的雙箭猶如流星一般,直朝迎面而來的箭矢撞去!而那枝被她噙在口中的利箭,亦在雙箭齊出之后的幾乎同一瞬間,亦朝第三枝箭頭撞去!
這幾下動作皆在火光電石之中完成,只聽“錚錚”連聲,罕穆兒射出的箭矢被楚清溪以袖箭手法甩出的利箭一一擊落,更有甚者,她甩出的箭在撞飛了罕穆兒的箭之后,猶自帶著余勢,直朝罕穆兒身上落去!
此情此景儼然已經超出了他的意料,待他反應過來,那利箭幾乎已在眼前。罕穆兒大喝一聲,趕忙連滾帶爬閃身躲避,那箭就像似帶了眼睛一般,“噗噗噗”連續射入了離他身側不到半尺的地方,只把他唬的魂飛魄散,汗濕重衣。
場上突然鴉雀無聲,人們都震驚于楚清溪這一手超凡脫俗的武功,半晌才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
楚清溪衣袂飄飄,含笑望著罕穆兒道:“還要再比么?”,罕穆兒臉上訕訕,卻也爽朗,大聲道:“你的功夫比我強,罕穆兒服你!”
只見耶律花喇大笑著鼓掌上前道:“不用比啦!罕穆兒箭術超群,有目共睹,至于奚姑娘,更是神乎其技,令人嘆為觀止。我王兒得你等三人共同輔佐,他日定成大器。”
耶律術哲走到楚清溪跟前,仰頭道:“術哲愿意請你當師傅,今后術哲會聽話的。”
楚清溪見他甚為乖巧,不由得臉上亦帶了幾分笑意,她伸手摸了摸耶律術哲的腦袋,友好地沖他笑了笑。耶律術哲見她對自己甚為親熱,亦不禁喜笑顏開,伸手拉住了楚清溪的手,乖乖地站立在她的身邊。
耶律花喇見術哲與楚清溪這般投緣,心中愈發滿意起來,笑道:“今日術哲的師傅既然已經選定,那就即日啟程,回轉上京吧。”,他轉過頭笑著對楚清溪道:“奚姑娘孤身一人,屆時便委屈住在我太子府別苑便是。這術哲與你投緣,住的近些,也便于教習武藝。”
此番提議,正中楚清溪下懷。她正不知該從何著手探聽趙寧下落,這耶律花喇卻主動提出來讓她進入太子府當差,豈不是猶如給正犯困的人遞上了一個枕頭,哪里還有拒絕的道理?
原來這草原上的王帳,只不過是契丹貴族游獵玩耍的行宮,他們真正的宅第,全在遼國的都城——上京。
這次草原比武,原本只是耶律花喇為術哲挑選老師而想出來的主意,如今比試既然已經有了結果,自然也該回上京向蕭太后和遼帝復命去了。
楚清溪跟著耶律花喇的隊伍,緊走慢走又趕了三天路,方才入了上京。只見街道寬闊,城樓巍峨,相比宋國、西夏的風格,這遼國的都城更加多了一份粗獷豪邁之氣。
進入皇城,耶律花喇帶著術哲和王妃自去遼宮面見遼帝和蕭太后,而楚清溪等人則徑自跟著馬隊自側門入了太子府。
這太子府占地數百畝,府中景致雖不及中原繁華,倒也大開大闔,別有一番氣局。楚清溪跟著府中前來接引的丫鬟穿廊走巷,默默地將沿路的景致仔細地記在了心里。
不多時,那丫鬟便帶著她走入了一處獨立成院的宅第,院中稍有數名仆婦正在漿洗孩童的衣物,見到陌生人進來,紛紛好奇地抬起頭了對著楚清溪打量起來。
“小紅,她是誰?”,一個身穿灰鼠夾襖的女人循聲從一間屋子里走了出來,大大咧咧對著引路的丫鬟問道。
“宋嬤嬤,這是新來的教導小殿下武藝的奚姑娘,奚清。”,小紅回答道,她回過頭又對著楚清溪介紹道:“奚姑娘,這是這院子里的主事,宋嬤嬤,您在這宅院里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她講。”
那宋嬤嬤聽聞楚清溪乃是新來的傳授小殿下武藝的武師,不由得多看了楚清溪幾眼,臉上擠出了一堆笑:“啊喲,早聽說今日要來一個傳授小殿下武藝的,誰能想到來的竟然是這般嬌滴滴花骨朵似的小娘子。”,她笑盈盈走到楚清溪跟前,笑道:“屋子早就收拾好了,奚姑娘且隨我一起去看看,若還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也可以馬上令人送來。”。
楚清溪微笑著道謝,隨即便跟著宋嬤嬤來到了一間帶著寬闊前庭的屋前,那宋嬤嬤指著寬闊的場地笑道:“想著你們習武的整日里都要打拳舞劍的,便給你選了這間帶庭院的,可不知合不合姑娘的意?”
楚清溪微笑頷首,又緊跟著宋嬤嬤進入了屋里,只見簡簡單單一桌一椅一張床,收拾的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并無其他多余物品。那宋嬤嬤笑道:“本以為住進來的是個粗魯漢子,誰曾想來的竟然是奚姑娘,這屋子便顯得過于簡單了些。回頭我讓人再搬點家具什來,再弄幾盆花草點綴點綴。”
楚清溪見她行事利落,性情爽朗,儼然是個能做主管事的,當下含笑道“這里甚好,有勞嬤嬤費心了,一切都聽您的安排便是。”
那宋嬤嬤見她彬彬有禮,不禁更多了幾分好感:“姑娘車馬勞頓也該乏了,我這就叫人為姑娘備下澡湯,姑娘好生歇歇,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老身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