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兒這丫頭心里斟酌了半響,紅著臉將剛才的事情講與若嬨聽,原來她與冬兒兩個丫頭,都跑到后院去看新房子去了,中途被崔笙幾個要好的朋友調笑,給嚇了回來。
正巧遇見了林白家的林童,他聽說秋兒和冬兒被人調戲,便找去修理他們,但是礙于新婚大喜,不得驚擾了客人,便言語諷刺了他們幾句。
那些人見林童穿著講究,說話談吐頗為儒雅且精干,也不好造次,向兩個小姑娘道了歉,自此林童在兩個小丫頭心里的形象是與日提升。
后來也不知道林童怎么哄走了冬兒,與秋兒在后院的小徑上聊天,兩人先從主子開始聊起,聊著聊著,就談起自己的終身大事,林童見給秋兒引上道了,便問:“秋兒,我想問問你想找什么樣的共度終生?”
秋兒的小臉頓時漲紅,低著頭想了想,就憶起若嬨的話,“要好人。”林童一聽,忙笑著符合,“必須是好人,這點你放心。”秋兒也不明白他配合的意圖,接著說:“要投緣的。”
“啊?頭圓的?方的不行嗎?”林童可是典型的南北腦袋,方的。
“這點夫人沒有說過啊?”秋兒眨巴著天真的大眼睛,喃喃自語。氣得林童一串多高,憤憤道:“那我去問問你家夫人,頭圓的就好,方的就不行啦?”說完轉身便跑去找自家主子申冤去了。
秋兒見他懊惱也不明所以,便回來問若嬨,投緣的好,還是頭方的的好?
待她說話,若嬨和夏兒都笑瘋了,若嬨眼淚都流出來了,直拍大腿:“完嘍,怕是明個我家兄長便要來找我探討,腦袋方圓的問題。”
夏兒拉過秋兒在一旁笑聲嘀咕陣子,她終于算是開了竅,漲紅了臉哭笑不得,更是逗得若嬨笑彎了腰,門突的被推開,灌進來好些冷風,凍得大伙一個寒顫。
抬眼看過去,冬兒兇神惡煞般杵在那里。身上掛著好些雪片,眼睛紅紅的氣得不輕,夏兒皺眉,“那里瘋去了,進來也不輕些,嚇到夫人咋辦?”
“去!我又不是幾歲的娃。”若嬨笑嗔,冬兒嘴一撇眼淚流了下來,撲到若嬨懷里大哭起來,“呦!這是怎么啦?”夏兒和秋兒拉著她起身,狠狠敲打她身上的雪片:“這么冷,往夫人身上賤個什么勁頭。”
冬兒力氣大著呢,甩開她們倆,撲到若嬨懷里接著哭,“夫人,我不嫁人,可別讓我嫁人啊?”這丫頭剛才還好好的,怎么說哭就開嚎呢!若嬨與夏兒秋兒對眼,都是不知。
幫她嘩啦掉身上雪片,抱著她蘋果似的紅臉蛋,若嬨笑問:“怎么好好的就不嫁人了呢?”冬兒道:“夫人,崔笙不是好人,他后院里早就養了一個。”
若嬨感覺手掌涼了大半,夏兒見她臉色不對,忙拉開冬兒,扶著她往里面坐,幫她挫手掌,“夫人莫要生氣,壞了身子,這是春兒甘愿自找的,與您何干?”
話雖如此,但她怎么能不氣,明顯是在她的臉面“難當就這么忍不住,將人早早抬了進來?”
冬兒氣得呼呼的說:“我看那幾個嘴里之乎者也的男人,就不像什么好餅,還不如林童大哥仗義呢!我原想著戲耍他們,結果便聽來這個消息。”
原來冬兒剛才神秘兮兮的跑開,就是想回去尋他們報仇的,結果中途趕上新人敬酒,她就在一側靜靜觀察,待春兒和崔笙剛走,就聽那幾個男人嘴里不干不凈起來,說崔笙好福氣,能娶到蘭氏最得意的丫頭,還得了好些嫁妝。
另一同僚感嘆道:“那嫁妝將來還不是填給小妾了,聽說那后院的紅纓早就懷上了。”
“是嗎?這么快,崔笙好本事啊!”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冬兒還以為他們在耍渾,心里氣得要命卻是不信的。親自去后院驗明,剛走到后院門頭就聽見里面有女子說笑的聲音,待看清還真有個肚子微凸的女子,身邊竟有兩個丫頭服侍著。
登時把冬兒氣個倒仰,沖過去就與她們臭罵一頓,見她氣勢洶洶,嚇得那三人具是俯首做下,不敢呲聲。有個小丫頭奸猾,跑過去與崔笙報信。
崔笙火急火燎趕了回來,迎頭將冬兒拉了出去,狠狠推到在門外,“這是我家的事情,與你個小丫頭何干?”
