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下子被剛剛發生的殺戮震懾了,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看上去弱質纖纖的美貌女子,竟然能在電光火石之間殺人於無形, 如此心狠手辣的態度著實有些駭人聽聞。
吳大牛看著地上的死屍有些發愣, 轉而不由得頓時勃然大怒, 他經營黑風寨多年, 哪裡吃過這等大虧, 眼看著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慘死當場,吳大牛隻覺得這簡直是在自己臉上“啪啪”亂扇。
“賤婢!好狠的手段!”,吳大牛狂吼一聲, 掄起九環大砍刀,拍馬便朝楚清溪衝去!劉文煥想要阻止已然來不及, 當下只好招呼著周圍馬賊一起抽刀直朝楚清溪等三人圍了上去。
“清溪, 你要小心!”, 趙寧失聲驚呼,她如今手無寸鐵, 又得照顧不會武功的綺雲,她雖說知道楚清溪武功蓋世,可眼看著這麼多持刀弄槍的匪人朝她衝去,卻依舊有些膽戰心驚。
然而片刻之間,她懸著的一顆心便已然放了下來。楚清溪爲了儘快的打發掉黑風寨的人, 儼然便早已動了殺心。是以吳大牛不知好歹想要爲手下慘死之人報仇, 帶領著衆人紛紛朝她殺將過去的時候, 楚清溪手中的劍早已如匹練般朝他們繞了過去!
黑風寨的人尚未看清來人, 便已被刺落馬下。只有身臨其境的人, 才知道那場殺戮的恐怖,楚清溪的身形猶如鬼魅一般, 每一劍刺出,劍下都是一條亡魂,黑風寨的人馬猶如沒了頭的蒼蠅,前一秒鐘尚見到身邊的人倒下,後一秒鐘便已然看到了自己沒了頭的身軀,一時間,喝罵聲,慘叫聲,馬嘶聲,刀槍交擊聲混在一處,剎那間便已是哀鴻遍地,血流成河。
吳大牛已是睚眥俱裂,他的身邊已經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無數斷肢殘臂凌亂散落在地上,猶如一幕血池地獄。此刻,他的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就連那匹棗紅馬,亦早已被楚清溪刺瞎了雙眼,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此趟跟著他下山的弟兄們,無一不是山寨中的骨幹。如今凜冬剛過,山上糧草消耗頗巨,是以眼下剛剛開春,他們便集齊人馬,想到山下來好生撈上一票。
原以爲遇見了三個女子無疑便是抓到了肥羊,可誰知眼下里非但撈不到好處,儼然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眼前這個拿著劍到處殺人的女子,儼然就是羅剎兇神轉世,人命在她手中好似螻蟻一般,吳大牛自問也不是個吃素的,然而見到楚清溪殺人不眨眼的毒辣手段,也不禁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這一次,註定不能善了。吳大牛眼看著自己的兄弟一個一個被砍瓜般屠殺於當場,便也早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於度外。“賤婢!吃我一刀!”,他大喊著衝上前去,一副想與之同歸於盡的樣子。
然而他最後看到的,便是一道直刺咽喉的寒光,他的喉嚨咯咯作響,鮮血緩緩地自他喉中漫出,漸漸濡溼了前胸的衣裳。他的目光漸漸失去了焦距,一身粗豪匪氣也漸漸被死亡的恐懼所替代。
剛楚清溪抽回劍尖之時,他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一雙環眼突靈靈瞪著天上,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想他吳大牛經營黑風寨多年,在此間黑白道上也算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可如今一著不慎,無故惹了一個災星,這才一個照面,就將黑風寨精英人馬盡數斬殺,就連他自己,竟也在這女子手下走不過一招!
這一次下山,儼然將黑風寨的家底敗的是乾乾淨淨。就在吳大牛臨死的前一刻,他猶自想到山寨裡剩下的老弱婦孺,還有那山間的晨曦晚風——男人都死了,他們怎麼辦?
可是這一切,顯然他已經無能爲力。楚清溪自然也不會想到這麼多,在她的眼裡,這些山賊草寇死有餘辜,她越早將他們盡數打發,便能越早護送著趙寧和綺雲回到中原——這世間還有什麼事能比這個還重要呢?是以當她仗劍迎上黑風寨衆人之時,她絲毫就沒有想過要給他們留一條活路。
趙寧看著眼前血腥而慘烈的一幕,不禁又回憶起昔日在倒馬關前楚清溪帶傷與徐煥之軍隊的那場惡戰:“那一日楚清溪若是能有這等戰力,也許一行四人尚能全身而退也不一定。只是時也命也,也許她們註定將遭受這場劫難,忍受這場別離吧。”,只是昔日那場惡戰比現在的有過之而無不及,那次的慘烈,直教趙寧現在回想起來,都有一絲不寒而慄的感覺,故而面對眼前的這一場屠殺,反而並不覺得有什麼不能忍受的了。
綺雲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殘酷的殺戮,只唬的雙腿發軟,面色慘白。她愣愣地看著滿地的屍首,半天都回不過神來,突然她猛然握住了自己的嘴,踉蹌了幾步,便“哇”地一聲悉數吐了出來,趙寧連忙上前照顧,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綺雲吐了個昏天地暗,猶自將苦膽水都吐了出來,她未曾想到原來這個看似柔弱閨秀的楚姑娘,原來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公主她,怎麼會喜歡這樣兇殘可怖的女人?!”
