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家的馬車經過若嬨精心的布置設計,已然算是鎮中少有,但是對比這一直排到街口的各色豪華版馬車,還真是大巫見小巫了。
迎客的小廝王武見有馬車前來,忙笑臉相迎。幫打著簾子,若嬨從馬車上緩緩走下,王武規規矩矩伸出右手做為扶凳,“是良家夫人啊!今日怎的不見良老爺?”
若嬨笑答:“去莊上忙收田的事宜去了。”王武點頭將若嬨輕撫的手掌交由春兒,“唉!還真是不巧呢!剛才我家老爺還念叨著,良家老爺酒量甚好,沒有一醉方休,委實可惜。”
想起自家請酒的那次,縣衙的官老爺忙著審查案仲,所以何氏夫君沒有到場。直道入夜便親自來接何氏歸家,良沐見賓客散盡,便試探性邀他一同飲酒賞月,哪知這縣太爺竟也是以酒會友的,當日與良沐便暢飲幾壇子上品陳釀老白干。
若不是何氏擔心他明日誤了正事,一直催促他顯有一醉到天明的快慰之感。今日他盼著良沐這個酒友前來,也就不以為然了。
王武親自帶著若嬨從正門側的角門進了院子,沒成想竟是何氏親自相迎,何氏忍不住埋怨道:“妹妹真是拖沓,姐姐辦事竟來的如此晚,可有看姐姐笑話之嫌疑?”
還未等她說完,若嬨已然忍不住笑出聲音,“真不愧是縣令的娘子,竟邀人也是審案的風采。”何氏想起語措,輕拍著腦袋,“可不是,竟被我家老爺帶溝里去了。”說著,與若嬨兩手相交,徑直進了女賓房。
若嬨已然算是來的早的,除了三個何氏家中的妾房,竟無旁人,那三個妾房見有夫人來,忙畢恭畢敬作福,倒是有理的,若嬨笑著向何氏點了點頭,何氏卻是沒有啥好臉色。
“看見沒,這就是我家老爺收的妾房,具是無理的,都在此處偷清閑,苦了我自己忙里忙外的。”那語氣是與若嬨說得,眼神卻始終沒離開那三個妾房。
三個妾房被訓的紅了眼睛,匆匆作揖撤了下去。何氏這才滿意抽了口氣,“現在舒坦多了,妹妹且隨我上座。”正房的夫人打壓妾房,實屬在常見不過,然若嬨不慎喜歡,只嘆自家爺們不爭氣,何必女人為難女人呢?
若嬨笑著看向何氏:“姐姐若是不喜歡她們,為何不讓她們在屋里呆著,省得出來惹你生氣。”
何氏擠出一抹苦笑,捂著她的手緊了幾分,“妹妹不知,這妾房便是臉面,姐姐怎能將她們關起來。”妾房就是臉面,什么破道理,若嬨不敢茍同,何氏又怎會不知她心思,笑道:“也就是你家相公待你好,身邊不沾妾房吃酒不沾行首,你可知道外面的人,如何說他又如何說你。”
此時的若嬨倒顯得得意洋洋,“還能如何說道,無外乎相公懼內,婆娘是妒婦唄!”見何氏拉長的臉,若嬨知道自己的話必是傷了她,忙道:“若是姐姐覺得她們礙眼,賣掉便是了,干嘛讓自己不好過偏為個好名聲。”
“你啊!年紀太小,不懂得。”何氏不想讓她單純的心思同樣受了毒害,不然自己就真的再無向往的人兒了。兩人說說笑笑了一陣子,各家的夫人便陸陸續續來到,何氏只能忙著出門迎客。
正巧玉蘭和秦夫人結伴而來,便命丫鬟迎入若嬨那里,秦夫人見到若嬨,免不了又是頓數落,怪她沒有等她們二人,自己先跑了來。
若嬨兩手捏著耳垂,一副甘愿受罰的可憐模樣,讓秦夫人心疼還來不及,那里舍得罰,忽見她身邊就只有夏兒和冬兒兩個丫頭,忙問:“哪兩個丫頭呢?”
“春兒去蛋糕鋪子上取新烤的蛋撻糕點,送與何氏后廚幫襯著。秋兒則留在家中照應。”若嬨說完,秦氏忍不住搖頭,“這家中人少就是不好,要不然給良沐尋個老實巴交的妾侍?也能幫襯著你些。”
還未等若嬨反駁,玉蘭先惱了,“姨娘,你是若嬨的親干娘吧?為何讓若嬨巴巴著給良沐找人。”
秦夫人嘆了一口氣,“你妹妹都讓你帶壞了,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說你們姐倆?”
知道干娘是關心自己,若嬨怎會反駁,調笑道:“我都不敢拿木棍輪相公,怎么算是被帶壞嘍?”王玉蘭猛地推了她一把:“去你的,不幫著你說話了。”羞紅著臉去找別的夫人聊天去了。
見身邊無人,秦夫人再次老生常談,說給老爺身邊收個人,才是正事,若嬨索性拿出婆婆作為擋箭牌,說戴氏最是不喜納妾的,秦夫人一聽險些驚掉下巴!