冬兒那是讓人的茬口,騰得起身與他撕打在一起,大罵:“等我告訴春兒姐,讓她跟你和離,莫要糟蹋了她。”
“哼哼……”崔笙懶得與她糾纏,狠狠推下一邊,“冬兒,春兒可不似你這般撒潑,紅纓也是經她允了才抬進來的,還備了長命鎖與我未出生的孩兒呢!不信你去問?”
聽這話,冬兒感覺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雙手死死攥拳,氣得說不出話來,渾渾噩噩間怎么回的家里都不知道。屋中幾人具是嘆氣憤怒,嘆春兒的懦弱無能,不知好歹,憤崔笙的見異思遷濫情。
若嬨嘆了一口,命道:“去把老爺叫回來,莫要吃多了酒。”夏兒應了出去,在看向冬兒,哭的似只小花貓,“去洗洗干凈,準備些粥水,我餓了。”冬兒忙點頭跑了下去。
唯留下安靜的秋兒幫著她揉著酸麻的肩頭,若嬨半瞇著眼,心里五味雜陳,為啥看著挺聰明的一個人,竟泛起渾來,明知道人家不待見她,竟為了給虛晃的名頭,甘愿過門做后娘?
她真的無法理解,應該說按照她現代人的思維無法理解吧!“唉!我該怎么讓你們都幸福啊!不枉你們服侍我一場。”秋兒眼淚不期然掉落,“能有你這么好的主子,就是秋兒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揮手握住她的手腕,秋兒見她手涼了,忙將湯婆子取過來給她捂著,“夫人莫要生氣,都是春兒的錯,跟主子絲毫沒有關系的,你看彩云不就是好好的嗎?”
“呵!”提起她若嬨就忍不住笑,彩云是個直性子,沒個心眼,相反任桐卻是個花花腸子,還好對彩云一心一意的,不過若說他不想納小,那也不一定。
莊上的佃戶家秋個多收了幾袋子糧食,都想收了妾房,來年幫著忙活家里田里呢!何況是小有成就的管事秀才,只是礙于若嬨面子不敢罷了。
若嬨猛地扭頭,看向秋兒道:“去與劉管事知會一聲,姜娘子她家妾房有孕在身,莫要上工,回去照顧妾房生產要緊,至于假期嗎!再議。”
“秋兒明白。”秋兒唇角忽的上翹,上前福禮邁著小碎步下去通秉。春兒是不省心的,但若是放她不管怕是將來更揪心丟臉面。
良沐得了娘子懿旨,那里還敢留下,快馬加鞭往回跑,輕輕推了門,見若嬨斜倚在軟塌上,神色倦怠。徑自褪下披風外袍,靜悄悄走到她身側,溫熱的大掌握住她的小手,“娘子那里不舒服?”
懶得睜開眼,她搖了搖頭:“那里都好。”她翻了個身,避看良沐探究的眼。這小女人那里都好,就是時不時耍性子,而且還不知道那里來的不如意,良沐早就領教慣了,俯身將她抱入懷里。
讓她倚在自己胸口,似哄小孩搖著她,手不老實試探她胸口,“這里不舒服,還是這里,這里……”
“啪!”不出意外挨了打,良沐嘻嘻傻笑看著終于睜開眼的若嬨,在她額前一吻,“說說吧!今個誰惹你了。”
“你!”若嬨嘟著嘴巴,沒好氣。“我!我何時敢惹你生氣?”良沐何其冤枉啊!“就是你,就是你……”面對若嬨胡攪蠻纏的勁,良沐甘拜下風,“好,你說是我,那就是我,但是娘子能不能指點迷津,為夫那里惹您啦?”
