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老說話只是,始終觀察著何環仲的神色變化,想要從中尋出破綻來。
實則他得到的消息並不十分確實,大部分還停留在猜測階段,不過即使只有五成可信,他也不會放任老對頭練成這等法門來。
要知道一個身外化身,等同於第二個自己,比尋常的法寶、法術都要強出太多太多,試想兩名同階修士爭鬥,一方忽然招出個分身來,立刻就變成了二打一的局面,怎麼看都是必勝之勢。
魏木恆與何環仲鬥了多年,既在比商會中的勢力,也在比彼此的道法修爲,怎能容的對方修成此法。
需知天寶商會的會長之位乃是以實力而定,如果何環仲真的有一尊身外化身,倒是莫說是他一個長老,便是會長也要被打壓下去。
因此他雖然心中兀自猶疑,但何長老先前已藉著凌展的勢頭,擺出了要離開此地架勢,魏木恆也不得不說出這番言語來,試探對方的反應。
何環仲聽了他的話,眼角微微一跳,隨即哈哈大笑道:“魏長老說笑了,何某人再如何不濟,也不至於用血緣親人來修煉什麼身外化身,況且如果我真的掌握了這種逆天的法門,又爲何要選擇一個沒有絲毫修道天份的玄孫呢。”
他說話時氣勢甚足,彷彿真的認爲對方在說著什麼極爲好笑之事,而且言語中道理充分,看似沒有破綻。
但是放在魏木恆眼裡,頓覺心思大定,他整束心神,面帶微笑地應道:“何長老果然好深的城府,奈何你卻小巧了魏某人。據我所知,你這個玄孫,原本是極有修道天份的,在三歲的時候就可以感應天地靈氣,五歲就完成了練體期,依照這種速度修煉下去,雖然到了築基期存在許多要靠智慧領悟的道理,並非身體天份就能決定修爲進展,但也定然是難得一見的天才了。
可是不知爲何,他竟然不能順利踏入煉氣期,要知道這一道關卡其實並不甚難,只要下苦功修煉,就算對靈氣的感應再如何之差,總能邁過去。但你那玄孫好像中了什麼邪法一般,不但進入不了煉氣期,反而在三年之中實力倒退,肉體內靈氣散盡,變回了一介凡人。
這些事情雖然被你掩蓋得很深,但也架不住魏某人多番打探,卻不知何環仲你承不承認?”
何長老聽了,神色變幻一陣,驀然道:“那又如何?我那玄孫卻是在早年受過重傷,被人廢去一身修爲,連對靈氣的感應能力也一併失去了,但這與何某修煉什麼身外化身有何關聯?”
他說話雖然氣勢仍絲毫不弱對方,但看在別人眼裡,總覺得他的神色間流露出一股色厲內荏的意味。
蔡州宇雖然站得遠,但耳目聰明,於二人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此時見何長老似乎對於魏木恆的話有些忌憚,心中不禁生出好奇之意。
那身外化身的法門聽來實在是太過誘人,比什麼法寶、靈丹都要強得太多太多,如果那魏長老請他來相助,是要圖謀這門功法的話,得到的好處遠朝送出什麼化神修士的遺藏。
他雖然不是天寶商會的人,對於其內部的情況並不瞭解,但是蔡州宇畢竟是積年的修士,單是冒充築基修士混入商會的這幾日,就叫他打聽出了不少消息。
根據其他會中成員所說,這天寶商會除了一位會長與一位副會長,下面共有十名長老,其中會長是元嬰中期修爲,穩坐商會第一高手之位,那副會長則介於元嬰初期與元嬰中期之間,因此當得第二名,而十位長老中,元嬰修士只有三人,其中兩個就是魏木恆與何環仲,至於那第三人,乃是姓蕭,據說與會長本就是好友,當初共同加入的天寶商會,因此屬於會長極爲親近之人。
除去這些高手,其他的人就多是結丹期以下修士,雖然手中也掌握著不少的勢力,但顯然比不得這幾人。
這樣看來,魏、何兩位長老之間的爭鬥就顯得極爲自然了,畢竟另外三人不是修爲比他二人高,就是*雄厚,也只有這兩個修爲相當,*一般的人,纔可做得對手,彼此爭奪麾下勢力,壯大自身。
蔡州宇打聽這些自然不是真的想加入天寶商會,他自閒散慣了,本打算完成對魏長老的承諾後立刻離開,再不踏入這紛亂複雜的圈子,擾了修道的心境。
但他畢竟得確認一下魏長老答應的事情,是否真能兌現,一來是證實那關於化神修士洞府開啓的消息是否屬實,而來就是看看魏長老是否能夠從中獲取足夠價值的寶物,並交到自己手中。
可是在聽說了身外化身的事情後,蔡州宇的心思也活泛起來,不過他表面上仍是一副坐山觀虎鬥的架勢,彷彿魏、何二人如果不動手,他也不會插入到二人的談話中來。
此時,魏長老見何環仲承認了他的話,立刻展顏一笑:“姓何的,你也不用故作硬氣,等下我將真相全部說出來,有你吃癟的時候。”
說著,他轉向蔡州宇道:“蔡道友,我馬*要說出一些非常重要的秘密,不過你是我請來的幫手,因此也不怕被你聽了去,但不知你站在遠處,可否聽得清魏某之言?還是請靠近些吧。”
蔡州宇見他忽然轉向自己,也笑道:“魏道友方纔沒有用傳音之術,足見對蔡某信任,我便站在此處,你們談些什麼我不插言就是了。”
魏木恆嘴脣微動,似還要說些什麼,卻沒有說出,沉默少頃再次轉向何長老,道:“姓何的,你稱那玄孫當年是與人爭鬥受了傷,才導致修爲倒退,以你的性子,本該立刻找到那打傷他之人取其性命,就算你忽發善心,不願殺人,至少也要廢其修爲,讓他承受與你玄孫一般的痛苦。
可是魏某聽說,你不但沒有去尋那人,還警告所有子孫不可輕舉妄動,只說那是你一個對頭所爲,要他們保重自身,莫受了激將,被人有機所趁。說起來這話倒也有三分道理,需知咱們散修獨自闖蕩天下,誰沒遇上個爭鬥摩擦?
