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邱馨的故事,大家沒了繼續八卦的心思,轉而看起了書,做起了作業。生命何其脆弱,又何其堅韌,就看主宰肉體的靈魂,如何對待自己。
這天課後,英蓮站直身子,伸了個懶腰。邱馨在做作業,周震在和前排的同學聊天。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課後。
英蓮的視線在教室裡溜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了周震同桌的身上。她很少關注這位男子,因爲他很沉默,常常是淡笑著聽周震和邱馨鬥嘴。
英蓮看見這位仁兄貌似在寫什麼日記。偷窺欲極強的她,開始偷偷俯身看去——陳小春的《沒那種命》?
他好像在默寫歌詞:……她像個天仙,她太美了;我那麼平凡,我開不了口。心裡面曉得,追她的結果;幸運的,不是我。我沒那種命啊,她沒道理愛上我;英雄和美人那,是一國的……
默寫?歌詞?
英蓮的嘴角揚起,看樂了。她暗想:這小子是不是發情了啊?還“她像個天仙”?難不成是喜歡上了邱馨?
她靠在窗臺上,轉臉朝著窗外,似乎在看風景;其實,眼角的餘光,在看那位男孩繼續會寫些什麼。
那男孩叫李成,眼睛很大,戴著厚厚的眼鏡。他是個讀書很認真的孩子,近視得厲害,他的眼珠子微微有些突出。
李成如果知道,有人在偷窺他的日記,估計會收手吧。可是他不知道,他還寫得很帶勁。默寫完歌詞,他寫道: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形容的就是她這樣的女孩子吧?她偶爾很文靜,偶爾很活潑開朗,笑起來的時候,笑聲很有感染力。
英蓮暗想:應該不是邱馨了;邱馨一向很活潑的……
她好奇了,開始推測是誰。她的目光,在班裡的女生中流轉,想看看誰是這種類型的女孩子。她對班裡的同學不是很熟,她猜不出來。
於是,她繼續偷看:……她的成績,那麼好,比任何人的成績都好……
英蓮的身子晃了晃:難不成在寫自己???
英蓮嚇得四肢冰涼。她收起臉上賊兮兮的笑,默默坐回自己的座位。她摸了摸額頭,居然有冷汗冒出。
一會,李成寫完了。他收起本子,轉過臉來,說:“你們今天下午出門去嗎?”
英蓮擡眼瞅了眼李成,李成笑瞇瞇地朝她看來。
英蓮的眼神變得冰冷,她慢慢挪開視線,說:“我不出去。”
邱馨笑著說:“我下午要去練習畫畫呢。”
李成說:“都快期末考試了,你還去練畫畫?”
邱馨說:“複習得我頭疼腦漲得,畫畫還能讓我感覺輕鬆點。”
他們倆又說笑了幾句。換了以前,英蓮也會加入聊天,相互調侃幾句。可是今天,她冷冷坐著,面無表情。她想:也許是自己想多了吧?應該是自己想多了吧?
可是,她依然沒有笑。
從那天后,她再也沒有參與過大家的談笑。她偶爾會和邱馨說笑兩句,可是一旦李成加入進來,她就斂起笑,默默做起作業。
很多次,她留意到李成對她欲言又止,似乎想問她,究竟怎麼了。可是,他終究沒有問出口。
再後來,李成換了位子。
搬座位的時候,邱馨問李成,都快考試了,換什麼座位。
李成笑了笑,說,給你們換個大帥哥。
換來的,是周港。
如果俞筱真的喜歡周港,也一點都不稀奇。因爲周港是個很帥氣陽光,又很細心體貼的男孩子。
英蓮一直保持著冷漠的樣子,直到高一結束。
笑得陽光燦爛的女孩子,容易引起男生的注意,和引發好感。她可不想招蜂引蝶。
期末考完試,英蓮本想當天就回家;可是第二天學校要組織全班合影,只得第二天再走。
魏萱跑來說,紅豆文學社明天也會合影留念,讓她明天合完影再走。
考完試,一身輕鬆。
沒有老師來檢查紀律,大家嘰嘰喳喳聊著天,聊班裡的八卦,聊學校的奇聞異事,也探討高二該就讀文科還是理科。
英蓮沒有參與探討。她靜靜地躺著,想著易臨一定是學理科的;好男孩都該學理科,文人多愁善感、過於恐怖。然後,她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天,按班級次序合完影后,英蓮她們這些文學社的同學,在一旁等著,待十二個班都合完影后再集體合影。英蓮很佩服魏萱,居然把文學社的每個人都記得一清二楚,名字叫得那個順溜、親切。
英蓮問:“我們文學社的同學都會在嗎?”
魏萱說:“理論上是這樣。可是我們班的那幾個男生不知怎麼了,居然怎麼也不肯合影。”
英蓮問:“爲什麼啊?”
魏萱撇了撇嘴,說:“誰知道呢。我真是服了,幹嘛不合影啊?罪魁禍首是方經申!這小子說,死也不合影。結果其他男生被他感染了。”
英蓮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也許是自己想多了,也許不是自己想多了,可是真相如何,重要嗎?
大大的校園,男孩女孩來來往往,各種性格交織在一起。除非,自己對另一半有極高的要求。不然,想必大部分人都能從裡面尋到自己喜歡的那個吧?
只有聽說,談戀愛後分手情緒崩潰的;沒有聽說,暗戀不成而情緒崩潰的。
那麼,讓大家都暗戀吧。懷著暗戀的情愫,咀嚼著暗戀的苦澀,慢慢度過這段青春期時光。別擔心,熬過這三年,就是大學。到了大學,可以盡情談情說愛。
也許就此錯過了一個人。可是這也說明,兩人無緣。
這世上,有多少人有緣無分來著?
魏萱說:“英蓮,你在發什麼呆呢?”
英蓮回過神,笑著說:“沒有想什麼。對了,你想念文科還是理科?”
魏萱說:“這還用說嗎?當然是文科啦。我們抑揚中學是文科強嘛。難不成,你想學理科?”
英蓮想了想,喃喃自語:學理科也不錯……
她一直想的,是學文科;可是這刻,她突然想學理科了。
魏萱說:“在抑揚中學,還是學文科好。你知道嗎?我們學校的文科還看成績呢。全校最後一百名,想進文科班都進不了。”
英蓮脫口而出:“有錢嘛,哪個班進不了啊?”
魏萱瞪了她一眼,說:“心理陰暗!”
紅豆文學社的人,英蓮也認不全。可是這次合影,社員絕對沒有到全。更誇張的是方經申他們,明明到了,卻在旁邊看著大家合影。
英蓮曾有兩次和方經申視線對上,他冷冷挪開視線。
就這樣吧,這樣也好。
脆弱而敏感的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