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瘴氣,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在無盡歲月中,花草果實、枯枝敗葉腐爛后,揮發出的毒素積累而成。
在特殊環境和氣候下,這些毒素會凝結成一團,久久不散,人畜不能近,沾之即死。
而另外一類,則是由不知多少億萬,極其微小、細若芥子的毒蚊毒蚋,組成的蟲族軍團。
它們的感應極其敏銳,只要嗅見生鮮的血肉氣息,立刻一擁而上。只需幾秒鐘,就能將獵物啃噬成森森白骨!
這片谷地中,瘴氣色彩絢麗,有的停滯不動,有的飄忽來去。很顯然,種類很齊全。
林羽鴻止住臉上的嬉笑,神情轉為凝重,仔細觀察瘴氣的移動速度和軌跡。
真氣外放,隔絕兩人身上的氣息,腳下飄忽不定,不停游走閃避。
林羽鴻的舉動看似魯莽,但他前進的每一步,都是數代特種隊員,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寶貴經驗,堪稱無懈可擊。
想當年,林羽鴻還是暗勁期的時候,就曾經穿著全覆蓋式的戰斗服,背負壓縮氣瓶,穿越瘴氣迷茫的山谷,從而擺脫敵人的追擊。
現在他修為大進,到了金剛不壞的境界,自然信心倍增。
見林羽鴻進退自如,頗有章法,洛秋眉也不再吵鬧。左手緊緊握住玉如意,一對眸子滴溜溜轉個不停,隨時準備出手,應對突發狀況。
大約半個小時之后,兩人沖出生靈俱滅的迷霧,眼前豁然開朗。
大自然是神奇的,即使在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莽莽叢林中,也會特意留出足夠的地域,讓你放飛身心。
這里是一大片空地,大約有幾個足球場大小,沒有一株參天大樹,四處都是郁郁蔥蔥、青翠如玉的野草,長可沒膝。抬眼望去,令人心曠神怡。
期間還點綴著幾個池塘,里面碧波蕩漾,不時有尺許長的大魚在水面浮浮沉沉,蕩起層層漣漪。
據林羽鴻估計,這里原本是山洪、瀑布沖刷出來的天然湖泊,后來因為地質變動,山峰崩塌,將其覆蓋。
但因為底下是水,大樹無法生長,所以變成了沼澤和草場。
兩人從瘴氣山谷中走出,立刻驚動了此地的居民。大群水鳥撲棱著翅膀,遮天蔽日般沖上高空。
一只只獐子、山羊,紛紛起立,好奇地看了看他們。然后俯低身子,繼續在塘邊飲水、曬太陽。
在兩人的腳邊,還蹲伏著一只憨態可掬的野兔,好奇嗅著他們的鞋子,似乎對人類沒有半點畏懼。
林羽鴻看得童心大起,從兜里翻出高能巧克力,遞到兔子嘴邊。
“乖乖,吃吧。”
兔子睜著烏溜溜的眼睛,三瓣嘴動了動,似乎不感興趣。蹦蹦跳跳走了幾步,低下腦袋吃草,時不時豎起前爪,梳理著長耳朵。
林羽鴻不解地問:“咦,怎么不吃呢,味道不錯的,你嘗嘗。”
洛秋眉看得腦門掛黑線,心說:“嚓,這智商,真是沒救了。”
見野兔不給面子,林羽鴻悻悻地站起身來,神色肅穆道。
“據我實地觀察,這里的動物都不怕人,應該是一處世外桃源,從沒有人類踏足過。”
話音剛落,面無表情的洛秋眉抬起手,譏誚道:“要按你這么說,那房子就是猴子蓋的嘍?”
林羽鴻愕然轉頭,順著洛秋眉指的方位看去,只見在遠處的山巔上,一座暗紅色的土坯房,正在冒著裊裊炊煙。
抓抓腦袋,連忙轉移話題:“這個嘛……咦,你肚子餓不餓,咱們去找點東西吃吧?”
此時,林羽鴻身上的七針化神術,時效已經到了盡頭。他雖然接連服下幾顆補血養氣的丹藥,但依然渾身乏力,走路兩腿打飄。
在洛秋眉的勉力攙扶下,兩人好不容易爬上山巔,來到土坯房前的空地上。看見兩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孩,正蹲在地上和泥巴,玩得起勁。
林羽鴻滿臉帶笑,裝作慈眉善目的樣子,從口袋里掏出剛才逗兔子的巧克力。
用當地土語說道:“小朋友,有好吃東西,你們要不要?”
兩個小孩看見巧克力上,那金燦燦的鋁箔紙,頓時兩眼放光,歡快地接過來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地下嘴咬。
洛秋眉看得好笑,連忙從林羽鴻手中,搶過一塊巧克力做示范,柔聲說著:“外面那層不能吃,要把它剝掉,就像我這樣。”
倆熊孩子照葫蘆畫瓢,剝掉鋁箔紙,迫不及待地把巧克力塞進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頓時憋起小嘴:“哇——好苦,你們兩個是騙子。阿爸,阿媽,有壞人!”
“大壯小壯別怕,阿爸來了!”聽見小孩的哭聲,從土坯房里惡狠狠沖出一人,手中拎著五股鋼叉,臉色漆黑,身上繪著猙獰的刺青。
看見林羽鴻和洛秋眉的模樣打扮,立刻色變,一聲大吼:“兩個華夏人,竟敢誘拐我家的娃,看叉!”
