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兩口溫存了會,下面的丫頭便傳了晚飯上來,良沐在外奔波多日,見豐盛的飯菜顧不得其他,狼吞虎咽起來,見若嬨竟還不動手,忙又給她布上飯菜,若嬨卻是無心下咽,讓他快些吃飯,等會還有事情商議。
還是頭一次見她鄭重模樣,良沐美餐一頓的心情大減,草草吃完,便讓丫頭撤了下去,若嬨這才起身去書案上,將那封信交給良沐。自己現(xiàn)為人妻,有些事情,他必須知道。
良沐看了幾眼,竟是莫名其妙,“這信什么意思?”若嬨反問了句:“相公真的忘記徐家員外,忘了那次親自送我上了陌生人的車?”
他猛地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竟將此事忘了,真是該打。”其實良沐并沒忘記,只是他視為此事為今生最大恥辱,怎能在娘子面前勾起傷心事。
若嬨神色稍顯暗淡,他便坐不住了,忙解釋說那時自己太年輕,一心想著為若嬨好,并沒考慮過后果,可就是不見若嬨笑臉,竟急的大汗淋漓眼看就要哭出來,若嬨這才開口:“你先別急,我不是跟你翻舊帳,只是有人見我過的好,鬧心。”
“誰?”良沐拍案而起,腦中想著誰這么黑了心腸,可縱使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若嬨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待她將那徐朗春如何要挾,說她就是云髻娘娘的事情說完,良沐卻始終處在云里霧里。
他是知道娘子有個私人空間,且惹惱了娘子就會跑里面躲起來,認他找也找不到,委實恨極了娘子所謂的私人空間,可卻從沒想過她會是妖物……
見若嬨哭喪著臉,越發(fā)心疼,伸手將若嬨抱坐在腿上,按著她的頭輕輕靠在肩頭,他久久無語,“這事算不得什么。”若嬨抬頭看他凝重的神色,遠不是他說的那般簡單,“真的?”良沐點頭,戳戳她的鼻尖,“我娘子是人是妖,我還不知,再說你是我的娘子,豈容他人污穢了名聲。”
良沐平靜無奇的眼中閃現(xiàn)幾絲殺意,卻極快掠過絲毫找不到痕跡。此事說容易也頗有艱難,妖孽之說可是會害死人的,若是處理不當,怕是若嬨性命堪憂,心中如此想著,他笑的卻越發(fā)淡定,就怕若嬨看著擔心。
若嬨聽他說的穩(wěn)妥,心放下大半,忽然又想起來空間中的一團糟,忙和良沐商量。
“這個更好解決,明個你將野雞全部抓出來,只留下兩只捉蟲就好。剩下的如數(shù)交給我便是。”良沐說完,心中又醞釀著新的謀略。
若嬨乖乖點了點頭,又是皺緊眉頭,“夫君啊!還有件事情呢!”
這短短幾日不在家,怎就發(fā)生這么多事情,良沐委實無奈,捏了捏她水嫩的小臉,苦笑:“我的寶,你還有啥事都一起說了吧!可莫要零揪人心。”
“嘻嘻……”若嬨憨憨地笑著,分外可人,一鼓作氣將自己要將冬兒送去照顧林白說完,良沐平靜的臉色掠過幾絲波瀾,轉(zhuǎn)瞬哈哈大笑起來:“虧你想得出來,你也不看看冬兒是不是照顧人的料子,也就是你說她憨厚直爽,我都要讓她氣煞好幾回了。”
良沐所言極是,冬兒是太口無遮攔,可若嬨就是喜歡她那直來直去的真性情,然卻錯點了鴛鴦譜。見若嬨苦瓜似得臉,良沐忙勸:“放心,林大哥才舍不得生你的氣。待過幾日我請他來家中吃酒,幫你多說些好話。”若嬨點了點頭,也就只有這么著了。
翌日若嬨早早便去了空間,往出抓野雞,良沐則熟練地將野雞的嘴巴封好,不讓它們出聲,很快便裝了兩個大竹簍,良沐無奈搖頭,叮囑她道:“你那個私人空間,我去不得,但你可日日進去查看,若是生了蛋,便拿出來,吃了便是,干嘛留了這么多,里面臭不臭,哪來的清閑?虧你耍了脾氣還往里面跑。”
后面那句才是良沐真心要說的話。若嬨耷拉著腦袋,受教點頭,良沐一手提著個竹簍去了雜物間,又叫來兩下小廝,抓了兩只野雞,說今日要喝野雞湯。并將剩下的十幾只野雞,統(tǒng)統(tǒng)分發(fā)給下人們拿回家食用,打消謠言先從身邊做起。
第一件難題剛剛處理完,很快第二件難題上門。彩云感覺最近幾日,蛋糕鋪子生意慘淡的反常,耳提面命讓任桐出去考察市場,哪成想任桐回來氣得臉色慘白,直接命人將店鋪中的糕點送給那些沒錢賣的乞兒,或是貧者,還美其名曰濟貧。
彩云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往外流,心疼膽疼一陣,便拎著任桐耳朵,去蘭若嬨那里請罪。任桐不想讓彩云知道事情緣由,剛進門便推了她出去,自己與若嬨詳談,迎頭便問:“夫人可知現(xiàn)在市井傳言?”