若嬨委嘆一聲,似心中有千萬般不愿意,“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吃著碗里瞧著鍋里,今個娶妻,前個屋里竟添置一個,還是帶肚的……”
良沐在遲鈍,也聽出個所以然來,將她抱的更緊了些:“那是別的男人,我必定不是。”不盡然的眼神掃過他,讓良沐莫名揪心,義正言辭道:“我良沐對天發誓,若是有負于蘭若嬨,偏讓我生不如死,死于非命,死無……”
“好了。”若嬨伸手捂上他的烏鴉嘴,“說那么毒辣做啥?我只是見崔笙如此對春兒,心有不平罷了。”良沐見她放軟,心里大喜,拉著她的手,伸到懷里捂著,“事在人為,腳下的路是自己選的,與人無尤。”
“咚咚”夏兒站在門口道:“老爺,夫人該布席。”
良沐發力將若嬨抱放到床上,“今天天冷,我們屋里吃。”若嬨點頭,“正有此意。”就著他真心的誓言,若嬨感覺這粥都甜到心里,望著面前真實的夫君,那種美無法形容。
秋兒傳達了主子的意思,女子會館的人也大抵明白,都暗中埋怨姜娘子管家無方,竟鬧出這么大笑話,夫人沒有直接開除她,還不是看在剛過門的春兒面子,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就看她將來如何為人了。
姜娘子又怎么會不明白蘭若嬨的意思,回到家中大哭了一場,可是她能咋辦,那小賤蹄子懷里崔家的種,總不能丟在花街不管不顧的,那崔家的臉面還要不要?
崔大春更是氣得火冒三丈,娘子哭的他心煩意亂,叫來兒子狠罵了一通,罰跪祠堂叩拜祖宗。真想狠狠收拾那窯姐,又怕傷了肚里的,真真是氣煞他也。
春兒得了消息便來替相公求饒,誰的面子不給,也得給她的啊!姜娘子抹了把眼淚,拉著她的手:“媳婦,讓你受委屈啦!”春兒搖頭:“不委屈,男人家三妻四妾都屬正常,夫人只是怕我受了小妾的氣,如今有公爹,婆娘照顧著,春兒不怕。”
這話回的講究,姜娘子那沒有掉出來的眼淚,硬是咽了回去,“那是自然,自然要疼媳婦的,你可是正妻呢!”春兒裂了裂嘴唇沒在說話。
路是自己選得,與人無尤,至于能不能在這條路上走好,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現在有夫人幫襯著,但幫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
“媳婦,要不你去幫你婆娘說說,讓她上工吧?”崔大春腆著臉求了句。春兒明了點頭,“好,待三日回門,我便去問問。”
三日晃眼而過,春兒與崔笙從登良家門,卻是另一番待遇,看門人見了她們,將門合嚴,在里面傳話:“夫人和老爺去鋪上了。”春兒知道夫人定是氣自己沒有告訴她,心中生怨氣呢!將禮物放在門頭,“請四叔將這東西送與夫人房里,這是春兒的心意,請四叔成全。”
陳四搖了搖頭,總算應了一聲。崔笙見如此待遇,氣上心頭用力拽著春兒往回走,“你不是總說你家夫人如何器重你嗎?怎的如今連屋子都進不得,沒用的東西。”
這兩日崔笙被家人測難,氣都出在春兒身上,這般待她還算是清的,春兒默默垂首做小媳婦狀,“說你呢!啞巴啊,進不去咋辦?”