這真是無妄之災,眼見鋼叉疾電般刺來,林羽鴻奮起全身力氣,手中鐵棒一揮。
“嘡啷啷”鋼叉被磕到半空,打著旋兒,飛得無影無蹤。
那名土著男子驚愕萬分,連連倒退,看著雙手綻裂的虎口。神情惶恐,嘴里不停喊著:“瑪卡巴卡,瑪卡巴卡!”
林羽鴻知道,瑪卡巴卡在當地土語中,是“天神”的意思。
可他現在,哪有半分天神的模樣,因為驟然發力牽動了傷勢,眼前一黑,終于支撐不住,身子斜斜軟倒。
洛秋眉遭了殃,被死沉死沉的林羽鴻,壓得喘不過氣來,連連揮舞粉拳:“臭小子,快點走開,我快被你壓扁了!”
不知過了多久,林羽鴻從昏迷中醒來。神智恢復之后,首先運轉真氣,在全身上下游走幾遍。
發覺身上經過精心包扎,經絡臟腑中,傷勢大大好轉,就連胸膛上被飛劍開出的窟窿,也開始愈合。
他是知道自己情況的,要想恢復到這個程度,沒有十天半月,絕對辦不到。
心中訝異:“難道我一覺睡了這么久?”
翻身下地,左右打量,發覺自己身處在一座簡陋的土坯屋中。墻壁上掛著獸皮和風干的臘肉,桌椅都用原木打造,粗糙之極。
暗暗思索:“這么說來,我應該是被那個土著漢子收留了。”
接連睡了幾天,嘴里干渴,鼻子嗅了幾下,在角落中找出幾個陶罐。未曾打開,就聞見了清冽的酒香。
林羽鴻聳聳肩:“既然已經欠了人情,那不妨再多欠一點。”
仰頭喝了幾口,爽快地咂了咂嘴,拎著陶罐走出屋子。眺望連綿不斷的群山,外面正是朝陽初出,彩霞漫天。
山間霧靄飄蕩,在陽光映射下,就像一條條五彩的絲帶,繚繞不斷,令人目眩神馳。
林羽鴻站在懸崖邊的大石上,活動腰肢,盡情舒展筋骨。
將米酒一飲而盡,頓時生出飄飄欲仙的感覺,一時間詩興大發。
悠然吟道:“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哈哈,我又做了一首好詩。”
正自娛自樂,忽聽身后傳來清脆的女聲,話音中帶著鄙視:“呸,別太無恥,這分明是你抄的。”
林羽鴻轉過身來,跳下大石,嬉笑著抬起手來,指尖在洛秋眉的眼前輕輕一撩,掠過她的臉頰。
“洛河之濱,有美人兮,眸如秋水,眉似遠山。求之不得兮,輾轉反側。”
“兮你個死人頭!”
洛秋眉二話不說,舉手就抓:“吃我一爪。”
林羽鴻連忙躲閃:“喂喂,下手輕點,我身上還帶著傷呢。”
“輕薄浪蕩的臭小子,就是要把你打成殘疾人!”
付出臉上五道血痕的代價,終于讓洛秋眉平息了怒火,林羽鴻捻著指尖,體會著滑膩的觸感,和芬芳清新的女兒香,覺得似乎也不虧。
早飯是棒子面和玉米烙餅,還有辣子肉丁佐餐,林羽鴻吃得很是香甜。
那位土著漢子,天沒亮就已經出門,去地里掰玉米。
負責招待是女主人,一個年約三十歲左右,深棕色皮膚的婦人。她神態頗為恭敬,叫林羽鴻“瑪卡巴卡”,稱呼洛秋眉則是“亞拉索”,意思是林中仙子。
倆熊孩子幾口扒完早飯,纏著林羽鴻,要他講戰斗故事。
“阿爸說了,你是天神下凡,你的弓箭和武器,都是用星辰和太陽真火打造的。說說你斬妖除魔的故事,好不好?”
林羽鴻有教育慕容瀾的經驗,應付這兩個小孩,手到擒來。
“故事就算了,這樣吧,我教你們一套武功,如果學會了,也能向我一樣,擁有神力哦。”
倆孩子立刻忘了聽故事,紛紛叫著:“我要學,我要學!”
林羽鴻教了推山掌,給他們指點訣竅。兩個孩子在山間長大,天天竄蹦跳躍,體格壯實,筋骨靈活,學起來飛快。
日上三竿的時候,土著漢子肩頭扛著幾只裝滿糧食的麻袋,回到家里。
午宴很豐盛,有整只的燉雞,大塊的肉食,野菜糍粑,還有醇香的新釀米酒。
經過一番介紹,林羽鴻才知道,這兩人是十年前,從一個叫月亮寨的地方,逃出來的。
漢子名叫扎卡,是當年月亮寨中最出色的獵人。女子叫阿伊瓦,因為被選中為拜月圣女,終身不得出嫁。所以青梅竹馬、私定終身的兩人,就攜手私奔了。
酒過三巡,扎卡喝得臉蛋像一塊紅布,牽住妻子粗糙的手,柔情款款地說著。
“你原本可以成為寨子里,最受人尊敬的圣女。可現在卻遠離親人,跟著我受苦。我扎卡發誓,要一輩子對你好!”
阿伊瓦臉上泛出幸福的笑意,毫不羞澀地將丈夫的手貼上臉龐:“什么圣女,我才不要當。只有跟你在一起,才是最快活的。”
兩個小孩看得呵呵大笑,嘟著含了滿口肉的小嘴:“阿爸阿媽,羞羞。”
洛秋眉卻星眸閃爍,用手指捅了捅林羽鴻:“喂,快問問他們,月亮寨究竟在哪,還有拜月圣女,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