若嬨整日管理賬目,鋪子,那里去街上閑逛,搖了搖頭:“不知。”
任桐氣得額上青筋直蹦,“也不知是誰說的,夫人是妖女,是野山雞所化。”
“呸……誰說啊!我撕了他的嘴。”彩云是被趕了出去,卻沒有笨到不偷聽,幾步竄了進去。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現(xiàn)在不是罵人的時候,要想對策。”任桐不由分說,又要推她出去。
彩云卻是氣得要死,“好,你們想你們的對策,我出去找我的兇手,看我找到他不弄死他。”說著還不忘擼胳膊挽袖子,十足一副潑婦模樣。
若嬨深深低著頭,一語不發(fā),恰好此時良沐回來,進門笑盈盈道:“人還不少。”彩云見他笑,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沖過去,死死瞪了一眼:“我家夫人正愁呢!老爺?shù)故切Φ脻M臉開花?”
見她氣場不對,任桐忙拉著自家娘子靠后,“老爺可知市井傳言?”良沐的臉色瞬間暗淡,不自在點了點頭,扭頭看向若嬨,笑道:“夫人莫慌,萬事有相公呢!”
無力地擠出一抹慘笑,若嬨揮揮手讓她們退下,任桐不知怎么勸慰,便留下彩云在門口看著,跟良沐出門,兩人來到門口,良沐忽想起剛才那些乞兒吃著糕點,口中贊譽蘭氏心善,便問道:“糕點是你讓人分發(fā)的?”
任桐點頭:“請老爺責(zé)罰,我當時太沖動,害的店鋪虧了不少銀子。”
“嗯,卻賺了不少名聲,你做的對。”良沐笑著拍拍任桐肩膀,“勞你費心了。”任桐與若嬨打交道頗多,幾乎忽視了這位老爺,今日這句贊譽竟讓他有些受寵若驚,忙搖搖頭,“為主家分憂,是下人們該做的。”
良沐似沒有聽見,仰頭望著陰沉的天色,“不日便是大雪天,聽說要下個十天半月的,鎮(zhèn)中沒衣少食的人頗多,怕是要餓死不少啊?”
“若是建立粥鋪,施粥救人豈不是美名揚天下。”任桐微微俯首道。被人捋順了心思,良沐滿意非常,點了點頭,“這事便交給你辦理。”
“是!任桐若是辦理不好,請革職查辦。”任桐抱拳下著死命令。
彩云從里面遙遙走來,冷著臉道:“革職便宜你,準備回家挨板子才是。”任桐登時紅了臉,良沐則很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名傳千里,才沒過幾日功夫,若嬨就‘美名’揚了,竟有不知真相的村人,跑到若嬨的鋪子打砸,破壞,幸好縣衙有層關(guān)系,才出動衙役平息了。秦夫人得知此事,登時氣得昏厥過去,捏了半天人中才喚醒過來,不曾歇息便去了若嬨家中,娘倆抱在一起哭了好一陣子。
秦夫人見精神倦怠的女兒,心疼的無法自己,立時命家中所有家丁都出去,招兵買馬聯(lián)絡(luò)那些地痞流氓,混混乞兒,都為自家女兒說好話。
若嬨覺得她做的欠妥當,但畢竟是疼她十足,也不好阻攔只有由著她去操辦。哪成想反倒弄巧成拙,讓人越發(fā)的懷疑其中有事端,什么樣的傳言都蜂擁而出,不堪入耳。
王玉蘭懷胎已有五月,誰人敢驚擾了她,石青竹日日都不敢讓她出來走動,就怕讓她聽了風(fēng)聲。哪曾想日防夜防,自家人難防,石青竹的親娘來了,劈頭便數(shù)落王玉蘭,說她交了個妖孽姐妹。
起初玉蘭還以為若嬨怎么開罪了她,不以為然。石婆子為了打壓她,竟將外頭的傳言仔仔細細與她講明,還付了句不信你去外面問問。王玉蘭是犟性情,登時出了門,見人便問。待知道事情真相,站在街口險些回不來,要知道妖孽是要被活活燒死的,她豈會不怕?