楚清溪收回了束腰軟劍,頃刻間又恢復了先前弱柳如風的模樣:“綺雲還好嗎?天色漸亮,我們在此已然耽擱了不少功夫,是時候也該上路了。”
綺雲擦了擦脣角的殘漬,強笑道:“我沒事了,還請楚姑娘幫我一把,讓我上馬。”,她心裡對楚清溪雖說有些畏懼,但又不能叫趙寧親自伺候自己,是以只好強忍著心中的恐懼,求助於楚清溪。
楚清溪不明就裡,聞言姍姍行至她身邊,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肘,一手又扶住了她的腰側,低聲道了一聲“得罪。”,稍一使力,便將其託上了“追風”背上。就在她的手扶上綺雲的腰際時,她分明感覺到綺雲打了一個寒顫,她狐疑地看了綺雲一眼,卻也看不出什麼究竟來,只好轉頭又將趙寧扶上了馬背,自己方纔騰身坐在了趙寧身後,示意著兩馬快步離開此地。
“楚姑娘,這些人的屍身放在那裡,都沒人收拾——”,綺雲緊緊拉著繮繩,跟在楚清溪馬後小心翼翼道。
楚清溪回頭瞥了她一眼道:“此時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我們如今尚身處險境,自身尚且應顧不及,哪來這麼多功夫替他們掩埋屍體。”,綺雲心知她言之有理,可亦覺得她頗有些視人命如草芥的意味,當下亦有些不以爲然,但礙於趙寧的面子,也並沒有與之反駁,只是默默地跟在後頭,再不肯多發一言。
三人跋山涉水,一路直往倒馬關方向前進。越往前走,沿路的氣氛便愈發緊張,甚至連一些小集鎮上,都開始出現了一些關卡關哨,不斷盤問比對著來往的百姓。
如此一來,楚清溪等人的出行愈發須得萬分小心,然而綺雲的大肚子和趙寧那張不能見人的臉,卻給她們掩飾行藏帶來了不小的麻煩。更何況還有兩匹如此神駿的駿馬,若只是“追風”倒也罷了,雖說是萬里挑一的良駒,但當今世上要想尋出第二匹,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這“玉麒麟”天生獨角,如此異於常馬的尊容,卻是令人過目不忘,更何況昔日龜茲國獻馬,楚清溪入選青狼衛的故事早已傳遍了草原,故而若是被人看到了“玉麒麟”,難保不會讓人一眼便認了出來,是以楚清溪等人甚至都不敢投宿客棧,只好風餐露宿,日夜兼程。
這一日,三人一口氣跑了幾十里路,實在是人累馬乏,於是便尋了一處近水源處,讓人馬暫時有個休整。自從那日楚清溪殺了黑風寨諸人之後,綺雲對她總歸有些畏懼,是以每次落腳歇息之時,她總是悄悄地躲在離楚清溪稍遠一些的地方。這次數一多,自然被另外兩個人看了出來。
楚清溪倒無所謂,反正昔日裡她行走江湖,被人稱呼做“玉羅剎”的時候,亦是令人聞風喪膽,後來自己開宗立派,建了小天嶽和薔薇門,更是高高在上,令行禁止,門下子弟見了她,無一不是恭恭敬敬,敬而遠之,是以如今綺雲怕她,她也不過只是一笑置之,絲毫也沒有放在心上。
“綺雲,這些日子你怎麼都避著清溪?”,趙寧趁著楚清溪不留意,悄悄問道。
綺雲臉上浮起了一絲不自在,猶自嘴硬道:“沒有呀,公主你多心了。”
趙寧拉著她的手,微笑道:“咱們自幼在一處,雖爲主僕,實則情同姐妹,難道這些時日不見,你反而要與我生分了不成?”
綺雲聞言,只好期期艾艾承認了下來:“楚姑娘當日殺人如麻,實在令人有些害怕。”
“清溪她來自於江湖,自然與我們有些不同。”,趙寧柔聲安慰道:“你忘了昔日在川蜀與那黃石麟之戰,死傷之人豈不是比黑風寨更多上數千百倍。昔日楚歌等人夜探敵營,還不是從千軍萬馬從殺將出來,那時候,也沒見你害怕她們呀。”
綺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忍不住也笑將起來:“當時與楚——楚歌她們一起生活了這麼久,自然是不害怕的。”,她原本也喚楚歌做“楚姑娘”,現如今這楚清溪也叫做楚姑娘,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只好直呼楚歌其名,以示區分:“公主,你說這楚歌也姓楚,楚姑娘也姓楚,咱們還當真跟姓楚的有緣呀。”
趙寧聞言,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先前我倒也沒想到,如今聽你一說,還真是跟這姓楚的有緣。”,綺雲輕笑道:“莫不是她們還沾著親帶著故,說不定還是一家人呢!”
趙寧笑啐道:“哪裡有這般巧事,竟由得你胡說八道。”,兩個人似乎又相互逗趣,一時之間似乎又回到了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時候,“公主,你說我們能順利回到中原麼?這些時日沒回去,恐怕京城也該變了模樣吧,我都有些想念煙雨樓的杏花糕了。”
趙寧的目光溫柔地落在了正在飲馬的楚清溪身上:“我們一定能夠回去,只要有她在。”,她蒙在面紗下的臉龐似乎煥發出奇異的神采:“綺雲,待回到了中原,我們不但要去煙雨樓吃你想吃的杏花糕,我們還要跟著她去江南,看看小橋流水桃紅柳綠的景緻,你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