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弈天盤三個字,張老頭的身軀微不可查地震了一震,不過這一幕還是被凌展看在了眼里。
隨后,只見他沉默半晌,這才道:“你問這件法寶,要做什么?”
凌展略一沉吟,道:“不瞞前輩,我有一位很重要的朋友性命垂危,是我以兩件獨特的法寶分別保住了她的肉身和魂魄,才使她留得一命,可是這種情況并非長久之計,而我手中也沒有徹底挽救她的辦法。據說那弈天盤可以推演世間一切,或許能找到救她之法。”
聽他說是要救人,張老頭再次沉默下來,過了許久才道:“本派之中,卻有與這件傳說中的法寶相關的記載,你隨我來吧。”
說著,他便轉身朝那傳送出萬劍絕獄的法陣而去。
凌展與胡一刀連忙緊隨其后,三人同時離開地下,來到天劍峰山腳。
來此之后,張老頭要胡一刀自行去找段涵龍,匯報其已然化神之事,而他自己則帶著凌展朝另一座山峰飛去。
飛到那山峰后,他竟是尋了一座旁邊有弟子守護的傳送法陣,拉著凌展進入陣中,便要開始傳送。
凌展見要去的地方似乎并非在這蓬萊主派中,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疑慮,但他一時間也無心細想,只好和張老頭一起進入法陣,待光芒一起,便開始了一場漫長的傳送之旅。
當傳送帶來的那種獨特的扭曲之感消失后,凌展立刻轉頭向四面觀瞧,心中不禁微微驚訝起來。
只見他身周景象,仍是在一片山脈之中,但此山卻顯然沒有天劍山那般綿延千里的壯闊氣象,而且相比之下,山中靈氣也不似天劍山中濃郁。
但以他在云夢大陸上見識過的各家各派的情況,此山最少也比得上一座中等門派能夠選擇的建派之所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驚訝的原因,他真正驚訝的,是這座山帶給他的熟悉之感。
當他隨張老頭一起抵受著山中暗藏的陣法帶來的禁空之力,向空中緩緩飛起時,俯視腳下山川,凌展終于確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這里竟然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居住過的第一個地方,天華山!
幾十年之后再次回到這里,看著山上山下種種熟悉的景物,凌展心中不禁生出一種很特別的感覺來。
他說不清那感覺究竟是什么,似乎有懷念,又似乎有不舍。
其實準確說來,他在這山上也并未居住過太長時間,前后滿打滿算只有年余光景。
可或許因為這里是他是在經歷過一場“死亡”后,來到的第一個地方,而且在這里,他有了新的師父,有了新的生活之所,所以在凌展的內心深處,始終把這里當做他在這個世界中唯一的家。
過去他并不明白自己心中的這種感覺,可是今天重新回到天華山,他心底的感情被激發出來,讓他一瞬間神池搖曳,不能自已。
他身上的這種變化,立刻就被張老頭察覺到,此老瞬間轉過身來,雙目中透出奇光,緊緊盯住凌展的眼睛,口中發出一聲奇特的低喝。
下一刻,那低喝聲傳入凌展耳中,立刻震蕩他的元神,使他心中的情緒瞬間散去,神智恢復清明。
凌展于恢復之后立刻明白過來,方才那一瞬自己竟然道心失守,要不是張老頭就在身邊,以那特別的方法祝自己驅除心魔,自己就算不遭遇走火入魔的危險,最少也要修為大減。
而他的這種心魔,卻與其他修士不同,乃是正真來此自己內心的念頭。
其實說起來,也是因為他自己太過貪功冒進,竟然一連塑造出兩具身外化身,將魂魄一分為三,如此一來心靈上自然比其他人要更容易產生縫隙,誕出些不利于修行的念頭來。
而且,他的修為也著實提升過于迅速,要不是因為他得了他人的三千多段人生記憶,彌補了閱歷的不足,只怕心魔早已滋生到一種無法壓制的程度,最終使得他神智昏亂,迷失自我。
今日他重回故地,在見到了天華山上熟悉的景物后,心靈的縫隙瞬間擴大,道心蒙塵,多虧有張老頭這等練虛高手在側,否則以他獨戰三大派宗主的傲人之資,竟然因為這等原因修為倒退,說出只怕立成修士間的笑柄。
經歷了這件事情,凌展于心驚之余,也知道自己又欠下張老頭一個人情,而且這個人情絲毫不比幫他吞噬道真分身的事情小。
不過張老頭似乎對此并不在意,只是在觀察了凌展一陣后,確定他不會再發生其他狀況,這才將手指著山中一棟建筑道:“你要的東西,便在哪里了。”
凌展定睛看去,發現對方所指,竟然是自己非常熟悉的藏經閣!