春兒微微抬頭,為難道:“那總不能去硬闖啊!”,崔笙狠狠捏了她臉蛋嘎登一下,登時泛紅大片,春兒捂著臉,眼淚在框里打轉。
“廢物。”崔笙死瞪她一眼,扭身回去,“今個別指望我進你屋里,啥都不行,就連伺候男人都不會。”春兒與窯姐怎能相提并論,她個大姑娘,自是羞澀難當,初夜那日崔笙是帶著點玩味和新鮮,吃醉了酒早早回她屋里相會。
哪成想這處/女啥意思沒有,躺在床上似只死魚,動都不會,還痛的直哼唧,害的自己丟了大半興趣,還不如后院紅纓,那小腹雖是微凸,卻總是能讓自己滿意而歸。
想想身上就燒起了欲/火,披上長袍直奔紅纓屋里,春兒拖著酸痛的身子,追了出去,問他去那里,他冷哼一聲根本不去理會,徑直消失在紅纓的屋里,轉眼燈熄人悅聲不斷,春兒剛剛建立起的幸福,被徹底打破。
天剛蒙蒙亮,崔笙才回,進屋便是聲嘶嚴厲的警告,若是此事讓父母知道,定不饒她,春兒嚇得瑟縮,那里敢提。
看著自己曾今愛慕許久的丈夫,消失的無影無蹤,春兒默默流了陣眼淚,想起婆娘的交代,扭身去了女子休閑會館,良鳳已從良家村回來,正在前面接待客人,見春兒前來,不由得目光暗淡。
“你怎么來了?”良鳳看向瑟縮如小獸的春兒,滿眼的惋惜,在望向她身后,竟兩個丫頭都沒跟著,不說她家的妾房都有兩個丫頭的嗎?“就你一個人?”良鳳希望見到那個所謂的新郎,只是望了半響也沒有。
“嗯!就我一人來的。”春兒長舒了口氣,“夫人在嗎?”良鳳搖頭,“今個沒有過來,你去府上看了嗎?”春兒點了點頭,又搖頭:“陳四叔將們關了,不讓進。”
若嬨沒有那么大心思,必是自己那小心眼弟弟,怕若嬨見了春兒犯堵,不讓她見,不見也好,自己看了都犯堵,何況是腸子軟的弟媳。
“你來有事?”良鳳似乎很忙的模樣,春兒擔心她下刻便走,忙將婆娘要回來復職的事情說了,良鳳見到她的模樣,似乎隱約見到自己當年,那種不甘與不爭生生攪得她心疼。
良鳳想了想,勸道:“女人要活出自己的樣子,若是你活著連自己的樣子都沒有,怕是幫人家做再多是事情也無人能瞧得上你。”春兒雖膽怯卻是聰慧的,點了點頭。“這樣吧!你在家里閑著也是閑著,不然來店鋪里面忙活,這些活,你都是會做的好上手,行不行?”
面對良鳳的忠告,春兒有些活心,但畢竟自己是新婦,若是這么早就來上工,免不了被人笑話的,想了想還是搖頭,“姑奶奶還是想讓我家婆娘上工吧!她老人家在家呆著悶得慌。”
對她真是無語了,良鳳嘆了口氣,“這事還是問你家主子去吧!我也是個受人差遣的,做不得主。”推辭春兒怎會不懂,乖順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上了街她忽然感覺自己好茫然,良鳳剛才的主子一直在心里環繞,她還是有主子的人嗎?
夫人曾今說過,嫁為人婦便不能做奴才,早將賣身契還了自己,那時自己興奮的不行,夏兒卻說了句:“別高興太早,待你沒了主子,便會知道沒有主子的苦楚。”那時自己不信,還認為她是嫉妒,現在想來夏兒的話真是至理名言。
春兒轉眼淚如雨下,漫無目的回了那個所謂的家,然等在家中便是可想而知的冷嘲熱諷,婆娘聽說她沒有成事,氣不打一處來,罵她缺心眼當時就不該要了賣身契,若是一直掛著夫人,還會有今天這種事?崔大春悶悶吸著旱煙,弄的滿屋子都是煙氣滾滾,大罵一聲,“都他媽給我滾出去,一群沒用的娘們。”
一滴眼淚未吹干,寒風正等著進一步刺骨,推門進入臥房,崔笙正翻箱倒柜,春兒忙走過去幫忙:“相公,你要找什么?我幫你。”
“去,滾邊去。”崔笙狠推她一把,春兒腳下踉蹌險些倒地,剛想哭卻硬憋了回去,“相公……”崔笙找了半天沒有,不得不回頭問:“你家夫人給你的霞冠呢!紅纓想玩玩。”玩玩!?多輕描淡寫的溝通,那可是夫人送與她陪嫁中最珍貴的東西,象征著正妻的尊嚴,怎么給人玩?
春兒顫巍巍出口氣,怯怯道:“那個玩不得,我收起來了。”崔笙剛堆上笑的臉,瞬時垮了,“你不說,我自己找。”一件件衣服從里面扔了出去,他終是沒有找到霞冠,卻被一件暖紅色絨緞披風吸引,這個東西也不錯,紅纓必會喜歡,收起來笑嘻嘻跑了過去,討紅纓歡心。
都聞新人笑,誰聞舊人哭,哪成想到了到了春兒竟是反的,“新人不如舊人好啊!”她倦怠坐在床頭,雙眸無神看著天棚,兩行淚默默而下。