又驚又氣的王玉蘭起轎去了若嬨家中,一住便是數(shù)日,說啥也不肯回去。急的石青竹在家中好頓埋怨自己親娘,那石老婆子也怕兒媳有個閃失,特特去了若嬨那里賠禮道歉。
王玉蘭知自己身子重,反倒需要若嬨日日寬慰照顧她,自己卻幫不上忙,留下反而添堵,最終跟著婆母回了家,卻是要日日來探望,就怕若嬨有個想不開。
剛送走了王玉蘭,何氏便迎了門,她的到來讓若嬨吃驚不小,因自己這個壞名聲,以前交好的夫人娘子,具是沒有了往來,害的店鋪里面生意都做不下去,她能來,給若嬨的感動無法言表。
見若嬨短短幾日,消瘦很多,何氏禁不住抹起眼淚,痛罵道:“是那個天殺喪盡天良的,竟詆毀妹妹名聲。”若嬨也是暗自垂淚,“姐姐能來看我,我已經(jīng)知足了。”
“莫哭,到讓害你之人見了高興。”何氏拉過若嬨的手,塞進來一尊小玉佛,“這是我前個去泰安廟里求來的,你給我日日帶在脖頸上,讓那些嚼舌頭的看看,我們是人還是妖?”
若嬨盯著手中玉佛,眼淚似洪流一發(fā)不可收拾,撲到她懷里痛哭起來,“我……我真的不知為何……冤枉我……”何氏心疼地摸著她的頭,身邊的丫頭婆姨具是淚流滿面,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啊!
哭了陣子,后想起何氏現(xiàn)在也是身懷有孕,忙起身看著她微凸的小腹,“姐姐現(xiàn)在身體可好?”何氏忙拭去淚水,“好著呢,能吃能喝的,你也莫要放在心上,昨個我跟你家姐夫作鬧了陣子,他說不日便徹查明白,還妹妹個清白。”
真是官衙有人好辦事,竟連這種詆毀之罪都能徹查,若嬨禁不住笑意上眼角,起身作揖:“那就謝過姐姐了。”何氏環(huán)顧四周,未見良沐,臉成淤色:“這種時候,良沐怎就不在?”
良沐見事情壓制不住外傳,索性去遠近馳名的道觀,請法師過來做祈福法會,何氏一聽大贊妙哉,有了這法師的活招牌,再加上蘭氏施粥送餅,幫著窮人度過難關(guān),怕是再有人想以訛傳訛,也是惘然。
碧玉見要請法師忙道:“待夫人這里做完法師,去咱府上也做做去吧?”何氏微微點頭,握著若嬨的手,“不知妹妹可愿意借的?”
“當然……只是姐姐府上?”若嬨剛問出口便覺得有些不妥,何氏卻是不避諱的,“還不是那四妾,趁人不備竟與人私通,害的老爺差點幫人養(yǎng)了孩子,前幾日羞愧難當,投井自盡了。要不是有這檔子事,我一早來看妹妹了,這一拖就是幾日過去,妹妹都清瘦了。”
見她關(guān)心模樣,若嬨感激的笑著,可心里卻也在同情那個小妾,怕是她連同那腹中孩兒,只怕也是名聲下的犧牲品,人言可畏啊!
眼看就到午時,何氏府上來人接,她卻是執(zhí)意不歸,非要在若嬨這里討口飯吃,若嬨便親自下了廚房,專門為她做了個百雞宴,吃的何氏大呼過癮,臨了還打包拿走,說是要回去給老爺品嘗。
此事不脛而走,倒也是幫了若嬨大忙,那些夫人們不再疑神疑鬼,紛至沓來對若嬨軟聲細語,好生寬慰。沒幾日鎮(zhèn)中又出了大事件,蘭氏既已施粥送餅之后,又請來響當當?shù)挠钋宓廊耍瑸殒?zhèn)中求福做法式,縣衙大老爺都親自駕臨助陣,多才多藝的林白也施了大筆銀錢,為鎮(zhèn)中窮人搭建木板房避寒。
一時間蘭氏成了萬眾矚目的名人,身份由妖孽化身為活菩薩。街口巷里皆是有口相傳,所到之處無不贊聲一片,就連那些曾今嚼過舌根的人,都腆著臉去求施粥糕餅。
洪家的婆子,端著剛分來的米粥,連聲贊道:“這樣的大情大義的兄妹,可真是難得啊!”
