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
“韓常,他們唱的是個什么玩意兒,你可曾聽過?”
韓將軍有些古怪的看了眼自家皇帝,不過還是非常恭敬地答道:
“是桄桄子的戲,西涼和遼國都不少見,不過這詞兒沒聽過,應該唱的是佘太君了。”
“是折太君?!?
韓常頷首:“是折太君。”
“這折楊兩家……忠心至此,傳承百年,名節(jié)不失,折家,當屬滿門忠烈,折可求委曲求全于金國,乃形勢所迫,非其罪也?!?
知道皇帝這是在給折家定性了,韓常不禁感到有些來自于同是將門、同是武人的暖意。
“等那折彥質來了,當重新給他安排一個差事才是,這么好的苗子,不能就這么斷了?!?
這話兒興許是說給自己聽的,劉邦見著下方廝殺的折家人,沉默了一會兒,方才下令道:
“咱們也動手吧。”
韓常頓了頓:“是……用馬?”
“就用馬。”
“喏!”
等退身去安排了,郭藥師方才貼了上來:
“您該不會,一早就打算要這折家人的性命吧?”
劉邦頭也沒回:“你小子膽子越來越大了?!?
老頭兒笑道:“都活到了這把年歲,還能有什么膽大膽小的呢……不過這次,小老兒可是說得對了?”
“對了?!?
郭藥師有些訝異,這趙官家連半點猶豫都沒有,竟然直接便承認了。
不得不說,這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畢竟這事兒不說傳不傳出去,只光是說起來,就已經是難聽得很了。
“真想用他們,就不會只把人穿的甲給了,把馬穿的甲藏著?!?
“只是啊……”他嘆了口氣,“老子有些后悔了?!?
“這折家人的水平,不知道比張俊帶的兵高出了多少,早知道他們如此厲害,便該收著,讓那群只想著撈功的太尉兵去送死就好了。”
郭藥師也許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整個人的精神勁兒忽地便冷了下去,強行扯了個笑出來:
“他們若非如此,您又如何能曉得他們的厲害呢?”
他說得對,這本來就是個無解的問題。
折家人要是不表現成這樣,劉邦也不可能對他們信任起來,而若是一開始便信任了他們,不去謀劃著他們的性命,這群人估計也不會有這樣的表現。
事已至此,多說已是無益。
兩人站在山頭上,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只是瞧著下面的局勢……六千人還不到,雖然打了對面一個措手不及,但眼下金人已經反應了過來,等女真人一下場,這場面便開始變得反了過來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們應該是一個也活不了了。
“小老兒再多問一句,您準備如何打算?”
“眼下沒了重騎,您該不會真的要和女真在外頭進行野戰(zhàn)吧?”
趙官家明顯不是個不知兵事的人,敵我實力的懸殊,他不會瞧不出來;但很明顯的,他特地帶人過來,也絕不只是看著折家人去送命的,動手是肯定要動手的,只是不知道他會如何去動手。
“你自個兒瞧便是,別來再問老子?!?
人心也是肉長的,看著折家人的下場,他自個兒確實也不太好受。
郭藥師動了動嘴,到底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就這么看著下方,不時候回頭望望,看看韓常到底有沒有動身的跡象,可是看了好一會兒,下面折家人已經徹底被反包圍起來了,別說韓常,連著種雷在內的所有士兵,連半點動作都沒有。
更有甚者,因為離戰(zhàn)場遠了些,看不到現場,只能聽個響而已,竟然直接就在地上坐了下來,本來就是急行軍來的,天氣又熱,叫人眼皮止不住的打架,有的人還閉上了眼,已然是困起了覺了。
這哪里像是要打仗之前的模樣,正當老頭兒摸不清楚頭腦之時,一股有些奇特的味道,鉆進了他的鼻子里。
說香算不上,但也絕對談不上是臭,只是有些淡淡的,像是陳年老木頭的腐朽味兒,和一種蜜香味兒融合在了一起,這味道一進了鼻,郭藥師整個人都是一激靈。
不止是他,所有被暑意倦意給席卷了的士兵們,也都是睜大了眼睛,許多人自發(fā)地站起了身來,更有甚者,只覺得心中憋了一股子的火氣,瞅誰都不太順眼,不少人都開始發(fā)生了口角了。
劉邦也受到了些感染,但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倒也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之前在中牟釣了好多的魚,一條也沒吃,全都被他用來灌藥了……就是從亳州下方找出來的藥,這玩意兒吃了要死人,但是蒙兀人也速該沒死,既是他身強體健,也是這東西埋了太長的年歲,藥效確實已經是減退了。
但是這東西不可計量,他也不愿意以士兵的性命來實踐……至少現在還不行,也遠沒到那個地步,于是在有魚兒做例子的前提之下,和黃彥節(jié),還有幾個大夫一起,在馬身上試起了藥來,有了前例,只損失了大概二十匹不到的馬,便已經被他們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劑量了。
如今這味道不是別的,便是黃彥節(jié)在給馬兒熬藥呢,味兒出來了,說明藥也就好了。
等韓常漲紅著臉,帶著人馬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又過去了小半個時辰,那些馬全都披上了重甲……雖然比不得草原馬,但伱別說,批起甲來,倒也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官家!”
只是這味兒,就已經有些擾人心神了,韓常小跑著上來,漲紅著臉:
“倒不如讓臣帶著大伙兒下去廝殺,我大宋王師,未必就怕了那些個女真雜碎!”
劉邦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了,這事兒下次再說,準備得如何了?”
“都好了!”
“都好了……那便喂藥,那便放馬吧。”
馬還是那些馬,甲也是從鐵浮屠的馬身上扒下來的甲,唯一不同的是,每一副甲在馬頭的方向,被鑲嵌上了胳膊粗、手臂那么長的的……鐵釘子,邊上也給磨得尖銳了些,渾身都是刺口,一個不留神觸到了,就得掛彩了。
韓常大手一揮,士兵們牽著馬上了山坡上來,等劉邦點了點頭,眾人便把用藥煮出來的豆子,全都塞進了馬嘴里。
然后所有的人,都趕緊跑在了這些馬的身后去,隔得遠遠地,誰也不敢上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