忍不住贊道:“你婆婆還真是個明理懂事的。”若嬨笑問:“干娘不是說收人才是明里懂事嗎?”秦夫人抿著嘴樂,點點她的額頭:“你個傻丫頭,收了人,用不用還不是你這個夫人說了算。”
若嬨忽然轉過彎來,此話的意思……“莫不是干娘收的人都是沒有用過的……”老處女這三個字,若嬨敢想不敢說,只是抿著嘴壞笑。
然秦夫人卻是一副心知肚明莫要聲張的樣子,她終于頓悟過來,秦夫人這招棋走的有點險,但是卻是考驗老公的至上法寶,要不要回去也考驗下良沐呢?
正猶豫間,春兒回來了,還特特藏起來一盒子新出爐的棗糕,喜滋滋看著若嬨,“老爺臨走前吩咐的,要日日給夫人服用他特質的棗糕,滋補身體。”
見自己丫頭陰陽怪氣的模樣,若嬨又好氣又想笑,秦夫人疑惑道:“什么特質棗糕,還有滋補身體的功效。”春兒獻媚送上一塊給秦夫人,“我家老爺會的可多了,特意配了幾款滋補藥果,交由制作糕點的娘子們加工好,每日送與夫人進食。”
“還真是有心呢!”秦夫人笑著瞥了眼若嬨,羞得若嬨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沒過幾時廳堂中的環肥燕瘦越聚越多,就是竊竊私語的嘀咕聲都能震反了天,饒是若嬨能忍受,喜靜的秦夫人卻是受不了的,正煩悶之時,何夫人的大丫頭來請各位夫人上席了。
這請人上席不是何夫人的禮儀嗎?怎得讓大丫頭代替,委實失了體面,此事不只若嬨這么想著,其他的夫人也是如此這般,臉色都平添幾分不悅之色。若嬨攙扶著秦夫人一路向正廳而去,剛行至門口,何夫人的丫頭碧蘭伸手拉住若嬨的手腕,滿眼的緊張呼之欲出。
秦夫人一看便知有事,于玉蘭一起入了宴席,扭頭看向若嬨叮嚀:“快些的,干娘給你留了位置。”
“嗯!”若嬨點頭答應,已然被碧蘭丫頭拉著去了后院,若嬨還是頭一次來過此處,四進出的院子,面積比自家大出許多,且院子里種滿了臘梅,臘梅此時正當紅艷,花香肆意美不勝收,她卻無心欣賞滿心思記掛著何氏。
何氏剛剛進了廚房,腳下不慎踩了油污滑倒,竟不料何氏懷有一個月的身孕,下體馬上見了紅,怕是不妙。“怎會如此不仔細,這么多人竟摔了夫人?”若嬨越想越急,腳步飛快。
碧蘭委屈又心疼,流著淚刺紅了面頰,狠狠道:“都是那些不要臉的婊子,不然夫人怎會如此。”原來這其中還有細節問題,但若嬨這個外人不好過問。
剛走到門口,便見門前跪著三個妾侍,凍得臉色泛白,單薄的身子被風吹得發顫。若嬨心中沒來由揪緊,真會是她們所為嗎?可這心思是不是太過蠢笨了?同位女人何苦問難女人啊!她委嘆一聲,匆匆進了屋子。
何氏臉色慘白,頭倚在床壁上默默垂淚,“姐姐莫哭,也不怕壞了眼睛?”若嬨取了濕手巾幫她拭臉,何氏手摸著肚子,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紛紛下落,“我這苦命的兒,怕是保不住了?”
若嬨忙搖頭,勸慰:“姐姐莫要渾說,讓菩薩聽了都不眷顧的。”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掌,“姐姐的手如此冰冷,碧玉帶我去取手暖來。”
碧玉心思敏捷,起身帶著若嬨去了夾間,將手暖放到若嬨手中,說道“產婆說夫人胎脈不穩,怕是有滑胎之象。”何氏如今已有一兒兩女,縱使這個站不住也關系不大。但古代以多子為福氣,只有多生兒子在婆家的地位才能穩定。
“產婆又不是郎中,為何不去請個郎中過來瞧瞧?”若嬨疑惑問道,轉身進了何氏臥房,碧玉緊跟著嘟囔,“夫人不讓。”若嬨看向何氏滿臉尷尬神色,知道這是婦人家的事情,找個郎中怕是不妥。
何氏猶豫下道:“要不去請前面白家的夫人來幫姐姐瞧瞧,聽說她醫術不次于她家相公。”若嬨心下明了,“對啊!怎就忘記白家的夫人,快些去請,就說我請她來。”
若嬨送上暖手,看向外頭問道:“通秉姐夫了嗎?”何氏搖頭:“事情未曾查清,如何與他去說。”
“唉!”若嬨嘆氣,“姐姐還真是糊涂,姐夫此乃一鎮之首,這等小事怎能難倒他?”何氏無奈:“都說清官還難斷家務事,你姐夫那人家中事宜一概不管的。”
“那就更該告訴他,讓他也曉得姐姐管家的苦楚。”若嬨此話正對了何氏心思,臉色稍緩,“他真能給我個說法,而不是偏著那老四?”
外面跪著三個,老四又是何人?便不言而喻了。何氏介紹著說:“老四,是相公新收的四房,她身懷六甲不能出來見客的。”若嬨面無表情點了點頭,幫著何氏掩好被腳。
白家的夫人很快帶到,幫著何氏把了脈象,讓何氏放寬心,并無大礙,只要休息幾日服下安胎藥便好。何氏雖是身體無恙,但心頭不快,忍不住又抹起眼淚。
蘭若嬨與白家夫人對視一眼,禁不住搖頭唯嘆,紛紛找著話頭開解何氏,若嬨則說了幾個逗悶子,見她終于笑了,才放下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