春兒手中忙活著端碗,盛粥,連忙道:“我家夫人說了,此事要謝也是謝咱們鎮(zhèn)上的青天大老爺,若不是他的滋養(yǎng)捐助,怎會有大伙一口飯吃。”
事實證明官商聯(lián)合,總是不會錯,此事若不是縣衙的何氏夫君幫襯著,怕是打砸搶的混子,蠻人就夠她們吃一壺的了。所以若嬨特意交代施粥的家丁,必將縣令好生稱頌一番。
劉家的媳婦,籃中提著糕點,轉(zhuǎn)身正樂滋滋要走,便聽她獻媚贊譽,想起幾日前,就她宣揚蘭氏為妖孽最甚,氣道:“真是會說話的人啊!”聽她陰陽怪氣,必有下言,春兒頓了下手中的勺子,望過去。
劉家見有人關(guān)注,忙道:“前些日子,也不知誰家的謠傳蘭氏是妖精,傳的最歡,今個還有臉來吃人家布的粥?洪家的你說這樣的婆姨,可恨不可恨?”
春兒手中的勺子啪扔到木桶里,狠狠看著洪家婆子,“這事不知可當真?”洪家的婆子心虛,手中拿著的粥碗顫動,“你……我何時說過,莫要冤枉了好人。”明顯的此地?zé)o銀三百兩,到惹得眾人譏笑連連。
劉家的剛要回罵,后面緊跟著的婆母敲了她的后背一下,“莫要在這里念叨,跟這種嚼了舌根,又受人施舍的人少說話,她怕是還不如那妖精呢!”說完,拉著自己家的兒媳婦匆匆往回去。
洪家的吃了啞巴虧,站在那里半響未動,想起前幾日收了人的銅子,便編著瞎話害人,如今悔得腸子都青了,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直到有人往后排擠她,洪家的才惺惺離去。春兒將手中勺子交給粗實丫頭,扭頭跑回去通秉夫人去了,希望讓郁郁寡歡的夫人能聽了,博得一笑也是好得。
經(jīng)過這次妖孽風(fēng)波,若嬨的祥和小日子又重新歸位,然林白對她的態(tài)度卻又歸于冷淡,還不如她最難的時候,日日來找她開導(dǎo)的好,就連她親手送去的飯,都婉言拒絕,害的若嬨不知該如何是好。
良沐三次去了他門下,求他去家中吃酒賠罪,他也均是很不賞光果斷回絕,最后無奈只說了句,“照顧好我家妹妹,比啥都強。”良沐知道他的意思,笑著點頭,便不再去煩他。
哪知這風(fēng)頭已過,徐家員外竟還不算消停。剛剛?cè)肓艘梗笺搴腿魦愫貌蝗菀啄苄∫罍卮嬷畷r,陳四光著腳丫沖進內(nèi)院。不知來者何人,良沐揮拳便打了過去,造得小老兒一個趔趄,躺在地上半響沒有起來。
春兒是連掐帶捏人中,倒騰半響,他才轉(zhuǎn)醒,大呼一聲:“不好啦?門口排著十六只死野雞。”若嬨聽畢嚇得跌倒在地,良沐連忙將她抱起來放在床上,“還去快下去把門口收拾嘍。”
夏兒和冬兒具是小丫頭那里敢動,就是腿都挪不開,還是陳四費力爬了起來,叫了幾個小廝幫忙將門口收拾干凈。若嬨臥在他懷中哭的不能自抑,良沐氣得手腳冰冷,感嘆真是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
幾日前良沐查清幕后指使徐家員外,經(jīng)營田產(chǎn)祖產(chǎn)兼染布行生意,田產(chǎn)已經(jīng)秋收,下手是晚了,但偶然看管不嚴走水也屬正常。
當夜里徐家的糧倉走了水,足足三千擔一場大火過后,顆粒無收,然禍不單行染布行剛剛接手的親婚料子,預(yù)定漂染成大紅色,出料后卻是淺粉色,此處娶寡婦,才預(yù)備淺粉色料子。主家見后勃然大怒,與徐家的竟鬧到衙役,最后重金私了,方算了事。
只是不知,為何徐家經(jīng)過如此大重擊,竟還有心思搗亂,真是人之賤則無敵啊!
“若嬨莫要哭壞了身子,不是說好了,有何事都交給為夫嗎?”良沐哄了小半夜,嗓子都上火的干啞,若嬨才迷迷糊糊睡著。
然良沐卻一夜難免,第二日早天為亮便出門,策劃下一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