但如果你那玄孫真的是受傷導致修爲有損,並且再也不能感應天地靈氣,性命卻是無礙,這也實在太過蹊蹺,什麼對頭會做出這等殘忍卻又毫無意義的事情?他又怎麼知道你一定會如此在意一個玄孫?”
聽到此處,凌展心中一跳,他自己就是個修爲倒退,不能感應靈氣,卻仍舊好好活著的例子,雖然他是自行廢去的修爲,與那何長老的玄孫並不相同,可是兩件事情終究有些相似之處,不由得他留心在意。
卻聽魏長老繼續說道:“不說這些不合理之處,單是想要完成這件事,需要的手法就極其高明。魏某打聽了許多年,也沒聽說那個高手可以在不損他人渾身經脈的情況下,將其變成這般模樣。而你那玄孫後來修行了風、水、火三系道法,雖然仍是不能感應天地靈氣,但是顯然周身經脈完好,這可讓我更是懷疑了。”
此時,何長老似乎是聽得不耐煩了,驀然打斷他道:“好了,姓魏的,你也不用再說些什麼你的推測了,直接講講看,你就竟打聽到了什麼東西,認定我何某人是在修煉那身外化身。”
他說話時,面上仍是裝出一副把對方之言當做笑話的模樣,但是任誰都能從他話中聽出一絲慌亂之意,彷彿隱秘真的被對方說中一般。
魏長老此刻越發的胸有成竹起來,聞言道:“何兄莫急,魏某正要說到關鍵處了。”
他忽然稱對方爲“何兄”,這卻是許多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不禁引得對方眉毛微跳。
“既然你不愛聽我的推測,那我就直接說說你那功法的事情了。雖然身外化身乃是一門極強的法門,但是想要修煉卻是非常艱難,只有到了練虛期那等讓人難以觸摸的境界,對於陰陽虛實之道有了瞭解,纔能有虛空造物之能,憑空塑造出一具化身來。而且,就算是有其他辦法獲取一具肉身,但是做不到分神化念,將自身魂魄分成兩個,也是不能完成身外化身的。
能完成這兩個條件的,無不是驚天動地的大高手,很少參與到一般的爭鬥中去,因此這門功法的名字雖然早有流傳,但天下間真正練成的人,卻是聞所未聞。
不過也算你何環仲運氣好,竟然意外獲得一命上古修士遺留下來的法門,可以讓任何修爲的修士,都能造出身外化身來。
這法子說起來也無甚特別,只要將他人的記憶抹去,全部換上自己的記憶,並在神識間建立聯繫,就能使其變成另一個自己。但是一切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未必容易,只因那神識聯繫,除非是兩個血脈相連之人,否則很難建立,反而會互相生出排斥來,久而久之,雖然對方也擁有你的記憶,但因其終究是另一個個體,自身的意識會逐漸恢復,雖然不至於找回記憶,但也不會完全聽命於你。
當然,你何環仲子孫繁多,想尋個合適的後代塑造化身,自然是容易得很。而且恰好你的玄孫輩裡出了個修道天才,這卻是再好不過,正適合做這身外化身。
只可惜,你當年看出那玄孫的資質後,卻在修改其記憶時出了差錯,這才使其修爲盡喪,落到今日這步田地,但不知魏某這番話,可講錯了麼?”
說到最後,他氣勢越來越盛,彷彿已吃定了對方,不怕對方不承認事實。
但就在何環仲神色驚疑不定,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魏木恆驀然神色一變,擡手向凌展的方向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