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蓮說:“敢情,你纔是要求最高的人。既要兩個人同時一見鍾情,意趣相投,又要雙方父母都同意。”
潘佳斌呵呵笑。
新學期開學,照例大家剛開始都是各種認真地學習。過了一兩個月後,各種翹課再次出現。
英蓮的大學英語四級考了五百多分,所以這學期的英語課可上可不上。英語課的下一節課,是《國際法》課。
教國際法的老師姓李,是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戴一副眼鏡,胖胖的。他給人一種儒雅、乾淨的感覺。
李老師性情溫和,上課從不點名,也從不上課提問。所以,到課率很低。
這天,有些同學上英語課去了,有些同學上自習課去了。英蓮和傅瑾兩人在寢室看恐怖片。看得入迷,差點忘了時間。待兩人匆匆跑去教室,已經上課兩分鐘了。
教室的後門關著死死的,推不動。英蓮和傅瑾兩人,只能縮著脖子從前門進。
李老師在講臺上站著,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英蓮和傅瑾兩人朝李老師諂媚一笑,然後溜到教室後排坐。
傅瑾小聲問旁邊的同學:“發生什麼事了?”
那同學說:“李老師發飆了。”
整整一節課,李老師什麼話都沒有說。他靜靜地看著遲到的同學,被其他同學叫來的同學,一個個從前面溜進教室。目光淡淡,看不出表情。
李老師也兼職當律師。聽高年級的同學說,他常常因爲要開庭,而誤了上課,需要給同學們另外安排時間補課,或者和別的老師調課。可是他教英蓮他們這屆時,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下課鈴聲響起,李老師拿著包去教師休息室了。
同學們鬆了口氣,重新鬧騰起來。
英蓮跑去找佟瑞、錢瀾,問發生什麼事了。
佟瑞說:“不知道啊。只知道李老師一言不發在講臺上站著。”
下節課,依然是國際法課。
李老師提著包過來。他把包放在講桌上,沒有往裡面拿書。他走下講臺,身子靠在講桌上,靜靜地掃了一遍整個教室。此時,除了個別同學,全系大部分同學都已經到齊了。
李老師說:“你們這屆,是我教過最有天賦的一屆學生。很聰明,悟性高,學東西很快。”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是他一貫的嗓子。
英蓮和錢瀾曾懷疑,他是否真的是個大律師。
李老師繼續說:“我本科,學的是考古。可是開學一段時間後我發現,考古並不是我喜歡的專業。於是,我自學了法學。大學期間,我一直在律所實習幫忙。你們現在,已經是大二第二學期了。我在你們這個年紀,已經能獨立帶案子了。”
陳慶炎在後面小聲嘀咕:騙誰呢?
有女生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老師說:“讀研,我考到了向國政法大學,唸了國際法專業。畢業後,我選擇成爲一位大學老師,也兼職當律師。不知從何時起,我發現大學的學生,漸漸不像是學生了。我那時候唸書,每個名詞都記無數遍,直到能爛記於心。而我的學生們,都是考前一兩週,在那裡搞突擊。說實話,我對學生很失望。”
他頓了頓,說:“很多時候,我辛辛苦苦備課,來到教室一看,就那麼十幾個同學。既然學生不把學習當首要任務,那麼老師,也不必把教學當首要任務。於是,我對自己也鬆懈了。我知道,你們肯定聽高年級的同學提起過,說我常常因爲帶案子,而調課。可是你們這屆,我看你們的眼神,就知道你們都是有慧根的。我們元安大學,法學系不出名。爹不疼娘不愛,學校並不重視。可是這次,我想好好帶。所有的案子,我能推則推。實在推不了,也絕不和上課時間衝突。”
大家都沉默著,認真地看著李老師。
李老師說:“我對你們報以很高的期望。元大的法學,就靠你們這批人來振興了。大家都說,因爲學校擴招,所以法學不好就業。我想說,法學領域一向都是缺人的。只是,缺的是精英人才,而不是打醬油混日子的。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在進入社會前,先用知識把自己武裝了。我不希望你們能把教材字字句句都會背。但是每節課都認真聽講,一本教材至少看上三遍,我覺得要求不高吧?”
他的眼中似乎泛出了淚花,說:“我知道,我們學校是理工科院校,對文科不夠重視。很多同學都爲來到元安大學念法學感到委屈。沒有雄厚的師資力量,也沒有學校的鼎力幫忙。就連圖書館,關於法學的書,也少得可憐。可是,天不助我,我們可自助。自暴自棄算什麼?難道躲在網吧打遊戲看電影,就會有出息了?”
英蓮的心中升起了一絲暖意。這是第一次,有老師提到壓抑在同學們心底的委屈。他關切的聲音和眼神,讓大家感到寬慰。
李老師說:“在座各位,都是聰明人。高中三年,大家都是用心拼搏過,纔會考上我們這所重點大學的。你們的父母,大部分都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要麼是農民,在和泥土打交道。要麼是工人,在平凡的崗位上賺著辛苦錢。作爲他們的兒女,你們用什麼來回報他們呢?成績!”
英蓮慚愧地低下了頭。遠離父母,都快忘了幹農活的滋味,懶散貪樂情緒佔據著自己的心。
李老師說:“四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希望你們不要辜負自己的大學時光。如果貪圖一時的快樂,將會什麼都留不下。有消息稱,你們這屆,將會遇見司考改革。你們大四的時候,就可憑學校開出的證明,參加司法考試。如果司考一過,想要工作的同學,路子就寬了。做法務,進律所,考公務員,都可以。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你們好好把握!”
司法考試,以往一直是憑大學畢業證書報名。也就是說,大四畢業後,才能考。
李老師說:“大家都說,司考很難,是天下第一考。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大家,一點都不難。我那會,叫律師資格考試。我一把就通過了。而且,我還不是像你們這樣的科班出身。大家好好學習,爲自己的未來,好好努力!別讓自己後悔!”
講完這些,他開始正常上課。
李老師的這些話,使之後他所教的所有課,到課率都是最高的。有些在網吧鏖戰了幾天幾夜的同學,也會撐著來上他的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