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表哥岔開話題，說：“哥，這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還提它作甚？我們要展望未來，是不？”

大表哥說：“哎，你別岔開話題，待我把話說完嘛。放心吧，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通了。可是有些話，我真想找人聊聊，又不知該找誰。安蓮他們正好來了，我就和他們嘮嘮嗑。安蓮，大表哥現(xiàn)在情況特殊，你們可千萬別嫌大表哥囉嗦啊。”

英蓮暗想：大表哥，難道你不知道，自己一向是個話癆？

安蓮笑著說：“大表哥，看你說的哪裡話。你說的話，都是過來人的經(jīng)驗，對我們有很大的啓發(fā)。書上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形容的，就是像大表哥這樣滿腹經(jīng)綸的人。”

一席話，把大表哥說得眉開眼笑。

小表哥偷偷朝安蓮豎大拇指。

大表哥說：“哎呀，剛纔話說多了，有些口渴。振，給我倒杯水去。對了，你去多燒些水吧。到時候提兩把熱水瓶過來。再拿幾口空碗。安蓮在學校不敢盡情喝水，就讓她在我們家多喝些水。英蓮和丘安估計也渴了，也需要喝水。”

大表哥叫羅遠錦，小表哥叫羅遠振。

小表哥應(yīng)聲而進屋去了。

大表哥緩緩開口，說：“經(jīng)過這些事，我也想開了。安蓮，有些話，我就和你們?nèi)齻€說。我看你們?nèi)齻€有悟性，應(yīng)該能理解大表哥的。到時候，你們幫我多勸勸你媽。把你媽說通了，她就可以來安慰我媽。她們倆是堂姐妹，關(guān)係好。你媽的話，我媽還是聽的。”

安蓮忍不住問：“大表哥，究竟是什麼事啊？”

大表哥低聲說：“我啊，已經(jīng)看破紅塵了。我打算出家去。”

安蓮她們的心一個咯噔。

安蓮聲音微顫，說：“大表哥，你……”

她的眼中有眼淚滾出。

英蓮說：“大表哥，你要是想清靜，可以在家裡修行啊。何必出家呢？”

丘安附和，說：“是啊。我媽也信佛呢。她沒事就在家唸經(jīng)。”

大表哥嘆了口氣，說：“我就是嫌頭上的六千煩惱絲礙事，想把它們理了去。”

安蓮說：“大表哥，你想理光頭，就去理唄。何必爲了這，去出家呢？在我們這，和尚，都是命不好的人迫不得已纔去當?shù)摹２荒艹匀潱荒艹札S唸佛。你是在塵世生活過的人，品嚐過肉的美味。寺廟清規(guī)多，你能受得了嗎？到時候該多苦啊。”

大表哥說：“吃穿再好，若不能得心之安寧，有何益處？不瞞你們說，我現(xiàn)在只有看經(jīng)書，心纔會安寧。不然，我心中邪念叢生。我恨老天，送我一如意嬌娘，卻又讓我眼睜睜看著惡霸把她從我手中搶走。我一想到這，我就情緒失控，想掄把菜刀去殺了那惡棍。要是殺不了那惡人，我就怪自己無能，連自己心愛的人都護不住；我就想一刀了斷了自己。”

說著，他雙目圓瞪，額角青筋暴起，滿頭大汗。他牙關(guān)緊咬、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他似乎在承受心中的萬般痛苦。

安蓮他們嚇得在原地動彈不得，以爲大表哥又犯病了。

緩了一會，大表哥才緩過勁來。他的全身慢慢放鬆，開始大口喘氣。他擦了擦額頭的汗，苦笑說：“剛纔，我就在心裡默默唸心經(jīng)。不然，憑我一人之力，我壓根就壓不住心中的邪火。到時候，我就會情緒失控，又被送進精神病醫(yī)院去了。唉，你們不知道，精神病醫(yī)院有多恐怖。天天要吃藥，還會被一羣莫名其妙的人圍著問東問西。”

丘安說：“大表哥，世上真的有佛嗎？我爸他不信，可是我媽信。”

大表哥回答：“信則有，不信則無。佛，就在你自己的心中。”

小表哥笑呵呵地提著兩把熱水瓶出來。他說：“你們?nèi)齻€喝茶葉不？或者，喝金桔茶？”

金桔茶是用金桔餅泡的。金桔餅市面上有賣，泡在熱水中，一會熱水就酸酸甜甜的了。

安蓮說：“我喝白開水。”

英蓮和丘安異口同聲：“我也喝白開水！”

小表哥笑著說：“你們可真省事。”

說著，他進屋拿碗去了。

大表哥低聲警告說：“剛纔和你們?nèi)齻€說的話，暫時先不要和別人說。等我走了後，你們再說。知道了嗎？”

安蓮他們?nèi)齻€默默點了點頭。

大表哥似笑非笑，威脅說：“你們也不希望我真的精神崩潰，犯病吧？”

安蓮趕緊說：“大表哥，我們保證不會提前透露。不過，你也好好想想，這是不是唯一的法子。”

英蓮說：“大表哥，你不就是想報仇而報不了嗎？人都說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呢。你從現(xiàn)在開始好好工作，好好攢實力。說不定用不了十年，你就能把你心愛的人救出來。”

大表哥嘆了口氣，說：“你太小了，不懂。我要是到時候把瑩瑩搶回來又如何？她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個她了。”

英蓮和丘安都聽不懂。

安蓮詫異地看了大表哥一眼，說：“大表哥，我本來以爲你思想很開朗呢。原來你也這麼保守……”

大表哥輕笑了一聲，說：“你想什麼呢？我是覺得，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如果那惡人真的能疼瑩瑩，護著瑩瑩。我到時候搶了瑩瑩，豈不是又一次破壞了她的幸福？”

英蓮忍不住說：“啊？怎麼這麼複雜啊？”

大表哥說：“人吶，是世上最奇怪的動物。瑩瑩若過得不好，我難受。瑩瑩若過得好，我也難受。再說了，對方過於強大，我就算再努力個二十年，三十年，也不一定能鬥得過。還是什麼也不想的好，清清靜靜，萬物皆空。”

說到最後，他還低聲加了一句：“阿彌陀佛……”

小表哥端著幾口小碗出來了。最頂上的那口小碗上，放著幾塊金桔餅和幾個小調(diào)羹。

他把碗放在桌上，說：“你們真不喝金桔茶啊？可好喝了……”

丘安說：“那給我放一塊吧。”

英蓮說：“給我也放一塊。”

安蓮說：“給我放兩塊。”

小表哥樂了，他邊給大家倒水，邊說：“你們這三個，就跟一窩蜂似的。一個人要，大家都要。一個人不要，大家都不要。你們是不是在家常常搶吃的啊？”

安蓮笑嘻嘻地說：“要不，你怎麼會是我表哥呢。就是聰明，一猜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