他心中微微驚訝,正要發問,但恰在此時,早已帶著弟子回來的岳云鵬,以及始終鎮守山中的馮默天,已然雙雙得知兩人到來之事,同時從山頂向此處趕來,已經距離此處僅有里許。
這天華山上的陣法,其禁空之力只對于元嬰期以下的修士有明顯作用,因此以這兩人的修為也是能夠在山中飛行的,只不過岳云鵬尚處于元嬰期,受到陣法力量的限制較大,需要馮默天的幫助才能較為從容的飛行。
卻說兩人飛到近前,先是雙雙向張老頭施禮問好,隨后馮默天轉向凌展,用包含深意的目光打量了一陣,這才道:“想不到昔日我天華一脈竟能收得這般家弟子,我已聽云鵬講述過在天劍山發生的事情,這廂里可要恭喜凌道友了。”
凌展過去并未見過這個馮長老,突然聽對方說出這等言語,不由得微微一怔,心中正自思索該如何對答,卻聽張老頭插言道:“默天,關于凌展的事情,你還是不要打太多注意了,你的心思其實我清楚的很,不過我在天華這么多年,也懶得理會這些事情,你們兩個想做些什么我不管,但是凌展今天只是來和我看一樣東西的,看完他或許便會離開,你也不必刻意拉攏于他。”
他說話的語氣顯然不太客氣,但馮默天聽了,臉上卻沒有半點不虞之色,反而又是躬身一禮,道:“師叔言重了,默天恬為天華支派長老,聽說有凌道友這等人物來訪,怎好不出來接待一番。不過既然師叔與凌道友還有其他事情,那我和云鵬也不敢耽誤。”
說著,他向旁邊讓了讓,做了個請的手勢,似乎真的像其言中所說,不再多做打攪。
張老頭瞥了他一眼,隨后向凌展一招手,道:“走吧,咱們去藏經閣。”
話音方落,他身形一動,直接從馮默天身邊飛過,再不向其看上一眼。
凌展不好像此老一般,只得向馮默天和岳云鵬分別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這才催動遁法朝張老頭追去。
來到藏經閣前,張老頭落下地面來,隨口遣開門外看守之人,從容踏入樓中。
凌展緊隨其后,進入藏經閣后,他匆匆打量一眼四周,發現這里與當年并無太大區別,還是那些陳腐的書架,以及上面許許多多略顯破舊的書籍。
不過張老頭并不給他太多的時間駐足觀看,只是腳步移動間直接向二樓走去。
凌展見他如此,只得緊隨其后。
來到二樓后,張老頭依舊不曾停留,繼續向三層而去。
不過當進入三層時候,凌展卻發覺這里與先前有些不同,原本這三層內也像樓下一般,同樣是在書架上陳列著許多紙質書籍,只是如今書架仍在,書籍卻已全部消失,換上了一枚枚閃動微光的玉簡。
凌展這才醒覺,方才為何會覺得下面二層似乎變得擁擠了一些,看來那是將三層的書籍都搬到了下面去的結果。
不過還沒等他細看一眼這一層中擺放的那些玉簡,只見張老頭竟然抬步繼續朝著樓梯走去,似乎是要去到第四層中。
這一來,凌展才猛然醒起,當年他第一次進入藏經閣時,曾經想要到四層一觀,但卻被還是結丹期的孫靜攔下,稱四層中藏有極為特殊之物,單獨有一位結丹巔峰的師兄守護,尋常弟子不得擅自上去。
當時他雖然對四層中究竟藏著什么東西很是好奇,但既然門派中有此規定,凌展自然也不會輕易冒犯,所以這件事后來便被他逐漸淡忘了。
可是現在看來,似乎關于弈天盤的資料記載,就藏在那第四層中,這一來凌展心里卻有些疑惑了,要知道那弈天盤可是傳說中能推演一切的至寶,就算只是關于它的一份記載,其寶貴程度也非同小可,絕不是讓一名結丹修士看守就可以的。
他雖然心存疑問,可是張老頭此時卻已然一躍至樓梯轉折處,招手示意他跟上,隨后便消失在他視野里。
凌展見此,只得抬步跟上,身形兩個轉折也上了四層。
來到這里,只見在樓梯盡頭處,是一面墻壁,墻壁當中一扇大門,而門前卻正端坐著一名修士。
略微以神念探查了一下那修士的修為,果然是結丹巔峰境界,凌展心中疑惑更深,不禁將目光轉向張老頭,便要發問。
但張老頭此時卻向那看守修士吩咐道:“將門開了吧。”
那修士聞言,立刻站起身來,躬身一禮,口中卻不說話,只是轉身向門上打出幾道法術,隨后輕輕念出一句咒訣。
下一刻,大門洞開,現出其中一片黑暗。
張老頭對凌展招了招手,隨后腳步一動,走入黑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